6.第6章 挑釁
曹啟源、蔣含煙夫婦返回上海后,曹凱很快進入緊張的高三學習狀態。看不完的書、做不完的題,一個學期匆忙間轉眼過去。
在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就林俊和曹凱的本意,是想要放鬆一下,好好調整心態,以便以一種舒緩的方式去迎接高考。可惜的是,學校老師不會這樣考慮,班主任乾脆在班裡明說了,「這個時候覺該少睡就要少睡些了!」又說,「現在就是你們拚命的時候,別想什麼享受、舒服的事兒,那些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現在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高考,等你們老了、退休了,有你們享受和舒服的時間,現在想也白想。」曹凱無奈於學校的強壓式管束,少有時間回家,更少有機會見到玲子,校園裡偶爾見到,也總是和大志在一起,要麼打作一團,要麼笑成一堆,兩個人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形影不離、相伴而行,搞得曹凱心裡很是煩躁。
「曹凱,」做完模擬題曹凱正收拾書本,林俊過來拍了他一把,「晚上我媽叫咱們回去。我自行車叫王美凱騎走了,你帶我吧?」
「好啊,這有什麼問題。今天怎麼叫我們回去?」
「哈哈,給咱們改善伙食唄!聽我媽說,我爸從團場帶回來不少羊肉,還有其他一些東西,都是人家自己家養的、種的,新鮮得很哪!」林俊美美地說著,彷彿已經看見一桌美餐正等著自己。
「哈哈,美得你,嘴裡的液體控制不住了吧!」曹凱故意取笑林俊。
「那是,還有胃裡那翻江倒海的嘶吼也是想控制也無法控制的。哎,你聽見沒?」林俊說著便故意使勁一把抱住曹凱,好讓他聽見自己的胃真的在低吼不止。
曹凱哈哈笑著推開林俊不懷好意的擁抱,攬起他的肩膀一起走出教室。
近三年的朝夕相處,曹凱與林俊已經結下深厚的情誼,這種情誼介於朋友和兄弟之間。曹凱曾想,自己與林俊不僅同年,連月份都一樣,起初很難產生誰長、誰幼的兄弟情誼,兩人間的感情同學和朋友的成分更多一些。可是,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這份情誼在不知不覺中就發生了變化,那種骨肉相連的親情與日俱增,兩個人都能真切地體會到對方的關心與體貼,加上性情相近、志趣相投,彼此相處得更是默契又融洽。為此,楊淑怡和蔣含煙私下裡很是得意,感覺她們之間的情誼穿越時空已經成功移植給了這兩個孩子。
曹凱原想玲子和大志也一定在家,可到家才知道,大志班裡有比賽,玲子去陪大志,晚上不回來吃飯。曹凱失落得難受,感覺自己的心寧願回到學校,去看上玲子一眼。
「曹凱,」楊淑怡感覺曹凱一晚上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心神不定,關心地問,「這兩天是不是學習有點兒緊張啊?」
「還好,阿姨,就是題多。」
「嗯,你學習一向好,別有什麼壓力,還是要注意勞逸結合。今晚就別想複習的事了,好好放鬆放鬆,一會兒回學校早點兒休息。林俊你聽見沒有,」楊淑怡又沖著回到家就逮著電視猛看的兒子說,「你也是的,別搞得太緊張,一定要注意休息,這個時候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知道的,阿姨,我和林俊基本不屬於書獃子型,嘿嘿。」曹凱懂事地安慰起楊淑怡來。「噢,水開了,我來灌吧。」沸騰的開水壺鳴響聲大作,曹凱起身去灌開水,心裡正盤算玲子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在自己走前回來,就聽見玲子銀鈴般的笑聲飄進房間,人影緊隨其後,「啊,哥,曹凱哥,知道你們今天回來,我和大志緊趕慢趕往回跑。我把大志催得太急了,搞得他比賽都沒打好,一路上都在罵我,那個混蛋!」開水壺鬼使神差般突然從曹凱手中滑落,迅速砸向他穿著拖鞋的雙腳。接下來的事曹凱有點兒不清楚是怎麼和以怎樣的速度完成的。玲子衝過來用雙手將壺推了出去,還用自己的小身體把曹凱撞開幾步,濺出來的開水澆了玲子滿手。
接下來便是玲子抱著雙手滿房子痛苦地亂跳。曹凱情急之下,抱住玲子的雙手又是吹又是哈,好端端的一個大男生,硬是急出了一臉的淚。玲子自顧自疼著,嘴裡還念念有詞地安慰曹凱,「沒事沒事沒事,疼過一陣兒就沒事了。」
「玲子,你是不是瘋了!」緊隨其後進來的大志見到眼前這一幕就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那是開水壺,你當什麼,你逞什麼能!」
「你說我逞能?!」玲子疼得齜牙咧嘴。
「你不是嗎!」
「大志,你混蛋,給我躲一邊去!我手疼,沒工夫理你!」
「你活該!」人卻已衝到近前一把將曹凱搡開,抓起玲子的雙手對著冷水管直衝,兩隻眼狠狠盯著玲子,看著她痛苦的模樣心裡又是火又是痛。
就玲子的秉性,隨時伸出手幫幫別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可大志這兩天心裡就是堵得慌,看到玲子那雙燙得像癩子皮一樣的手氣就不打一處來,再看到曹凱為了觀察玲子的傷情竟然不顧高三複習的強大壓力,每天必定從學校趕回來看望玲子一次,一回來就跑前跑后,幫著玲子做這做那,還總是拿著玲子的手,怎麼都不肯放下,大志心裡的無名火直往上躥。
「曹凱。」一晚,大志在玲子家門口堵住看完玲子準備返校的曹凱,用大人般挑釁的目光看著曹凱,「不要以為玲子為你推開那壺開水就能代表什麼!」
曹凱堵在心裡很久的一股情愫突然躁動起來,「至少說明我還值得她用自己的手去推這一把。」曹凱乾脆完全轉過身來,沉著地迎著大志的目光,「我也奉勸你一句,大志,不要以為自己從四歲起就守在玲子身邊,那個和她一起走到最後的人就一定會是你。」曹凱並不去理會這樣一句話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大男孩來說合不合適,或者能不能理解,反正他自己是懂的。
曹凱什麼時候走開的大志並不清楚,他只記得玲子出來看他們在做什麼時,他用平生沒有過的怪異的眼光盯著玲子看。玲子被他看得很是不爽,伸手去推他,他的身體一掃平日熟悉的回應,變得僵硬又生冷。大志一句沒說轉身衝進黑暗,任玲子在身後怎麼喊也無濟於事。
曹凱並不後悔自己對大志說的狠話。剛進入這個家庭,家裡幸福、融洽、溫暖的氣氛深深吸引了他,但是,他很快發現玲子對於自己另一層含義的吸引。他無時無刻不在校園裡尋找玲子的身影,看上一眼一天都會心滿意足,看不見便如丟了魂似的坐卧不安,一定得找個借口到玲子班窗前轉上一圈,看看玲子在做什麼方能罷休。他與玲子身邊所有親近的人都成了好朋友,林俊、林英、陸大志、陸大慧、王美麗……他就是希望跟他們在一起時,也能和玲子在一起,或者能多聽聽他們說玲子的事。玲子起初左一聲「曹凱哥」、右一聲「曹凱哥」喊得他好不開心,可到了後來,他又為此很是鬧心,「為什麼玲子只把我當哥哥呢?」曹凱痛苦地想,「也許等她再長大一些,她就會明白了。」曹凱自我安慰著。
老師宣布下課的聲音沒有落定,玲子便拎起書包衝出教室。
玲子跟丟了魂似的,上課老師講什麼,下課同學做什麼,她都不能集中精力去知道,她的心或者說她的大腦並沒有和她的身體在一起,她滿腦子瘋了一樣不停地盤算,從上次大志神經質地跑了到現在又過去半天,那麼,也就是已經整整五天半大志沒有跟自己說一句話了。這幾天在學校很難見到大志,好不容易在教室門口堵住,他又會電一般閃開。跑到大志家,秦枝梅總是很驚訝,「唉,大志沒有去你們家嗎,玲子?他沒有回來啊!」讓玲子感覺活得好不真實,感覺自己的存在只不過是一個假相。這是有記憶以來大志第一次不理自己,玲子太不習慣了,她在心裡罵大志,「王八蛋,又玩哪一出啊!」一種說不清的痛在撕扯著玲子的心,使她沒有辦法集中精力去做其他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