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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時光倒流三十年

  楊淑怡和蔣含煙同在江南水鄉長大,20世紀60年代在上海讀高師時,成了非常要好的姐妹。楊淑怡生得端莊大方,聰慧可人;蔣含煙則是清秀水靈,典型的一副江南小鳥依人模樣。兩人在高師周邊幾十里遠近聞名,不乏慕名而來的眾多傾慕者。其中,跑得勤的要數當時船舶水務學校的四個高才生—王生傑、曹啟源、黃俊立和丁嘉靖。 

  最初幾個年輕人只是興志相投,聚在一起談文學、談理想、談人生,一起讀書、郊遊。有時,也會在周末相約看看電影或者聽聽話劇,四個男生還經常陪著楊淑怡和蔣含煙在上海大馬路上閑逛,隨意釋放一下青春的活力。但是,不久之後,在這種不斷的接觸與交流之中,年輕人躁動的情愫不經意間就擦出了絢麗的火花。 

  曹啟源自始至終對小鳥依人的蔣含煙情有獨鍾,用他自己對蔣含煙的表白來說,「那絕對是不折不扣的『一見鍾情』」!其餘三個卻都對動如脫兔、靜若處子的楊淑怡心生漣漪。 

  蔣含煙很快沉浸在自己甜蜜的愛情之中,一天到晚沒完沒了地纏著楊淑怡,跟她講曹啟源的體貼,講自己對他愛的萌動,常常抱著為曹啟源繡的手帕或者別的什麼物件痴痴發獃。楊淑怡取笑她是「愛情升華、智力潰敗的典型」。蔣含煙對此很不以為然,能做典型就不容易了,何況還是愛情的典型,值了! 

  「哎,淑怡,」一日,蔣含煙有點兒不耐煩地問,「他們三個人你到底更喜歡誰呢?」 

  「一定要分出一個高低或上下來嗎?」 

  「我覺得這樣對你不好,心無定所的。我跟你說啊,當你明確愛上某一個人以後,你會覺得生活中很多別的不怎麼相干的事兒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生活的目標比較容易聚焦。這就叫做——心中的主軸一旦確定,其他一切便順理成章了。」蔣含煙不自覺地又大談起自己的愛情觀。 

  「關鍵是我不知道他們三個在互相禮讓什麼,誰也沒有特別明確的態度啊。也許是我自己不夠好,讓他們下不了決心吧。」楊淑怡略顯失落。 

  「那只是你不確定誰更喜歡你罷了,而你自己對他們肯定有你自己的判斷和感覺,是不是?你要搞清楚的是你自己更青睞於哪一個。」蔣含煙貌似老練地繼續說,「當初我們還剛認識,我就對啟源很有感覺,那種感覺是獨一無二的。」 

  「那是因為曹啟源第一眼見到你就被你的美貌、你的氣質、你的一切無可救藥地徹底征服了。這天底下誰要還能有了你的這般魅力,我倒真是會奇怪死了呢!」蔣含煙佯裝生氣去追打楊淑怡,心裡卻是說不出的美。 

  「哈哈,你真壞!哎,說真的,我覺得王生傑對你更主動一些,他人機靈得像只小猴子,一天到晚忙著逗你開心。」蔣含煙笑著試探。 

  楊淑怡不置可否。 

  其實,楊淑怡心如明鏡,她如曹啟源一眼愛上蔣含煙一樣,見到丁嘉靖的第一眼便有些魂不守舍了,她也能夠感覺到丁嘉靖對自己既朦朧又純潔的愛戀。她怕涼,每一次外出,留意讓她坐在最暖和位置或送上一杯熱水的總是丁嘉靖;任何時候上下車,在她身後上下車的一定是丁嘉靖。楊淑怡尤其喜歡丁嘉靖那詩人般的氣質和時不時展露出來的文采,他是六個人中公認的「秀才」。但是,丁嘉靖是內向的,總是默不作聲、不為人知地完成著自己的關愛,在大家一片嘈雜聲中,只有楊淑怡一個人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麼。 

  丁嘉靖第一眼見到端莊秀麗的楊淑怡也是情不自禁地心生愛戀,到了後來幾乎夜夜夢見楊淑怡的倩影,生怕自己不經意間會在睡夢中呼喊出她的名字。大家在一起活動時,他總是關注著楊淑怡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出現在她的身邊,雖然表面上他表現得很沉著,也很冷靜,甚至略顯清高。關鍵是楊淑怡也沒有給予他太多的回饋或鼓勵,她總是矜持地在大家中間平等又友好地周旋著,這讓生性內向的丁嘉靖深感痛苦和不知所措。讓丁嘉靖更感毀滅的是,突有一日,王生傑鄭重而坦率地向大家表白,他對楊淑怡的愛戀已經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他已經不能抑制自己的熱情,已經不能控制那顆為她而瘋狂跳動的心,他要對楊淑怡發起正面的最猛烈追擊。 

  接下來的聚會,大家似乎達成了默契,總是儘可能將時間和機會留給最需要的人:曹啟源和蔣含煙,王生傑和楊淑怡。 

  丁嘉靖分明看出楊淑怡心中的疑惑,只是他並沒有機會為自己還不成熟的感情找到出路。他沒有能夠在王生傑之前公開自己的戀情,他更沒有王生傑那樣良好的家庭背景。丁嘉靖也看出楊淑怡在王生傑猛烈的、火熱的攻勢下,沒有因愛而綻放,卻是日漸憔悴。 

  蔣含煙雖然身處熱戀之中,還是感覺到了好姐妹的不安。 

  「淑怡,你最近身體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啊?」蔣含煙望著面色糟糕的楊淑怡心疼地問。 

  「沒有啊,我挺好的。」楊淑怡掩飾著。 

  「行了,對我你還有什麼不好說的。你看看自己這張臉吧,還有沒有一絲血色,你自己看看。」蔣含煙將楊淑怡推到鏡子跟前讓她自己去看。「還有,你晚上是不是總失眠啊,眼睛窩又青又黑的,都快成骷髏了!」蔣含煙顯然對楊淑怡近來的反常表現有些擔憂。 

  楊淑怡沒有吱聲。 

  「是不是王生傑欺負你了?」蔣含煙見楊淑怡始終低頭不吱聲,只得小心翼翼地繼續問。 

  「沒有。」 

  「沒有!沒有!你總說沒有!那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你看看你的樣子,哪裡讓人放心,哪裡像是熱戀中的女人?」蔣含煙一時情急眼淚竟禁不住流了下來。 

  「含煙,我..」楊淑怡被好姐妹這麼一挑,本來就已經脆弱到最邊緣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一改往日的矜持,俯在蔣含煙的肩上哭得幾乎斷了肝腸。 

  蔣含煙沒有再追問什麼,一直輕輕拍撫著楊淑怡,直到她略微好轉,能夠喘上一口氣來。楊淑怡便將一直以來堵在心裡的結一五一十全盤向蔣含煙倒了出來。蔣含煙聽著,心裡直抱怨自己,「你只管自己陶醉和幸福去了,淑怡這麼長時間的痛苦怎麼就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呢,怎麼還跟著大家起鬨,努力撮合她和王生傑呢!」越是想越是抱怨自己,越是抱怨自己就越是生起曹啟源的氣來,「你們四個不是親如兄弟嗎,你怎麼也跟著瞎起鬨,怎麼什麼也沒有察覺出來呢?!」「不行,這事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說個明白,說不定還能有轉機。」蔣含煙在心裡暗下決心。 

  「曹啟源!」 

  曹啟源聽見蔣含煙喊自己名字的時候著實吃驚不小,更確切地說是被震驚了。自己的含煙一向溫柔可人、甜美乖巧,每次呼喊自己的名字總是輕聲細語,「啟源」、「源」、「阿源」、「小源」、「親愛的源」都是蔣含煙對自己的愛稱,從來不會連名帶姓直呼大名。可今天這是怎麼了?!別說是直呼了大名,更要命的是,蔣含煙那兩隻美麗的杏眼兒瞪得滴溜圓,基本上成了桃眼。而且,這一向以來都是自己馬不停蹄、樂此不疲地往戀人的住處跑,蔣含煙只用大小姐般坐享愛情的滋潤就是了,哪裡會像今天這樣「不遠千里」親自跑****來!「一定出事了,出大事了!」曹啟源心裡暗嘆,一邊擺出滿臉和氣,準備「應戰」。 

  「咦,我親愛的煙,你怎麼這麼不乖,不是說好了我下午去你那兒的嘛,你這麼一早跑來做什麼,有沒有累著啊?」說著便心疼地要蹲下身子去撫摸蔣含煙的秀腳。 

  「你給我站起來,我有話要問你!」蔣含煙兩眼瞪得更圓。 

  「啊,是嗎?來來來,坐下來,坐下來再慢慢問。我最親愛的,別站著讓腳再受累了。」說完便溫柔又體貼地扶著蔣含煙坐了下來。 

  蔣含煙畢竟經不住曹啟源這般呵護,跟著他坐在花塘邊,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許多,「我問你,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王生傑和丁嘉靖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兒,他們怎麼了?至少今天早晨起床的時候他們還沒有什麼事兒,這麼一會兒工夫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新的情況吧?」曹啟源一頭霧水,這回是真的有點兒傻眼了。蔣含煙見他這樣,知道他確實不明就裡,也不再訓斥他,將頭一天晚上自己和楊淑怡之間的對話全部告訴了他。 

  「有這樣的事兒?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曹啟源大吃一驚,從椅子上直接跳了起來。「最初我只是發現黃俊立那小子對你有點兒賊心,我用我對你最迅速和果斷的愛直接將他的感情扼殺在萌芽狀態,其他再什麼也沒有注意到啊!噢,對了,我想我一定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我對你太痴迷了,所有的心思和精力全部傾注在了你的身上,哪裡還能看到或聽到別的什麼!」曹啟源抓緊一切機會表達自己對蔣含煙的愛戀。 

  「源,你能不能先不要說我們了。你幫我想想該怎麼辦啊!」蔣含煙恢復了往日的溫柔可人。 

  「你想怎麼辦呢,這是別人感情上的事。」 

  「但是,淑怡和丁嘉靖的問題出在,一個太矜持、一個太內向,他們心裡是有彼此的,可誰也沒有先開口表白過,到讓王生傑鑽了空子。」 

  「楊淑怡接受王生傑的追求了嗎?」 

  「沒有。」 

  「那怎麼能叫鑽了空子。」 

  「就叫!他這樣,丁嘉靖就沒法再開口了。你們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總不能互相拆台、不給面子吧,你說是不是!」 

  「那倒是。這一點你說得很在理,沒有辜負我一直以來對你的啟發。」曹啟源一把抓住蔣含煙伸過來打自己的手,細細地親吻起來,說話也不再開玩笑了,「可那不是王生傑的錯,就我所知,他對楊淑怡是動了真情的。而丁嘉靖我就不清楚了,他平時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話就比較少,再說揣測別人的心思向來不是男人的強項。」 

  「源,你說,我們作為中間人,能不能找丁嘉靖談談。」 

  「那怎麼行,他會覺得沒有面子的。」 

  「什麼面子不面子,我們是要告訴他淑怡對他的真實感情,他得面子還來不及呢!」 

  「不不不,不行不行!你把我的腦子搞亂了,你讓我理理。」曹啟源原地轉了幾圈,回到蔣含煙身邊。「我最親愛的煙,你不了解男人的心思。一則,對丁嘉靖而言,自己的感情沒有機會或膽量表白,而讓自己喜愛的女人來揭露自己的愛那將是一件非常有失尊嚴的事;再則,中間還有一個王生傑,丁嘉靖就更不可能承認或接受了。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丁嘉靖的承認或接受將是對王生傑直接的和毫不留情的污辱。就這兩點來看,我恐怕他們倆只能是有緣而無分了。」 

  蔣含煙獃獃地聽著曹啟源的分析,覺得無可反駁,「那麼,完了,淑怡怎麼辦呢?」 

  楊淑怡終究沒有接受王生傑的追求,當然,她本人也沒有主動向丁嘉靖表白什麼。她並沒有像曹啟源分析的那樣去考慮男人的尊嚴和男人間兄弟般的情義,只是,她受到的教養沒有給她這樣的啟發和勇氣。 

  高師畢業后,蔣含煙很快嫁給曹啟源,並留在上海做起了小學教師。楊淑怡則回到家鄉,在哥哥楊淑勇所在的一所鄉鎮中心小學謀得一職。姐妹倆道別時很有一番離愁別恨。丁嘉靖在感情的重創下,橫下一條心,留在上海繼續讀書深造,倒是與曹啟源一家越走越近,並從蔣含煙那兒得到不少關於楊淑怡的消息。昔日那濃厚的情愫再一次在胸中涌動起來,涌動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楊淑怡對王生傑的明確回絕和王生傑的負氣留洋給了丁嘉靖追求個人感情的最大空間和自由。在從蔣含煙那裡得到楊淑怡的確切地址后,丁嘉靖幾乎沒做片刻停留便踏上了追尋自己愛情和幸福的旅程。 

  由於性格使然,這一次的見面並不像大多數熱戀中的青年人那樣轟轟烈烈,在旁人眼中可能還是略顯平靜甚至有些單調的。但是,這對於楊淑怡和丁嘉靖而言卻是非同尋常的,他們不僅清楚了彼此的真實情感,更海誓山盟地許下了相戀相守的諾言。他們被這來之不易的戀情深深感動,相擁唏噓不已。丁嘉靖回到上海繼續攻讀學業,楊淑怡則留在學校安心教書,兩人達成一個默契,那就是,等到丁嘉靖學業有成以後他們便結婚,開始自己的甜蜜生活。而且,兩個年輕人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很好地籌劃自己的未來,他們對未來充滿了期盼和憧憬。 

  但是,命運似乎並不眷顧這一對情侶,再一次跟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楊淑怡回到家鄉從教時,哥哥楊淑勇剛剛新婚,楊淑怡便暫住在哥哥的新家。楊淑勇新婚的妻子李寶琴也是學校的一名教師,由於地方小,李寶琴和楊淑怡在上中學時便是彼此認識的。只不過,楊淑怡的這個嫂子從認識楊淑怡之初起就對她沒有什麼好感,做了嫂子之後,這種不喜歡變得越發強烈。 

  「我就不喜歡你小妹,怎麼那麼一副清高的模樣,好像誰都低她一等似的!」李寶琴不止一次在楊淑勇面前抱怨。起初這個當哥的還幫著解釋兩句,說妹妹就這個脾氣,其實沒有看不起誰,是她多心了之類的話。後來聽多了,就不再解釋了。再後來,自己也開始覺得這個小妹有點兒清高和目中無人了。為了不讓新婚妻子煩心,也曾想過讓小妹住出去,但畢竟擔心這樣會引來同事們無端的猜測甚至風言風語。正當楊淑勇深感左右為難之時,離奇的事情發生了,新婚妻子突然之間不再提讓小妹住出去的願望,這倒著實讓楊淑勇大大舒了一口氣。 

  李寶琴不再在意楊淑怡的留住,甚至開始以她的不走為樂,原因還得從丁嘉靖的這次造訪說起。丁嘉靖的突然來訪讓李寶琴很是好奇,當得知眼前這位一表人才的男子是上海的高才生,且與自己那不討人喜的小姑子一向要好時,嫉妒的五味罐被徹底打翻。從那之後,李寶琴明裡暗裡截下幾乎所有楊淑怡的信件,經她「審核」,凡無關緊要的便再行轉給楊淑怡,只要略顯重要的則一律「法辦」。李寶琴狠就狠在她並不會將信件銷毀,但是,她一定有辦法讓信件不能按期到達楊淑怡本人手中,往往這一不按期就是半年甚至一年的。此外,一不做二不休,她還要再加上一條,那就是利用自己在單位人脈熟絡的優勢,讓楊淑怡給一些關鍵地點、關鍵人物的信件也寄不出去。這樣,便兩廂死無對證。 

  丁嘉靖回到上海后頻頻給楊淑怡去信,可遲遲未見一封回信,更要命的是,從蔣含煙那兒也得不到任何消息。楊淑怡從此杳無音信,彷彿人間蒸發。「該不會是身體有恙吧?!」丁嘉靖心中火急火燎,趁著放假又急匆匆趕往楊淑怡的家鄉。 

  水鄉是秀美的,獨特的房屋、縈繞的小河、舒緩的節奏,無不透露出水鄉獨特的韻律。只是,丁嘉靖每次總是匆匆往返、心事重重,對他而言,楊淑怡便是水鄉全部美的內涵,其他任何事物對他都無關緊要。 

  丁嘉靖這一次前往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淑怡病了,淑怡工作忙,淑怡想讓自己安心學習,甚至想到了他的淑怡會不會是故意不給自己去信,好讓自己不得不來看望她。千想萬想,丁嘉靖就是沒有想到等待他的現實會是什麼。 

  李寶琴非常從容地迎接了丁嘉靖的第二次造訪,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開口就告訴他楊淑怡回老家相親去了,家裡人希望她年內完婚。 

  丁嘉靖如五雷轟頂,楊淑怡嫂子接下來再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怎麼回到學校的。只是,回到學校后便大病一場。丁嘉靖非常希望自己在這場病中化為灰燼,從此離開這讓人傷心欲絕的塵世。 

  「不可能!」 

  丁嘉靖大病初癒,一再嚮導師申請參加出國培養項目獲准后,去向曹啟源一家道別,當告訴他們自己得知楊淑怡就要結婚的消息時,蔣含煙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她不可能結婚,這麼大的事她沒有理由不告訴我!我連她找的誰、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她就要結婚了,簡直笑話!!」蔣含煙的情緒顯然有點兒失控。曹啟源不得不親自安撫愛妻受到嚴重刺激的神經。「煙,不要急,先聽嘉靖把話講完嘛。」說著把手放在蔣含煙微微隆起的腹部,彷彿是在提醒她「注意別嚇著腹中的寶寶噢!」蔣含煙平了平心氣。等丁嘉靖講完后,蔣含煙也覺得不對了,仔細算算,自己好像也有足足半年多的時間沒有收到楊淑怡的任何信件了,這是非常不同尋常的。蔣含煙近來為了懷孕的事搞得有點兒暈頭轉向,竟是沒有在意這一點。 

  「那你怎麼想?」聽完丁嘉靖的話,蔣含煙有些心煩意亂。 

  「我還能怎麼想,她都要結婚了!我們前前後後相互愛慕也已多年,當初在高師認識你們的時候我們還都不到二十歲,那時多美好!可是,誰曾想連一句話都沒有就……」丁嘉靖也許是身體初愈也許是刺激過重,竟顧不得男兒的體面,掩面泣不成聲。 

  蔣含煙死活不聽丈夫的勸,挺著幾個月的身孕前往楊淑怡的家鄉一看究竟。 

  一無所知的楊淑怡見到突然而至的好姐妹驚喜萬分,抱住蔣含煙又是哭又是笑,一個勁兒地問「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會來呢!」 

  蔣含煙想辦法讓楊淑怡儘快平靜下來,也不去搭理她對自己肚子的興趣,直奔主題就把丁嘉靖的所有疑惑問了出來。因為,她心裡堵著一塊巨石,實在堵得她透不過氣來,不問不行啊。 

  楊淑怡當時就傻了眼,說根本沒有的事,自己是放假回老家看望父母去的;說自己天天在苦等丁嘉靖的消息,怎麼可能相什麼親、結什麼婚,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急得話不成句、淚水直流。 

  蔣含煙見姐妹這樣,知道其中一定有了蹊蹺,勸她靜下來想想,想想細節,看看哪裡出了問題,正好她在這兒,大家可以對一對。 

  楊淑怡稍稍平靜后說,她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你們都不給我來信了。不過,我想你和曹啟源剛結婚不久,一定是過上自己幸福的小日子顧不上了。而嘉靖呢,可能是學業比較緊張吧,他一向好學。所以,也沒多想,只是保持自己的習慣,每隔一周都會給你們寫封信。」 

  「你有給我們寫信嗎?」 

  「寫啊,從來沒有停過。」 

  「天哪!淑怡,出事了!一定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和丁嘉靖也一直沒有中斷過給你寫信。丁嘉靖說,因為總也接不到你的信,他擔心你身體不好,後來幾乎一周幾封信地給你寫。他還去我們那兒打聽過你的消息,只是那會兒我為了保胎,一陣兒住婆婆家,一陣兒住自己家,有時還得住醫院,生活非常沒有規矩,他沒能跟我們照上面。我也因為自己生活得不規矩,沒能注意有多久沒有收到你的信了。」蔣含煙喘了口氣,「可是,淑怡,那些信都到哪裡去了呢?」楊淑怡一時語塞。 

  「淑怡,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怎麼回事啊?」 

  楊淑怡瘋狂地回憶,臉上逐漸露出恐懼之色。 

  「含煙,我知道了。」 

  「怎麼?」 

  「是我嫂子。」 

  「怎樣?」 

  「是她,一定是她藏了我所有的信件。我現在想起來了,自從上次嘉靖來看過我之後,剛好是這半年的時間,我幾乎再也沒有收到過你們的信。當時她是見到嘉靖的,還一直湊在跟前問這問那的。」 

  「噢,天!」蔣含煙倒吸一口冷氣,「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她不怎麼喜歡你。可是,再怎麼不喜歡也不可以這樣啊,這可是關係你一輩子的幸福!」 

  「她就是希望我一輩子不幸福!」楊淑怡神情略顯恍惚,愣愣地站起身來,「我去找她問個清楚。」 

  「淑怡,」蔣含煙一把抓住楊淑怡,「這會兒找她還有什麼用,她一定會編出她的理由,信卻已經都被耽誤了,與事無補的!」蔣含煙勸著自己有點兒失去理智的姐妹。 

  「含煙,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嘉靖他那邊怎麼樣了?」一向從容淡定的楊淑怡一時竟完全沒了主意。 

  「淑怡,我不瞞你,丁嘉靖當真以為你相了親也就要結婚了。」楊淑怡哀吼一聲,無助地將頭埋在蔣含煙的懷裡,低聲抽泣不止。蔣含煙心痛地拍撫著楊淑怡。「他大病了一場,上次去我們那兒告訴我們這些消息時,是申請了出國的機會來辭行的。看他那樣,是心灰意冷去意已決了。」 

  「含煙。」楊淑怡痛苦地喊著自己的朋友。 

  「淑怡,我記得他當時說他過幾天就要走的,具體哪一天我卻不知道。你願不願跟我回一趟上海,去看看他走了沒有,如果沒有走,那你們還有機會,如果已經走了,淑怡,那真的像啟源說的,你們可能就再也沒有緣分了。」 

  兩姐妹幾乎沒作任何停留便啟程趕往上海。到了丁嘉靖學校卻被告知他已於兩天前出發,也就是去過蔣含煙家的第二天便走了。聽同學說,丁嘉靖很奇怪,臨走前一夜跑到上海女子高等師範學校門口轉了大半夜,後來是被人家治安人員「遣送」回來的,回來時幾乎已是人事不清,說他這樣出去讓導師和同學們都很不放心。 

  楊淑怡回到學校后沒有去找嫂子,也沒有去找哥哥,而是直接去了學校人事部門,填了一張前往西北邊疆支邊的志願書,隨著最近一個團,兩周后便踏上了前往西北的火車。 

  走前,楊淑怡又去了一趟上海,她也像丁嘉靖一樣在上海女子高等師範學校的門口久久不肯離去,治安人員對趕來接人的曹啟源和蔣含煙說「什麼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兒地哭,這樣哭下去非把人哭壞不可!」等他們走遠了,又不解地嘀咕「先是一男的,又來一女的,我們學校這大門到底什麼情況啊!」 

  蔣含煙苦口婆心沒有能夠留住去意已決的姐妹。送走楊淑怡,蔣含煙已是心力交瘁,不久便痛失腹中胎兒。這一點,她沒有告訴楊淑怡,那是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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