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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服軟

  京兆府的大牢之中,關押著眾多人犯。


  踏進這陰暗牢獄之中,便有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


  許清歡用袖口掩了掩鼻頭,跟著獄卒一路向前,終是在角落一間牢房前停下。


  “就是這裏的。記得快一些,你隻有半柱香的時間。”收了許清歡賄賂的獄卒,撂下這麽一句話便離開。


  許清歡站在牢房前,一眼便見到了角落中蜷縮著的長烈。長烈身上的囚服,當真是礙眼得很。


  “長烈,長烈。”閉目的長烈,猛然聽到這一聲叫喚,不可置信地張開眼睛。


  他從地上爬起來,驚喜交加,話到嘴邊卻生生改了口:“小……公子,您怎麽來了?這牢裏不幹淨,不是您這樣金貴的人該來的地方。”


  長烈臉上遍布著青紫,見許清歡盯著他看,堪堪低下頭。


  許清歡蹙起眉頭:“他們打你了?”


  “沒,沒有,是小的自己不小心磕到的。”長烈眼神閃爍,讓許清歡臉色更沉了一分。


  許清歡抿了抿唇:“你詳細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何事。前幾日還好端端的,如何成了你下毒害人?”


  春風一顧才開業不到一月,素未與仇家結怨。


  忽遭此大禍,實在過於蹊蹺。


  “公子,昨日有人在酒樓吃酒時中毒,小的趕到之時便已經氣絕身亡。那同夥一口咬定是我下毒害人,小的與他們爭執時,卻見一群官兵湧了進來。不由分說就將小的逮捕,還手持封條,要封了酒樓。公子,長烈如何敢下毒害人,毀了公子的心血!是長烈對不起公子!”


  長烈一臉懊悔,跪倒在許清歡麵前。


  許清歡聽得長烈所言,卻幾乎要氣急反笑。


  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巧合的事?分明是有人布了巧妙的局,要置春風一顧於死地。


  用一場子虛烏有的投毒,讓酒樓關門大吉!


  這幕後黑手,當真打得一副如意好算盤。


  “你的為人,我信得過。這事想來是有人利用你罷了。長烈,委屈你在牢獄中多呆幾日,我會想法子救你出去。你莫要簽那認罪狀書。”


  叮囑好長烈,許清歡從牢獄中出來。


  京城上方烏雲蔽日,黑沉一片,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襲。


  許清歡來到春風一顧中,卻見房門緊閉。


  從後院繞了進去,隻見一個小夥計正愁眉苦臉地蹲在院落之中,卻不見其他人的身影。


  “小四”許清歡叫喚了一聲,便見小四轉過身來。


  “掌櫃的,您來了?可是事情解決了,酒樓可以重新開張了?”


  這小夥計的外祖母原是重病,虧了許清歡的幫助,才得以救治。小夥計將許清歡當做活菩薩,對她很是忠心。


  許清歡搖了搖頭:“尚未。我且問你,樓裏的夥計都去哪裏了?怎麽隻有你一個人?”


  小四聞言,臉上露著幾分憤懣:“掌櫃的,您是不知道。自從咱們酒樓出事,幾個別家酒樓都搶著來招夥計。好幾個沒良心的東西都投奔了新東家。就剩下我們幾個,還在酒樓裏守著。”


  人心涼薄,世態炎涼。一到患難,都急著各攀高枝。


  許清歡心口冷笑,環視著空蕩蕩的院落,忽而問道:“投奔哪家酒樓的人最多?”


  小四略作思索,回了三個字:明月樓。


  明月樓?許清歡咀嚼著這個名字,心中驟生疑竇。


  春風一顧才出事,明月樓便迫不及待來收人,可不是有貓膩?

  “小四,你告訴大家,酒樓過幾日便會開張。剩下的夥計,每人都漲月銀。不用擔心。”


  聽得許清歡的話,小四臉上甚是歡心,對著許清歡恭恭敬敬道:“哎,掌櫃的放心,小四和大家一定會守著酒樓等它開業的。”


  ——


  投毒害人,罪名甚大。


  隻怕認罪書一簽,不隻長烈性命難保,就連酒樓也難逃被封的命運。


  現在外頭流言紛紛,春風一顧的名聲早已搖搖欲墜。


  許清歡前去官府討說法,卻被對方以人證物證俱在,板上釘釘為由給轟了出來。


  到了仵作處查看屍首,卻發現早已被人下葬。


  死無對證,查之無果。


  許清歡狼狽地蹲坐在石板之上,臉上神色複雜!


  事到如今方才知曉自己這般無能,竟連自救都沒有辦法!還談何逆天改命!


  廢物,當真是廢物。


  天上一道驚雷乍起,雨水瓢潑,轉瞬間將許清歡淋成了落湯雞。


  許清歡急著想去避雨,卻忽然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倒在地。


  她這一踉蹌,便有物件從袖口中滑落出來,掉落在地上。


  “玉……”許清歡匆忙將血玉撿起來,唯恐它磕碎。


  摩挲著那冰涼的血玉,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許清歡抿了抿唇,匆忙朝一側跑了過去。


  沐親王


  門口兩隻石獅,在雨幕中猶顯威嚴。


  許清歡跑到沐親王府門口,卻被侍衛攔住。


  “站住!王爺有令,今日無論來者何人,一概不見!”侍衛端得是鐵麵無情。


  不見麽?許清歡緊咬住下唇,莫不是蕭重暄早已預料她會來找他?


  許清歡心口一橫,猛然跪倒在王府門前。


  “許清歡有要事求見王爺。若王爺不允,我便一直跪著,直到王爺肯見我為止。”


  許清歡麵露倔強,帶著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強硬。筆直地跪倒在雨簾中。


  不同於王府外的陰冷,府內卻是一派和煦的光景。


  蕭重暄半倚在榻上,骨節分明的手翻閱著禦國古籍,那清冷如畫的麵容,看得很是專注。便是外頭窸窸窣窣的落雨聲,也無法驚擾他半分。


  衛玄走了進來,跪在他的身前。


  “王爺,小姐跪在府外,要見您一麵。”


  蕭重暄指尖微微一頓,不過轉瞬的功夫,便聽得他清冷道:“她要跪著便讓她跪。沒有教訓,便不知收斂。”


  是。衛玄得令,悄無聲息地退下。


  天空暴雨如注,不斷地澆在許清歡的身上。那春雨帶著幾分寒氣,澆得許清歡遍體生涼。


  她咬牙隱忍,執拗地盯著緊閉的府門。


  胸口傳來陣陣悶痛,讓許清歡隻覺雪上加霜。


  可若是這麽走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跪了多久,久到雙膝都已經跪麻。漫天大雨下得沒完沒了,並沒有因為許清歡跪著而稍有憐惜。


  許清歡嘴唇凍得青紫,麵色發白,被雨水衝刷的眼睛,隻能看到模糊重影。


  她緊緊地咬著唇,十指早已捏拽成拳。在這扇門沒有打開之前,她沒有任何退路。


  沐王府前,唯有她一人挺直背脊,孤零零地跪著。


  天色漸暗,就在許清歡以為她將要跪一夜之時。“吱呀”一聲,沐親王府厚重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


  率先入目的是一道雅藍的錦袍,那錦袍之上繡著精致雲紋,看起來格外華貴。


  門口的侍衛噗通跪倒了一片,空中高呼:“拜見王爺。”


  許清歡抬起頭,濕漉著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


  蕭重暄一身雅藍錦袍,身姿高挺,端得是雅韻無雙。正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許清歡。


  “王,王爺…”許清歡喃喃自語。


  若非雙手凍僵,當真想揉一揉眼睛,看看眼前的蕭重暄是真是假。


  蕭重暄麵色寡淡,看著跪在雨中,麵色慘白卻難掩倔強的小人,薄唇微抿。


  “可知道錯了?”


  聽得蕭重暄毫無情感的聲音,許清歡垂下腦袋。


  “知錯了。我太過急功近利,不知收斂。才有如此下場。我知錯了。”


  許清歡哆嗦著唇,卻字句清晰。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蕭重暄麵前服了軟。


  在蕭重暄麵前,她所有的傲氣蕩然無存,此刻她隻是匍匐在他腳下的螻蟻,隻能卑微無助地仰視著他。


  蕭重暄在她麵上審視了幾眼,終是開了尊口。“起來。”


  許清歡聽得蕭重暄答應,惴惴難安的心終是落地。


  她將雙手撐在地上,想站起身,可剛剛一起身,便隻覺得天旋地轉,全身不可控製地朝前軟了下去。


  在意識歸於黑暗前,她隻隱約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檀香。


  蕭重暄猝然伸手,將她攬向自己懷中。低頭撫了撫她憔悴蒼白的小臉,眼中劃過淡淡的疼惜。


  “王爺,屬下來吧。”衛玄見許清歡一身濕氣,想伸手接過。


  卻不料,驀地被蕭重暄掃了一眼。


  那一眼警告意味太濃,讓衛玄徹底噤了聲。


  蕭重暄親自將她抱了起來,帶回了王府之中。


  日夜時分,王府中的薛太醫被急急召了過去。


  原以為是沐親王貴體有恙,卻未料,居然是被傳喚來給一個陌生的女子看診。


  這女子陷入昏迷中,麵上不自然的潮紅。而尊貴如沐親王,居然坐在床榻之上,親手為女子擦拭著麵頰。


  這樣一幕,讓薛太醫心下大駭。


  沐親王是何種尊貴身份,這麽多年高不可攀,從未聽說府上納了哪名姬妾。


  這女子,卻是何人?


  “王爺”薛太醫給蕭重暄行了個禮,麵上不敢表露半分情緒。


  蕭重暄挑挑手指,命他給她看診。


  有蕭重暄在一側旁觀,薛太醫不敢馬虎。拿出紗絹放在女子的手腕上,才敢切脈。


  忽然,薛太醫眉頭一蹙。他站起身後朝蕭重暄畢恭畢敬地道:“回稟王爺,這位貴人感染了風寒,隻需煎服幾貼藥便好。隻是…”


  薛太醫欲言又止,麵上甚有古怪。


  見蕭重暄示意繼續,薛太醫這才敢開口道:“隻是下官剛剛切脈之時,卻感覺到這位貴人脈象不穩,體內似乎有某種隱疾。下官才疏學淺,一時辨別不出。然貴人身體虛弱,切不可再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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