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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十八子或者十八指

  聖人之聲飄散到酒家賣酒攤位後,神魂顫抖到兩隻手抖到不能自已的男人逐漸的平靜了下來,婦人也漸漸的清醒了過來。


  窗內的老夫婦兩人緩緩站起了身,整個下半身都在剛剛摔倒時候被酒水打濕,此時整條街全都是酒香。


  麵容祥和的老夫婦從屋內走了出去,走到大街上之後對著滿身屍氣的殘軀僧人雙手合在胸前,說了聲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殘軀僧人伸出雙手合上回了個禮。


  秋禪緩緩睜開了眼,看向了街道上雙手合在一起的高大黑衣身影,那合上的兩隻手足足有十八根手指,這就是名號十八子的由來,所謂的黑衣是一張黑色的袈裟,上麵繡著一尊尊血色的佛。


  “見過十八子聖師。”青年微微鞠躬。


  “秋公子是塊寶玉,老僧在世間從未見過這般聖潔的人。”


  十八子微微轉轉動僵硬的頭顱,什麽都沒有的兩個黑窟窿看向了青年,雖然眼眶裏什麽都沒有,但是秋禪還是知道他在看自己。


  秋禪再次微微躬身,“聖師客氣了,秋某隻是一普通人。”


  十八子不再和秋禪說話,口中喃喃道:“什麽是佛?什麽是魔?魔的軀體能不能藏得下佛心?”


  嘶啞尖銳刺耳沉重,融合了一切特點的聲音在街道上傳開,十八子還在繼續,口中道:“哪怕是魔,哪怕一切都發生了,哪怕成不了佛,諸生仍可殺死魔身。”


  聲音傳的很遠,兩條街道上所有熟睡中的人都聽到了,哪怕在熟睡中,上至垂死老人,下至三歲頑童,一個個睡姿逐漸坦然,臉上露出聖光。


  月色下,一身黑袈裟的十八子一聲聲誦讀經文,邊上一堆老夫婦恭恭敬敬的聆聽,河邊一位風姿儒雅的青年站在那裏微微閉著眼,身上淡淡的白色真氣流轉對抗那腐爛的軀體上傳出來的金光。


  秋禪,京城第一公子,天賦自然不會差,縱使十八子名傳天下青年也絲毫不軟弱,但白色的內力並沒有完全將金光掃出體外,有所選擇的放了一些金光穿透內力照到了臉上,青年的雙目中金光流轉,他在吞噬吸納這種聖潔的佛光。


  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內力出了身體之後便再也回不來,十八子突然停下了誦讀經文,黑窟窿一樣的眼睛看向了秋禪,“貪圖貧僧的修為,秋公子你是篤信貧僧不敢殺你嗎?”


  “你不是不敢,你是覺得不值,不願意為了我償命罷了。”青年眼中頗有些譏諷。


  十八子微微咧了咧僵硬恐怖的嘴角,喉嚨中鬼怪般的聲音再次出現,“你就認定你的長輩一定能殺得了我嗎?不怕他們被我送進十八層地獄嗎?嗯?”


  “是的,我認定能殺你,早有人想殺你,但是覺得花費那麽多時間不值,你膽敢出手,那麽再怎麽不值也都值了,你必死。”秋禪看著逼近的殘軀僧人,麵色不變,甚至還淺淺笑了笑,僧人的誦經一開始聖潔,但是漸漸變了味,於是他刻意打斷了他。


  月色下惡鬼愛出沒,月色下仙人也愛降世。


  白衣的青年身前一步遠就是黑色袈裟的殘軀骷髏,誰都沒說話,隻是空氣越發凝固,兩種氣息緩緩的碰撞到了一起。


  老夫婦瞬間清醒,看到猶如天使遇上惡魔的兩個身影針鋒相對,雙腿又開始打顫,他們不知道為何剛剛會走出來,為什麽不害怕。


  “進屋關上門,天亮之前不是我讓開門不要開。”白衣如仙的青年揮了揮手。


  老夫婦看了看那個帶給人骨子裏恐懼的黑衣血佛的身影,又看了看讓自己二人進屋的白衣青年,一時拿不定主意,最終還是掌櫃的撐住了膽子拉著婦人一步三抖的走進了屋子。


  門一關,兩人癱軟的倚在了門上,相視一眼後兩人想要聽外麵正在發生什麽,又不敢去聽,生怕聽到青年的慘叫聲和枯鬼般的身影殺人的瘋笑。


  “你膽子很大。”桀桀的聲音再次從沒有血肉的喉嚨裏傳出。


  青年麵色不變,反而是細細的打量了十八子,尤其時那雙手,這雙手各有九根手指,合在一起就是十八指,這十八指沾染了太多的人命。


  世上不少人都聽說過殺手十八子,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十八子什麽樣,也很少有人知道為什麽叫做十八子,但是知道十八子的人都知道他的成名絕招叫十八層煉獄,是世上最惡毒的功法。


  秋禪知道眼前這個身影的十八根手指各代表一種死法,針對不一樣的惡人用不同的處死方法,很多見過他的人也會疑惑於此人到底是佛還是魔。


  青年未多說,淡淡道:“你的怨氣失控了。”


  黑袍十八子頭上露在外的骨頭在月色照耀下有一種淡淡的光暈散開,桀桀的聲音再次道:“不,是真我回來了。”


  “你可以做佛怎麽會做魔呢?你是墮落了,原先的你不是這樣的。”秋禪轉頭看向寬闊的水麵。


  黑袍突然暴怒,一拳砸向了地麵,頓時裂紋如蛛網般散開,“桀桀,你可知我如何死的?”


  “知道,那年你是個頗有名聲的書生,進京趕考的路上遇到大災,你四處奔走,籌集災款,籌集糧食,你把這些好心富人資助的物資和金錢放在了寺廟,但是寺廟的十八人個僧人全都背叛了你,他們為了吞下這筆善款和物資殺死了你,並且對外宣稱你帶走了所有的災款,他們則演戲般吃了一月的樹皮。”


  長了一副惡鬼模樣的十八子突然蹲下了身子痛哭。


  “他們殺死你之後將你拋進了後山,你誰知你被挖了雙目,斷了舌頭後依舊沒有死,由於執太重,你硬是強吊著一口氣不願意死,最後等到了你的師父,你的師傅是個傀儡師……”


  “夠了,不要再說了。”蹲在地上,雙目中流出鮮血,擁有十八根手指的僧人怒吼,喉到最後近乎哀求,似乎不願意再聽一遍。


  青年看著蹲下去的身影,雙目中依舊沒什麽波動,淡淡道:“你的怨氣難道不應該是給那十八個人的嗎?你為什麽要投射到那麽多無辜的人身上?”


  “憑什麽?憑什麽我要做個好人?連侍奉佛祖的人都是魔頭,我又何須慈善。”十八子猶如野獸般對著一身白衣飄飄出塵的青年怒吼。


  “那十八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不是嗎?當代諸位名僧可曾冷視於你?難道不是在盡力的幫助你嗎?”秋蟬看著身邊抱著頭的殘軀十八子繼而道:“至今已有十位方丈在即將圓寂之前將一身功力傳到了你的身上,他們並未想過殺掉你,而是用佛門真氣度化你,你還不懂嗎?”


  緩緩抬起頭的惡鬼般身影嘶吼道:“住嘴,別提他們。”


  青年滿臉譏笑,“為什麽不提,你是覺得對不起他們嗎?欠你的是那十八個穿著袈裟的魔頭,而你終究欠這個世界的,你辜負了許多人的期盼,整個佛門都希望你能成為今日初見時的聖師,而不是現在的十八指魔頭。”


  “我讓你住嘴。”咆哮的身影突然暴起,長著九根手指的右手伸向了青年的脖子,隻是接觸到青年身上繚繞的真氣後訕訕的縮回了隻剩枯骨連著筋的手,並且深深的縮到了衣袖裏,像是突然的自卑。


  秋禪深深歎了口氣,看了看手裏的東西,最終遞出了一壇酒和一包油紙包好了的醬牛肉。


  十八子呆呆站了很久,還是接過了秋禪遞出去的東西。


  月色下,站在河邊的青年扭頭看著一點點走遠的黑袍身影,黑袍走幾步便會揚頭狠狠的飲酒,然後大口的撕扯牛肉。


  黑袍身影走遠了,漸漸消失在街角,青年閉上眼仔細的去感受,隻是最終依舊沒有聽到那一句我佛慈悲。


  秋禪踩著裂開的路走回了對麵的窗口,敲了敲門,“掌櫃的,從窗口遞一壇好酒給我。”


  微微顫顫的掌櫃強撐著走到隔壁擺著酒壇的屋裏,小心翼翼的避開一塊塊碎落滿地的酒壇子碎片,縱使看到站在窗口的人是那個溫潤如玉的青年,但是端起壇子的手還是不住的顫抖。


  想著這兩位老人可能今夜難眠,放下銀子後抱著酒壇走了兩步的白衣青年站住了身子微微回頭道:“我是秋禪。”


  老掌櫃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秋禪見或許有效,於是繼續道:“我看這兩天揚州城到處都在說我,你們或許聽說過我,我不是壞人,你們剛剛看到的那人亦正亦邪,忘了他就好,不要和人提起。”


  想著兩位老人今夜可能不至於再那般恐懼,溫潤如玉的白衣青年不緊不慢的走向了自己的小舟,從上岸開始,他無論是打酒閑聊還是遇上十八子的尊重和十八子變為十八指後的譏諷都從容不迫。


  似乎他所遇到的一切都被計算過,然後適時的流露出部分場景需要的表情即可,有人稱之為麵癱,有人鄙夷為皮笑肉不笑,但是更多的人稱之為胸有成竹。


  他是秋禪,十八子聖師口中的寶玉,是十八子聖師在世間從未見過的聖潔之人

  小舟悠悠,又過了幾個橋頭,青年想是時候回京城了,她的足跡似乎是一路北去,有緣或許還會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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