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開始急救
“患者呼吸驟停！開始急救！”
“上除顫儀——”
“1、2、3！——”
“1、2、3！——”
……
“患者恢複心跳！連接呼吸器！……”
陳慕白鬆了口氣，渾身勁道一鬆，險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手術持續了三個小時，高度集中的精神現在已經疲憊至極。陳慕白掃過一眼手術台上的人，顧小白臉色蒼白，明明尚且年幼稚嫩，卻已經上過手術台不知多少次。他如今臉色不比顧小北好看多少，恐怕連當年第一台手術，也沒像如今這樣緊張過。
雖然這次手術效果還算好，但以顧小北的身體狀況，恐怕也堅持不到晚上，現在騎虎難下，隻有必須得提前進行心髒手術，否則他必然撐不下去。
最終還是不得不聯係顧心妍了，陳慕白向護士長點了點頭，她會意轉身，拿出手機。
酒店。
手機鈴聲劃破空氣，闖入耳中。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看來今天這些人是組團來涮她。顧心妍向天飛了一記白眼，拎起手機接通電話，連看一眼來電是誰的力氣也沒多費。
不想一個“喂”字才來及吐出，電話那頭急切的聲音已蓋過一切，“是顧小姐嗎？你弟弟情況危急，現在已經轉入ICU，狀況不太妙，估計立即就要開始手術，麻煩您盡快到醫院來——”
呼吸猛然一滯。
想不起來自己回應了什麽，顧心妍下意識抓起外套飛奔出門，隨意攔了輛出租車就飛馳而去。
等已經身處醫院，這才發現自己太過匆忙，頭發仍往下滴水，身上風衣裏頭是酒店浴袍，再往下一看，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隻剩一隻，另一隻早就不翼而飛。
但此時沒空操心自己，見她趕到，一名護士引她走到急救室外，紅燈正亮著，一路亮到她心裏。
這條路幾年來她已走過不下百次，可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心神俱震，魂不歸身，隻覺得即便再走上千次，也仍如同第一次般惴惴不安，難以識途。
小北已經在裏麵了，可顧心妍卻渾然不知自己的靈魂又落於何處，隻恨不能讓一切病痛都降臨在自己身上，不能以身相替。
還沒在醫院光滑冰冷的塑料椅上坐下多久，一張又一張文件不曾給她喘息的機會，急救室門開啟，顧心妍再一次從座椅上彈起，險些被拖鞋絆了個趔趄，索性脫下來扔進垃圾桶，赤腳行走。
這一次是繳費通知，繳費處在樓下，顧心妍幾乎飛奔而去。但醫院人來人往，電梯裏再沒一個餘下的位置，思考隻用了不到半秒，顧心妍立即轉身跑向樓梯。
一回生二回熟，後來幾次繳費通知，她都是想也不想立刻跑進樓梯，顧心妍心跳如擂鼓，卻分不清是因為劇烈運動，還是憂心至此。
遞出銀行卡，這次用時卻比前幾次長了幾倍，這時候每一秒都仿佛延伸出幾個世紀。
在顧心妍忍不住催促前，護士為難地把銀行卡推了回來，道：“支付出錯，卡裏餘額不足了。顧小姐，請問您還有別的銀行卡或者存折可用嗎？”
顧心妍愣了一秒，立刻從包裏取出另外一張遞出。萬幸這回支付成功，顧心妍轉身走回樓上。治病花錢如流水，新存的錢還沒存上片刻，便又立刻被劃入醫院賬上，當真錢不值錢。
手術室門忽然開啟，顧心妍刷地站起身，迎上走出來的幾名醫護，那幾人身上白衣已被刺目的血跡染得通紅，他深眸暗了一瞬，嗓音微澀道：“……小北怎麽樣了？”
其中一名醫生搖了搖頭，低聲道：“您是裏麵那男孩的姐姐吧，真年輕。可惜……”
可惜什麽？顧心妍心口發緊，嘴唇張了又閉，竟然始終說不出話來。
“他……我是說我弟弟，他怎麽了？”
“暫時還沒什麽大事，”護士安慰地看了她一眼，遞過來一份文件和簽字筆，“隻是手術進行到危險時刻，這是病危通知書，請您簽一下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心妍從不信教，此時也不能免俗向各位神靈祈禱，隻希望小北能跨過難關，一切都好。
仿佛被生活壓縮回幼小的孩子，顧心妍靠著牆壁滑坐下去，手臂緊緊環保住膝蓋，把自己變成很小的一團。
人事已盡，隻有靜待天命。
上天，請千萬不要帶走小北。
顧心妍在心底不斷默念，不斷祈禱，直忘卻了時間，鍾表卻仍自顧自走著，一轉眼，已然大半天過去，天邊是一抹燃燒的橙黃。
“刷——”
急救室門就在萬分寂靜中突然打開，一行人推著急救床匆忙湧出，主刀醫生陳慕白最後出來，顧心妍目送一行人推著小北進入旁邊的ICU，家屬此時還不能探望。她轉而去找醫生，“慕白，我弟弟他還好麽？”
“小北狀況還好，”陳慕白疲憊地擺擺手，“手術成功了，但現在還不能鬆懈。”
顧心妍長舒一口氣，險些直接跌坐在地，她扶著座椅坐下，這時才感到渾身酸軟，像被卡車來回碾壓數遍，竟連筋骨也鬆軟了。
“陳醫生！麻煩跟我過來一下，院長有事情找您。”
本想安慰顧心妍，不想事情一件更趕一件。陳慕白無奈歎氣，站起身略按了按她瘦弱的肩膀，溫聲道：“你可以先去我的辦公室等會兒，小北就在這裏，不會出任何事的。你放心。”
顧心妍感激地點點頭，目送他匆匆離去。
ICU裏，顧小北正與她僅有一牆壁的距離，靜靜地躺在那裏，他還那麽小，卻要遭受這樣的磨難。
顧心妍心髒又痛又沉，仿佛也染上了與小北同樣的病。再也無法在這樣絕對的寂靜裏待下去，也無法進去看望小北，她索性站起身，下樓走出醫院大門。
才剛出門，一陣又亮又刺目的光線向她襲來，過分的光線直照的眼睛生疼，顧心妍呆立在門口片刻，抬步出攔了輛車，準備去換身衣服。
至少等小北醒來時，她絕對不能是現在這幅模樣。
第二十四章
“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是住在這裏的，上午跑的太著急，這才忘記了帶證件。”
酒店門口，顧心妍身心俱疲地跟門童句句解釋。
其實倒也不怪那門童，不必細看也知道她此刻有多狼狽，活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頭發不知何時幹了，又被汗水粘在臉側，難受至極，受了一天驚嚇，臉色想必也是蒼白如紙。
但假如不進門，她又怎麽換衣服？
顧心妍苦笑，正要繼續跟那門童交涉，身旁傳來一陣低沉的嗓音，“她的我的妻子，煩請讓開。”
門童和顧心妍一同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形高大精壯的男人站在她身旁，一身黑色西裝將他極有力量感的身材完美展現，臉龐俊美至極，濃眉黑眸，一雙眼睛時不時閃過深沉的光，個子十分高，幾乎要高顧心妍一個頭。
正是沈景皓。
隻看他這模樣，也知道必然身份不凡，門童果然識趣地讓開。
顧心妍抿唇，正要抬步進去，身體突然一空，一陣頭暈目眩，她已經被沈景皓抱在懷裏，“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酒店裏來往的客人都目光詫異地望著他們，活像是強搶婦女現場，顧心妍感受到那紮人的目光，臉上幾乎紅透，像一顆煮熟的西紅柿，低吼道：“沈景皓！沒看到別人都看著你呢嗎！快點放我下來——”
沈景皓瞥她一眼，低笑道：“他們看的可是我們，你最好小點聲。”
說完，他大掌一抬，將顧心妍的小臉往自己胸膛一按，擋住了她的臉，抬頭淩厲的目光一掃，眾人頓時假裝若無其事，收回了好奇看戲的目光。
一路走回房間內，顧心妍都沒再說話，直到被輕柔地放到床上，一感覺接觸到實地，她立即一個打滾跑到角落的衣櫃處，取出幾件衣服，拿出一雙鞋，跑去浴室換上，整個過程耗時不過三分鍾，且全程沒看沈景皓一眼。
換完衣服，她立刻跑出來小步走向門口，就要開門。
“去哪兒？”
顧心妍一僵，果然還是沒躲過。
“去醫院。”
沈景皓聲音頓時一緊，“你受傷了？什麽時候？”
顧心妍仍然背對著他，低聲道：“不是我，是我弟弟。他病危，我剛從醫院回來，早上陳慕白給我打了電話通知我，我著急，趕緊跑去醫院照看他，現在手術才做完，我必須要陪著小北。”
這就解釋了她為何這樣狼狽，還不回他的任何短信電話了。沈景皓點點頭，算是默許了這個解釋，他是知道顧心妍有多麽寶貝她的弟弟的，起身握住她的小手。
顧心妍忍不住驚訝地抬頭，他想做什麽？
“我送你。”
沒有回看，沈景皓淡淡道。
低調的路虎性能高超，很快平穩地將他們載往醫院。
此時已經是傍晚，醫院裏靜悄悄的，很少有人還在這裏待著，除了急診部和護士站，顧心妍剛到醫院，已經把其他所有都拋在腦後，一路跑到ICU，裏麵卻沒有人，她眼睛頓時睜大，一轉身就撞上一具溫熱的身軀。
“怎麽了？”沈景皓皺眉，攬住她。
“小北、小北不見了！”顧心妍胡亂解釋了句，也沒管他聽沒聽懂，一把掙脫了他的手，就要去找陳慕白。
“心妍。”
就在這時，樓道口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顧心妍抬眼看去，陳慕白滿臉焦急，步伐匆忙地向自己走來，“別著急，小北一切都好。”
顧心妍頓時長舒了口氣，但還是沒完全放心，追問道：“那他現在在哪裏？”
“護士帶他去做透析了，你放心，我在這裏，一定會全心全力照顧他。”
顧心妍這才輕鬆了，一鬆勁道，跌坐在醫院牆邊的塑料座椅上。
陳慕白挨著她身邊坐下，滿眼擔憂。
昨夜他陪著顧心妍喝酒，兩人比賽似的一杯接著一杯往肚裏灌。一直到半夜，顧心妍終於停下自虐似的舉動，卻拒絕自己送她回家，陳慕白知道她倔強，隻好陪她去酒店開了房間，這才回去。一夜難眠，還未琢磨出頭緒，醫院裏的朋友已給他打了電話，他想也不想，刹那間就明白自己此時該做什麽。
他一定要用盡全幅身心去拯救小北。
也許，這就是他的最後機會。
顧心妍感受到他的視線，卻沒精力去應付，隻是勉強笑了笑，隨即就看向走道盡頭，翹首期盼顧小北的身影。
陳慕白知道她此時一定不想說話，打量她一眼，她那雙白嫩的小腳穿著一雙漆黑色的高跟鞋，不知怎麽弄的，白皙的腳背上還印著一隻灰色鞋印。
沒有絲毫猶豫，陳慕白起身單膝跪地，一手托起她的腳，“你這是怎麽搞的？我來給你擦擦——”
“不用。”
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陳慕白驚訝地抬起頭，仿佛真是才看見沈景皓還站在旁邊似的，道：“沈總也來了？勞煩你用心，不過這裏沒什麽大事，沈總事忙，不如就先回去工作，這裏的一切我都會照顧好，包括心妍。”
單膝跪地的和直身站著的對立，兩雙黑眸對視，登時激出無數火花，刺啦作響。
沈景皓在旁邊站了半晌，看著這兩人忽視他，你一句我一句聊的開心，看在顧心妍已經夠疲憊的份上，他也不忍讓她為難，可這個陳慕白，是什麽東西？
心頭一陣火起，哪怕知道他不應該表現得對顧心妍有超出範圍的感情，還是忍不住不斷吐出的語句。
他嘴角帶笑，俯視著陳慕白，一字一頓道：“我的妻子自然是我來照顧，陳醫生還有那麽多病患關係需要料理，就不必掛心我的妻子了。”
“我的妻子”重複兩遍，字字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