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清兒
啟元五年，浙江嘉興城。
嘉興城的西北角有一處農莊，該地遠離城市、但有大片上好的田地，兼之剛好處於官道交接初、四通八達，久而久之便有人在這裏定居耕作，幾十年過去，這裏已經是附近小有名氣的市集。
朱厚煜用剩下的銀子在這裏買了間店鋪改作醫館，每日以給人看病為生，閑下來便苦練《神照經》修複身體，再讀些石渠閣內珍藏的醫書。
當地人和過客開始很懷疑朱厚煜的水平，但有天下醫書借閱的朱厚煜、水平明顯強於大部分自學成才的赤腳醫生，漸漸得便有了名氣，在他被富商和地主延請過去、治愈了幾次疑難雜症之後，所有人都對他心服口服，恭敬地稱他句“狄神醫”。
倒不是朱厚煜不想掙錢，他嚐試過從宮裏把鹽引弄出來，但大太監馮保沒有給他一點麵子，不僅杖責了朱厚煜派去的太監，還跑去給太後打小報告，害得朱厚煜又挨一頓臭罵，險些跪一夜祠堂。
張居正是嚴師，太後是嚴母，這兩人對他的言行指指點點、時不時地耳提麵命，朱厚煜還能勉強理解。馮保是什麽？
一個死太監而已，早該下去陪先帝的家仆，居然欺負到天子頭上了，等他親政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姓馮的趕到鳳陽去守皇陵。
牢騷歸牢騷，朱厚煜短時間還真奈何不了馮保，馮保也吃準這一點，派人監視朱厚煜，瘋狂給太後打小報告來獲取信任、證明自己的價值，鹽引的事情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了。
好在朱厚煜腦子靈光，三年下來也賺了不少錢，在當地置辦了一座兩進的青瓦宅子，安心讀書修煉。如今朱厚煜的神照經已經入門，又跟著丁典學了許多武藝，武功已經今非昔比，尋常江湖俠士肯定不是對手。
別誤會，不是行醫賺錢，藥材和問診能掙幾個錢啊？大戶人家就那幾個，人家也不是天天生重病，指著這個掙錢，朱厚煜早就窮得去喝西北風。
所以朱厚煜發家，靠的其實是“保健藥品”，別誤會，很正經的那種，有其他需求得另加錢。
朱厚煜讀書時發現，《辟毒合錄》裏居然還記錄了某些功能性的配方，既有抵禦毒瘴的辟毒散，又有強身健體的健骨丸等等。
前者朱厚煜自己留了很多備用，後者自己不敢吃，專門賣給大戶人家創收，用戶的使用體驗反饋很好，口口相傳之下，健骨丸居然成了朱厚煜主要的收入來源，“神醫”這個名號、有一大半是健骨丸掙回來的，真是個魔幻的世界。
朱厚煜坐在院子的涼亭裏，拿朝廷發行的邸報擦擦剛吃完燒雞的手，翻開《神照經》認真地讀了起來。
邸報就是大明官方發行的報紙，用來傳播天子的旨意和朝廷的重大決策，不向平民開放，隻供給朝廷官員。
朱厚煜經常派人送健骨丸給嘉興縣令，縣令很不好意思又舍不得掏錢，幹脆差人把朝廷每次發行的邸報送給朱厚煜，反正他從來沒看過這些東西。
嘉興當地的豪強勢力很大，官府日常事物都由他們和本地的吏員商量著來，縣令不過是來混日子的，任期滿了就拿著政績滾蛋，自然也就沒有動力勤於政務。
可惜的是朱厚煜也從來不看這玩意，他每天有一手的奏折好看。雖然自己完全沒有發言權，朱厚煜還是堅持閱讀，並仔細觀察張居正的行政手段，幾年下來也收獲了許多有用的東西。
幾個月前湖廣地區發生大規模災害，大批百姓流離失所，在山林間嘯聚為盜匪，膽大者已經開始衝擊縣城，匪患一時間難以平息，淩退思治下的荊州府也受到波及，局勢十分危急。
當地禦史的奏章上說，淩退思親自披掛上陣擊退了數波盜匪，又派人放出消息：有被脅迫為匪者，捉拿盜匪五人即可免罪。荊州府很快歸於平靜，兩個月之內匪患就已經完全平息。
張居正對淩退思大加讚賞，並極力在湖廣地區推廣他的治匪之策，現在湖廣地區逐漸恢複了穩定，隻有個別受災嚴重的地區仍在動蕩，張居正已經派特使調集物資趕往，動亂平息已經是時間問題了。
這兩人都是賢才啊，隻可惜因為種種原因，都不能為我所用。
朱厚煜正感歎著，一個嬌俏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
“不看也不要糟蹋知識呀，手上沾了油墨很難洗掉的，尼桑？”
身著淺黃色錦緞的女孩從後麵湊過來，將手裏捧著的幹果盤放到桌上，對著朱厚煜淺淺地笑。她就是三年前被朱厚煜救下來的女孩，從那時起便一直跟著朱厚煜，至今已有三年了。
那日救下女孩後，眼看女孩的生命如風中殘燭，朱厚煜隻好就近購置一輛馬車和許多草藥，照著醫書上的記載為她治療，再用神照功為她調養身體，十日之後，女孩的身體狀況才穩定下來。
女孩本是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後來當地鬧了饑荒，餓瘋了的災民不敢衝擊縣城，便四處劫掠鄉鎮，女孩的家庭也受到衝擊，被迫跟著難民逃難到荊州地區。她的父母都死在了逃荒中，女孩自己也險些被人害了性命，是個無依無靠的可憐人。
問她姓名也不答話，隻傻傻地看著朱厚煜笑，害的他一度以為救了個小傻子。朱厚煜從此便把女孩帶在身邊、妹妹一樣養著，以自己的“朱”為姓，給女孩取名“含清”，兩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朱厚煜從不拿清兒當丫環，隻把她當親生的妹妹——也算圓了上輩子沒有妹妹的遺憾。教了她許多醫術和武藝，連神照功也一並教給她，沒有半點藏私。
清兒學的很快，快到現在穩壓朱厚煜一頭，每次比試都能輕鬆打贏朱厚煜，聰明到讓朱厚煜有些抑鬱，被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吊打、可不是什麽美好的體驗。
興許是前些年餓得狠了，即便是安逸著養了三年，清兒的個子也小的很，在朱厚煜麵前小小的一隻，十分惹人憐愛。
清兒平日裏很賢惠伶俐，主動分擔了很多家務，丁典文化程度太低、朱厚煜馬大哈，家裏的賬目也幹脆一直由小姑娘管著，從沒出過差錯，知道的人都稱讚朱厚煜養了個好妹妹。
至於“尼桑”，嗯，完全是朱厚煜個人的奇怪癖好，誰不希望能擁有一個可愛能幹的妹妹呢？每次聽到清兒這麽叫自己，朱厚煜就覺得人生圓滿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