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避開鋒芒
龍池攔著蘇雪卿的腰在院子中輕輕一點便朝二門外的離院奔騰而去,眨眼的功夫蘇雪卿便立在了離院最高的戲台的屋頂上邊。
此時下邊已經被一群勁裝黑衣人團團圍住,官員歌姬舞姬都蹲在院子中間,蕭仞山與王昶謝賢三人立在正中央抬頭望著一旁的屋頂。
蘇雪卿順眼往去才發現那屋頂上立著一個人,寬大的青色衣袍看不出身形隻是顯得很是高挑,一張雕花銀麵具在冷月下泛著寒光罩住了整張臉。
“你是誰。”蕭仞山聲音沉穩聽不出半點波瀾。
蘇雪卿皺著眉頭,“這是怎麽回事?王爺身邊不是有護衛的嗎?”
龍池搖了搖頭,“今日四公子將王爺的護衛全帶走了,大部分武將也都離開了,隻剩下這些個文臣。”龍池的手依舊緊緊的攔著蘇雪卿,這屋頂這麽高若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隻怕會出事。
月下那人沒有說話,隻是手臂輕輕抬起又輕輕放下,下邊數十黑衣人便化成了數十道殘影,幾乎是一瞬間便聽見幾道悶哼聲,還有那些個歌姬舞女的尖叫聲撕破平靜的夜空,緊接著地上便骨碌碌的滾下十來顆腦袋,在慘白的月光下,血流如注詭異得像是修羅地獄。
蘇雪卿心中發毛,胃裏邊一陣翻騰,龍池伸手遮住了蘇雪卿的眼睛。
“別看。”
“不。”蘇雪卿扯開龍池的手,“我要看,生命就是這麽脆弱,我絕不要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蘇雪卿心中寒意頓生,“絕不。”
在那數十人倒下的一瞬間,那些個黑影宛如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月下那道青色的身影依舊宛如清風古鬆,從懷裏取出一個東西丟下,然後一聲不出淡然轉身離開,隻是蘇雪卿分明覺得他深深的瞧了自己一眼,眸光冰冷。
東陽王!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調兵圍剿!”王昶首先回過神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望著身旁倒下的屍體血紅著眼睛。
謝安淡淡瞥了王昶一眼,他一身朱紅錦衣上已經被濺了一身的血,謝安上前撿起那人丟下的東西從對著月光和長廊下的燈認真的看著,良久謝賢將東西遞給蕭仞山與王昶,“不用追了。”
說罷謝安將身上的朱紅袍子解下,穿著一身沾了血的雪白中衣離開。
蕭仞山沒去接那東西,苦笑了一下也轉身離開。
王昶將手裏的東西仔細瞧了許久,最後陷入好沉默,深深的望了那些倒下的官員幾眼,朝那些沒有被殺卻已經嚇得雙腿打顫的文官道:“都散了吧。”
下邊人的反應出乎人的意料,蘇雪卿疑惑的望了龍池一眼,“怎麽回事?”蕭仞山不是應該暴跳如雷然後立馬派兵追殺圍剿嗎?
謝賢解下官袍是什麽意思?王昶最後沉默又是什麽意思?
“秘密都在那人丟下的東西裏邊。”蘇雪卿抿緊了唇,“咱們先回去。”
龍池將蘇雪卿送回了碧落院,人影一閃又消失在了黑暗中,蘇雪卿深吸了口氣推門進去。卻見黑暗中坐著一人。
“你回來了啊。”蘇雪卿若無其事的走上前。
“嗯。”黑暗中,蕭千然一身月白色衣裳極為顯眼,“你去哪了?”蕭千然挑眉。
“睡不著,隨便走走。”蘇雪卿微微一笑,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頭發幹了,我要睡覺了,你呢?”
蕭千然靜默了許久,“你先睡吧。”說罷站起身來,“我去沐浴。”
蕭千然走進屏風後的淨房裏,蘇雪卿心中長舒了口氣,心中卻有些納悶,為何自己不將方才的事情告訴他?這件事明兒個早上便會眾人皆知啊。
再說了這王府的事情應該也瞞不過他吧。
蘇雪卿將自己扔到床上,“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說。”
次日,蘇雪卿照常去正院請安,一路上平平靜靜,每一個人都似往常一樣該做什麽做什麽,蘇雪卿滿心疑惑的走進房門,見王敏依靠在美人榻上,麵色微黃,竹姨娘在一旁捧著藥碗侍疾,幾個庶女都垂眉順眼的站在一旁。
蕭采蘋穿著一身水紅色裹胸長裙,外邊罩著一件淡藍色儒衣滿是擔憂的望著王敏。
“咳咳,外邊的流水宴還擺著嗎?”王敏精神似乎很不好。
“嗯,擺著呢。”流水宴不過是做給外邊的普通百姓看的,告訴他們東陽王的地位和權威,昭示著東陽王府的富貴榮華,有了幾個得力的管事在自己倒是不用太過操心。
“母妃身子還好嗎?”蘇雪卿柔聲問道。
王敏淡淡的瞥了蘇雪卿一眼,“隻要這個府裏能平平安安的我自然就好了。”說罷又示意身邊的竹姨娘扶著她坐起身,“沉船一事王爺已經知道了,昨夜王爺親自審問了你抓來的那三個人,他們隻都已經交代了。”
蘇雪卿淡淡垂下眼瞼,“交代了什麽?”自己明明吩咐那三人一口咬定不知道,怎麽可能交代什麽。蘇雪卿心中冷笑,麵色卻沒有半點波瀾。
“背後是柳姨娘指使他們的,柳灀那個賤人想禍害你然後順便將瑤丫頭拉下水,這樣她兒子便能成為世子。”王敏避開蘇雪卿的眼神繼續道。
蘇雪卿心中一片冰冷,嘴角卻噙著笑意,“那母妃的意思是?”
王敏緊抿這唇角,良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爺的意思。”說著頓了頓,“隻是咱們王府總得給那些個受驚的夫人小姐們一個交代……”
蘇雪卿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望了王敏一眼,“那母親打算給個什麽交代?”
王敏望著蘇雪卿那雙清亮的眸子竟有些張不開嘴,“三媳婦受人唆使禁足三個月,杖斃那個出主意的丫鬟,將她的家人發賣了,柳灀……交由官府處置。”
王敏說完似乎有些倦怠,懶懶的揮了揮手,“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從正房走出來,蘇雪卿滿腹疑惑,昨夜的事情為何沒有半點風聲?就算那時候已經是夜深人靜了可也不至於這樣啊,至少離院那些個歌姬舞姬就不可能不透露半句,可是現在就像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一般,所有人的平靜如水,蘇雪卿心中幾乎要懷疑昨夜隻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小姐。”青空突然拉了拉蘇雪卿的衣袖,聲音略顯沉重,昨夜的事情蘇雪卿已經與她說了,這會兒青空望著蘇雪卿,朝一旁的長廊努了努嘴,蘇雪卿順著望過去隻見長廊上一個眼生的灑掃婦人朝自己微微福了福身子,往日裏灑掃的那位婆子卻不知去了哪裏。
青空會注意到這個也是因為那灑掃的婆子原是碧落院裏一個叫四喜的二等丫鬟的母親,往前蘇雪卿來請安的時候若是帶上了四喜母女兩都會趁機聊一會兒,平日裏任憑風吹雨打蘇雪卿來請安時那婆子都會在,今日卻不見了蹤影。
蘇雪卿心中一沉,快步走回了碧落院,碧落院一如往日寧靜安詳,一回碧落院青空便匆匆朝下人房走去,不一會兒青空便回來回話,“四喜不見了。”
蘇雪卿眉頭一跳,心中愈發沉重,“龍池。”
“在。”龍池閃身出來。
“你去打探打探,離院裏的那些人可還在。”
蘇雪卿緊抿著唇角,青空與龍池兩個相視一眼,他們知道蘇雪卿心中的想法,也許今日東陽王府能夠這般平靜不是沒有人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而是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已經命喪黃泉。
龍池沉默著退出了房門,蘇雪卿的唇透著一股蒼白,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細線。
“青空,你還記得咱們去東北買人參的時候半路上遇到的那對主仆嗎?”
“記得。”青空點了點頭,“那侍衛劍眉英目很是英俊,那主子成日裏帶著帷帽隻露出半個下巴從未見過真容。”
“他就是那日重陽節廟會,在八寶山救了我們的那個青衣男子。”蘇雪卿聲音發澀,“昨夜的事,是他做的。”
“什麽?”青空心中一驚,“小姐不是說那人帶著麵具?小姐如何知道?”
“感覺。”蘇雪卿現在隻覺得心中一團亂麻,“就是他。”
昨夜那人雖遠遠的站著,寬大長袍銀花麵具,可是他臨走時望自己的那一眼讓她莫名的熟悉。
不一會兒龍池推門進來,望了青空一眼,“離院已經沒有人了。”
蘇雪卿心中一涼,卻不知該喜還是悲,“離院有歌姬舞姬一百餘人,加上仆從丫鬟將近三百。”
青空沉默了,龍池抿著唇角望著蘇雪卿,她臉上帶著淡笑眸子裏卻分明滿是荒蕪,莫名的心中抽痛,剛想說些什麽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龍池身影一閃便消失了,不一會兒蕭千然推門進來,青空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你怎麽了?”蕭千然一進來便覺得蘇雪卿的情緒不大對頭。
“沒事。”蘇雪卿微微一笑。
蕭千然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似乎也是滿懷心事。
蘇雪卿試探著問道:“你怎麽了?”
蕭千然望了望蘇雪卿,良久,“沒事。”
兩人便這般坐著,蘇雪卿看書蕭千然發呆,許久蕭千然終是開了口,“昨日朝廷數位大臣都死在東陽王府。”
蘇雪卿點點頭示意蕭千然繼續說下去。
“而且他們的家人也是一夜之間盡數被殺,但是朝堂上卻沒有半點風聲,唯有黑市坊間有些流言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蕭千然沉聲道。
“大約是與那位有關。”蘇雪卿指了指天。
蕭千然點頭,“這一次被殺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是與蜀郡王有關係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蘇雪卿心中一驚,“蜀郡王?”
“嗯。”蕭千然望著蘇雪卿,“我知道你的人最近也在靠近蜀郡王,但是我希望你能有些分寸。”
“我知道。”
蘇雪卿垂下眼瞼不與蕭千然對視,蕭千然那雙狹長的眸子裏似乎隱含著什麽,欲言又止,良久歎息了一聲,“你一定要靠近他?”
“嗯?”蘇雪卿疑惑。
“蘇家與蜀郡王已經沒有了幹係,你為何不躲開,宮裏那個遲早要對蜀郡王動手,現在這個隻是開端離得越近死得越早。”
“我自有分寸。”蘇雪卿避開這個話題,“為何要選擇在東陽王府動手?”
“這事也是有原因的。”蕭千然眉頭緊鎖,“雖然我不完全明白,但是似乎宮裏那位與咱們的王爺有什麽協議,這事發生在東陽王府無論如何這鐵帽子王府的名頭是要被摘掉了,往後承襲隻怕還會掉爵位。”
“王爺竟會同意這樣的事?”蘇雪卿心中滿是凝重,東陽王不像是個軟弱好欺負的角色,若是他提前知道這件事為何還會同意?
蕭千然薄唇緊抿,“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大抵他是想避開鋒芒。”再說了皇帝若要對蜀郡王動手,那朝堂之上唯一可用的將帥就是他,這爵位的事情他再掙回來就是了。
蘇雪卿望著蕭千然緊鎖的眉頭,心中劃過一絲異樣卻一閃而過抓不住頭緒,“昨夜的事情,你參與了嗎?”蘇雪卿還是問出了口。
“嗯。”蕭千然淡淡應了一聲,“是殺部做的,我自然知曉。”蕭千然避重就輕,“你也知道?”
蘇雪卿歎息了一聲,“我昨晚騙了你,我說出去走走其實是去離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