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傾心交談
蘇雪婉今日穿了一件鵝黃的對襟紗衣，下邊一條淡紫色的八幅長裙，繡著月季，梳著流雲髻，額間垂著一粒粉色水晶，耳邊一對丁香花樣的寶石耳釘，明眸皓齒，俏生生的站在那裏，宛如一支水仙花。
“女大十八變，幾日不見竟水嫩了這麽多。這般模樣倒是可以說親了。”蘇雪卿不禁調侃道。
蘇雪婉頓時紅了臉頰，朝蘇雪卿一瞪眼，嗔道：“阿姊嘴越發刁鑽了。”頓了頓又道：“阿姊，這幾日你都在忙些什麽呢，都幾日不曾去正院裏請安用餐了。”
蘇雪卿揉了揉眉心，“忙著呢。爹娘可還好？”
“挺好的，隻是你老是不去正院，娘挺想你的，方才還要來卿園看你呢，我想著天色不早了便讓她明日再來。”蘇雪婉漫不經心的翻看著蘇雪卿的醫書答道。
“明兒個我便去正院，你還有什麽事嗎？沒事就早些回去歇著吧，等會兒夜深了露水重。”蘇雪卿說著便又準備埋頭看書。
蘇雪婉咬了咬唇，踟躕良久，捏了捏帕子走到窗邊，伸手撥弄起那株富貴竹來，“阿姊，你覺得念初哥哥怎麽樣？”
蘇雪卿聽了這話，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隻是問問而已。”
蘇雪卿思索良久，慎重開口道：“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什麽，但是程念初這人不算好人。”
“阿姊是覺得念初哥哥不好？”蘇雪婉反問道。
“嗯，是不好。”蘇雪卿點頭。
“那阿姊你是不會嫁給念初哥哥的是嗎？”蘇雪婉急忙道。
蘇雪卿這才認真的瞅著蘇雪婉，緩緩道：“你今日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蘇雪婉裝作撥弄那富貴竹，一邊裝作漫不經心道：“我能怎麽了，就是問問唄。”說著拿起一旁花座上的剪子裝作要去休整那竹子，卻一剪子將那柱子的心給剪斷了，蘇雪婉有些慌了，忙將那剪子放下，“沒事，沒事，很晚了，我先走了。”
說罷便提起裙角，匆匆而去。
蘇雪卿望著那被剪殘了的富貴竹發起愣來，婉兒今晚似乎有什麽心事，難道是她發現了程念初什麽事？還是程念初對她說了什麽？
不管怎麽樣明日還是得問清楚。
次日蘇雪卿起了個大早，梳洗完便去了正院請安，蘇夫人正拉著程念初說著什麽，見蘇雪卿進來，蘇夫人忙朝她招手道：“正說起你呢，你看看這是你及笄禮的賓客單和流程單，這賓客裏邊你可還要添些什麽人？”
蘇雪卿走上前，拉住蘇夫人的手臂，將頭歪在她肩窩裏，懶懶道：“這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嘛，不急。”
蘇夫人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隻有三十六天了，馬上我的卿卿就是大人了。”說著眼裏便泛起了些許淚花。
一旁的李嬤嬤慈愛的望著蘇雪卿與程念初兩人，朝蘇夫人笑盈盈道：“卿卿及笄也是夫人的女兒，又不會離開夫人身邊，夫人應該高興才是。”
李嬤嬤這麽一說，蘇夫人似乎想起了什麽似得，忙抹掉了眼裏，一手拉著程念初的手，一手拉著蘇雪卿的手，將他們兩的手重疊在一起，拍著道：“是呢，是呢，反正卿卿也不會離開我身邊，她長大了我應該高興才是。”
蘇雪卿抽出手，淡淡的轉了話題：“婉兒呢？”
程念初在她抽出手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凝了凝，眸子裏飛快的劃過一絲陰鷙，隨即又笑得溫文。
“也許還沒起身吧，這個小懶貓。”
“不許說我壞話，人家早就起來了！”
正說著，蘇雪婉便走了進來，今日她打扮得依舊嬌嫩清麗，一身白衣仿若初放的玉蘭花，額間點著一顆朱砂，更襯得她膚如凝脂。
她一來便黏著蘇夫人坐著，一雙杏眼滴溜溜的轉著，瞅瞅蘇雪卿再瞅瞅程念初，隻是每次蘇雪卿一望向她，她便會生硬的轉開眼睛不與她對視，隻是望向程念初時卻是含羞帶怯。
蘇雪卿冷眼瞅著，心裏的狐疑更甚了，再看看程念初卻依舊笑得雲淡風輕，語氣平和的與蘇夫人說著話，半點看不出異樣。
不一會兒蘇盛年也走了出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用過早飯，蘇雪卿便尋了個由頭拉著蘇雪婉走了出去。
蘇雪婉被蘇雪卿拉著，飛快的朝程念初看了一眼，卻發現他似乎半點沒有在意自己，於是蘇雪婉忙朝外邊自己兩個丫鬟道：“朱砂，碧梧。”
蘇雪卿有些惱怒的瞅了她一眼，朝準備跟上來的朱砂碧梧道：“我跟二小姐有些體己話說，你們不用跟著。”
將蘇雪婉拉至正院外邊的花園裏頭，蘇雪卿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
蘇雪婉睜大著眼，半晌道：“我……我隻是覺得你對蘇記似乎太上心了，都不太管家裏邊的事，就連娘這邊你也不來問安，我病了你都不知道……”說著有些不自然的撇開頭，不與蘇雪卿對視。
蘇雪卿卻舒了口氣，原來隻是因為這個，隨即放柔了聲音，“婉兒，我這段時間確實忽略了你，你的病好些了嗎？娘這邊幸好有你陪著，阿姊謝謝你。”說著便伸手替蘇雪婉理了理衣裳，繼續道：“阿姊知道錯了，往後一定多陪陪娘，多關注你。”
蘇雪婉點了點頭，有些別扭道：“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今兒個還約了孫家小姐出去逛街呢。”
蘇雪卿微微一笑，“嗯，去吧，銀子夠了嗎？”
“夠啦。我走了。”
說罷便匆匆離開了。
望著蘇雪婉越發窈窕的身形，蘇雪卿心中滿是欣慰，甚至有幾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自己這個妹妹一向天真活潑，現在倒是越來越像個女兒家了。
蘇雪婉跟蘇雪卿道了別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進了院門便坐在那裏啜泣，又似乎有些坐立不安，驚慌失措，一個勁隻說，“怎麽辦，我騙了阿姊。怎麽辦。”
大丫鬟朱砂，碧梧兩人對視一眼，將其他丫鬟婆子都遣了下去，朱砂立在門檻邊守著，碧梧蹲在蘇雪婉麵前，握著她的手道：“小姐，你先別慌，您先告訴咱們，您對程少爺到底存著什麽心思呢？”
蘇雪婉掉著淚，“我也不知道。”
“您告訴我，您喜歡他嗎？”
“喜歡？”
“就是，您覺得他這個人好不好，看到他開心嗎？以後若是他做你丈夫，你願意嗎？”
蘇雪婉慢慢紅了臉，“原來這就是喜歡啊，那……”
見她這般模樣，碧梧心裏便通透了幾分，“那小姐是願意嫁給程少爺的咯？”
蘇雪婉粉紅著臉頰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隨即卻又糾結道：“可是念初哥哥是阿姊的夫婿啊，我怎麽能動心，我怎麽能喜歡他呢……”
碧梧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頭，歎息了一聲，“這種事情怎麽說得清。”說罷與朱砂對視一眼，兩人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朱砂緩步走上前來，在碧梧耳邊輕聲道：“蘇家自來什麽都緊著大小姐，特別是老爺，仿佛隻有大小姐是他女兒一樣，咱們小姐一向來都不爭不搶，可是這回……”
說著眼裏透出幾絲堅韌，“這回既然程少爺也有心思，小姐與程少爺屬於情投意合，大小姐對程少爺看起來也不上心，咱們何不幫小姐一把？”
蘇雪婉眼巴巴的望著碧梧，“碧梧……”
碧梧瞅著蘇雪婉，良久才歎息了一聲，“先看看再說吧。”
主仆三人正在房裏說話時，突然聽見外邊的小丫鬟的聲音。
“程少爺來啦，奴婢見過程少爺。”
程念初溫潤的聲音響起，“婉兒呢？”
“小姐在裏頭呢。”
朱砂忙碧梧使了個眼色，便朝外邊走去，“呀，程少爺來啦，小姐剛才還在念叨您呢，少爺要喝什麽茶？朱砂給您泡去。少爺今兒個打扮真精神，瞅著竟跟畫裏邊的仙人似的……”
朱砂在外邊攔了程念初一會兒，碧梧忙替蘇雪婉擦淨了臉上的淚痕，又整理了妝容，這才放程念初進來。
程念初一進來便瞅見蘇雪婉有些不自然的坐在貴妃椅上，見自己進來也不說話，眼神飄忽卻怎麽也不肯與他對視。
朱砂拉著碧梧走了出去，留他們兩人在裏邊。
待朱砂碧梧離開，程念初一直這麽凝視著蘇雪婉，看得她整張臉慢慢的泛起了粉色，臉白嫩可愛的耳朵也漲成了晶瑩的粉紅。
程念初緩緩道：“婉兒……”
“嗯。”蘇雪婉的聲音微不可聞。
“你真美。”
聽到這句話，蘇雪婉的臉頓時漲紅得像血一般，“念初哥哥，我們……你，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程念初走上前，坐在蘇雪婉身邊，伸出一手摟著蘇雪婉的肩頭，另一是撫過她的臉頰，低頭與她對視，輕聲道：“我要說的上次已經跟你說了，現在輪到你跟我說了，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卿卿，你呢？”
蘇雪婉怔怔的望著他，墨黑的發，英挺的眉斜飛入鬢，烏亮的眼裏永遠都帶著溫柔，鼻梁挺拔，薄唇微挑，好一個溫文爾雅的佳公子，蘇雪婉幾乎看癡了過去。
程念初瞅著蘇雪婉呆愣的模樣，伸手扯了扯她的臉，“怎麽？對念初哥哥可還滿意。”
蘇雪婉這才回過神，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念初哥哥，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程念初歎息了一聲，將蘇雪婉的手抓著放到自己心口，“你能感覺到嗎？這顆心一直在為你跳動。”
指尖結實的觸感和溫熱的溫度讓幾乎燙傷了蘇雪婉，她忙抽回了手。
兩人就這麽坐著，良久，程念初緩緩低下了頭，將蘇雪婉的下巴微微抬起，兩人鼻尖對頂著，頓時一股不同於女子的陽剛之氣湧入蘇雪婉的鼻腔，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