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逢場作戲
趙夫人請咳了一聲，匆匆起身將蘇雪卿拉了進花廳一旁，又招呼一旁的婢女打了清水來。
蘇雪卿掃了一眼自己倒映在清水中的臉，宛如夜叉。
蘇雪卿微微拂手，“用不著洗，洗了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蘇姑娘，你這…”見她不願洗臉，趙夫人臉上便有些不喜了。
蘇雪卿朝趙夫人微微笑了笑，“雪卿今日恐怕是吃不了這宴席了，不過即使雪卿姿容恐怖，綺兒小姐都對雪卿照顧有加，便容我敬綺兒小姐一杯酒再離開可好？”
趙夫人原本帶著不滿的臉露出幾分欣慰，“綺兒一向心地善良，蘇姑娘不必介懷。”
於是蘇雪卿敬了趙綺一杯酒後，緩緩退出了花廳。
脊背筆挺，宛若修竹。
聽著這滿堂賓客對她的嗤笑和嘲諷，蕭千然突然覺得乏味至極，興致索然的丟下手裏的酒杯，緩緩起身。
“趙國丈，我今日還有事，便先走了。”
話還沒落音人便已經到了門外，蕭千然運起輕功，輕點了腳尖便趕上了蘇雪卿。
“你不洗洗嗎？”在蘇雪卿身邊落下，蕭千然皺著眉頭望著蘇雪卿。
“醜已經出完了，洗不洗還有什麽意義？”蘇雪卿轉眸望著他。
“你打算頂著這張臉回家？”
“沒有，等會兒會洗掉的，嚇了無關的人沒事，可不能嚇著自家的人。”
“我說你怎麽這麽淡然呢，原來隻是你不願意與我們這些人無幹的人計較。”蕭千然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了些冷意。
蘇雪卿駐足，轉過頭盯著他。
“我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害我的人總在那些賓客裏邊，他等著我丟臉，我為何要在意他們？”
蘇蕭千然望著她那雙杏眼閃爍著，裏邊透著倔強與認真。
蘇雪卿緩步走了。
蕭千然卻呆立在那裏半晌不動，“不在意，所以不生氣？”
春日裏剛到，鵝黃的草探出了頭，屋簷下的新燕忙著銜泥築巢，而金陵蘇記三個月一次的集會召開了，這一次沒有人再輕視蘇雪卿。
蘇盛年坐在上首，左側坐著張相安，右側坐著程念初，另外三個掌櫃分坐在兩側，身後都跟著自家的二掌櫃，蘇雪卿跟在孫掌櫃後邊，垂眉順目安靜無語。
“冬季已過，眼看著便是春季，對於過去的三個月你們幾個大掌櫃有什麽要說說的？”蘇盛年端著茶杯開口道。
“城南蘇記這一個月來很是不錯，特別是大小姐，她現在不僅給咱們蘇記帶來了極高的名望還給蘇記帶來了頗豐的收益。”張相安一邊說著一邊朝蘇雪卿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
張相安繼續開口道：“光是那一張十文錢的中風方子咱們蘇記恐怕就能賺個缽滿盆盈，這滿大唐不知會有多少中風的病患會來咱們蘇記求醫問藥，況且過去的三個月，城南蘇記的收益也是咱們這裏的頭一份。”
孫浩微微一笑，抱拳道：“承讓承讓。”
蘇盛年掃過孫浩身後站的蘇雪卿，心中劃過一絲喜悅，自己家的丫頭果然是長進了，但是麵上卻沒有露出分毫，“既然如此，那倒是要好好獎賞蘇二掌櫃啊。”
望著蘇雪卿，程念初眼中劃過一絲陰寒，但是立馬便遮掩了，笑道：“咱們卿卿有這麽大能耐留在城南太過屈才，不若這樣吧，便調來城東蘇記可好？正好咱們這裏缺人。”
這一次蘇雪卿隻不過是她的憑著醫術取勝的，他就不信了，把她弄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他就不信她還能翻出什麽花來。
孫浩在心中冷冷一笑，當初誰都不願接這個麻煩，愣是將她踢給自己，如今發現是塊寶了便就要奪走，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於是孫浩閑閑的開口道：“這樣恐怕不妥吧，如今滿金陵的人都要去城南蘇記找小蘇大夫看病呢。”
程念初微微一笑，“蘇記就是蘇記，哪裏需要分什麽城南蘇記城東蘇記。看病也可以來城東嘛，各位掌櫃你們說是吧。”
“是是是。”另外幾個掌櫃連連應道。
孫浩麵上一緊，冷哼了一聲，朝蘇盛年道：“東家，您怎麽看？”
蘇盛年微閉的雙眼睜開，掃了他們一眼，“就功論賞。”
程念初笑得儒雅，“那這樣的話除非孫掌櫃願意把總掌櫃的位置讓出來，否則……”
孫浩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否則蘇雪卿便非去城東不可了！
冷哼了一聲朝蘇雪卿道：“小蘇大夫，你自己怎麽說？”
蘇雪卿知道這種事情她自己其實是最不好開口的那一個，其實原本她就是衝著城東蘇記來的，畢竟城東蘇記是整個蘇記的核心，她若是要掌握實權必須從城東蘇記開始。
於是蘇雪卿斟酌了一下裝作有些惴惴不安的開口道：“小蘇不懂事，隻能聽各位掌櫃的安排了。”
見蘇雪卿這麽說，程念初便從善如流道：“咱們蘇記一向以來都是論功欣賞，再說了此次卿卿確實立了大功，可不能壞了規矩，冷了下邊人的心。”說罷程念初又朝蘇盛年道：“東家，就讓卿卿來城東可好？”
蘇盛年嗯了一聲，半晌才緩緩道：“職位呢？”
程念初笑得自然，“最近店裏比較忙，缺個副二掌櫃。”
“那就這樣吧。”蘇盛年似乎漫不經心道。
蘇雪卿心中一喜，副二掌櫃，這位置不錯，不高不低，上可接觸到內部核心，下可深入下層。
於是蘇雪卿來城東的事情就拍板定案了，孫浩刺啦了程念初幾句，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失望而走。
望著孫浩拂袖而去的背影，蘇雪卿心中雖有些好笑，這孫浩做戲倒是蠻不錯的嘛，她都差一點以為自己得罪了他，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看出什麽了。
在覷了覷程念初，見他朝自己笑得溫柔，蘇雪卿心中冷笑，程念初將自己弄到城東來是存著什麽樣的心思她清楚得很，但是她是個什麽心思程念初卻不可能知道，程念初啊程念初，上一世你將我的真心玩弄於鼓掌，這一世就是你的報應。
現在已經是三月，離自己及笄隻剩四個月的時間，她真的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送走所有掌櫃後程念初回到大堂，見蘇雪卿還坐在那兒，便笑著上前道：“卿卿，在想什麽？”
蘇雪卿瞥了他一眼，自然是在想怎麽對付你。
麵上卻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念初哥哥，往後我就在城東了，你高不高興啊？”
程念初笑得溫文爾雅，“自然高興。”說罷扶額道：“念初哥哥忘了一件事，這會兒得去辦了，卿卿你在這兒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來。”
蘇雪卿笑得乖巧，“好的。”
想將自己丟在這裏晾著？沒門。
程念初前腳一走，蘇雪卿後腳便起身朝左側的賬房而去，推開門，裏邊坐著一個穿著錦衣的白胖先生，卻是那能說會道的趙平。
“喲，大小姐，您怎麽進來了，這裏邊滿是灰，莫汙了您的衣裳，快些出去吧。”
蘇雪卿微微一笑，“不妨事，是念初哥哥叫我來的。”
趙平有些狐疑，程念初不是跟自己說要將蘇雪卿死死壓住嗎？怎麽如今叫她進賬房重地來了？但是見蘇雪卿這般落落大方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麽，笑道：“那程少爺可有說叫你來做什麽？”
蘇雪卿笑了笑，“沒說，隻是叫我隨便看看，趙先生您忙吧，我就在這裏辦轉轉。”
果然，趙平心中一鬆，這不是打發小孩子嘛，於是便放鬆了警惕，笑得如同彌勒佛一般，“那小的就繼續了，小姐請便。”
說罷低頭又飛快的打起了算盤，蘇雪卿望著他心中一笑，這趙平雖然口齒伶俐但是城府卻不深，賬房重地哪裏是閑人能隨便看看的，不過這樣倒是方便了自己。
蘇雪卿故作無聊的在房內轉悠了幾圈，趁著趙平忙得暈頭的時候從寫著總賬兩個字的架子上抽出最新一月的賬本迅速藏好。
“哎……真是無聊啊。”蘇雪卿假裝歎了口氣，“趙先生先忙吧，我走了。”
趙平忙得沒時間抬頭，應聲道：“小姐慢走。”
出了賬房蘇雪卿便裝作頭疼，迅速回了蘇府。
蘇雪卿剛一進卿園便囑咐青空關了門，讓她在外邊守著，掏出那本賬本開始謄抄了起來。厚厚的一本帳，連晚飯都沒吃，一直抄到下半夜才算抄完。
望著手裏謄抄出來的賬本蘇雪卿笑了笑，自己的心思還是沒有白費的。
次日清晨蘇雪卿不著痕跡的將那賬本放了回去，轉身又尋了程念初。
“念初哥哥，你說叫我做副二掌櫃，這副二掌櫃要幹嘛呀，我整日這麽悶著也是無聊不若我跟著你辦事吧。”蘇雪卿故作天真嬌俏。
程念初微笑著道：“跟著我太累，念初哥哥可舍不得累著你了。”怎麽可能讓她跟著自己，她若是跟著自己，那自己還這麽辦事，何況有些事情根本不能讓她知道。
蘇雪卿撅著嘴，“我在城南蘇記孫管家還叫我查了前麵五年的賬還背了所有的藥材價格呢，在這裏卻一無是處，我看我還不如回城南好了。”
這倒是個好法子，反正前麵幾年的賬早就做平了，再說了她一個閨閣姑娘除了那身出神入化的醫術便什麽都不知道了，叫她去查賬既打發了她又不會讓人懷疑自己故意冷落她。
於是程念初笑得愈發溫柔，“這樣的話，那卿卿也幫念初哥哥去查查前幾年的賬吧！”
蘇雪卿朝程念初甜甜一笑，“好的！”
程念初怕是不知道這賬就算做得再平，高手也是能在其間看出漏洞的，而她蘇雪卿雖然說不上高手，但是憑著前一世在蘇府當了幾年的主母，又在藥王穀祿伯教的那幾手，有什麽大問題還是逃不過她的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