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王家小姐吃飯
一時間,各有意於此的世家或者官宦人家為了得到鎮遠候夫人的請帖相互傾軋,熙園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
據說連熙園看門的拿銀子都拿到手軟,更別提裏頭近身伺候鎮遠候夫人的丫鬟、管事娘子了。花槿露說過,給你們的,你們就拿著,隻是要將送錢物的來由目的詳細回稟。
這一日,綠竹抱著湯山溫泉山莊的地圖來歸田居,花槿露有孕,不能過於勞累,便將自己的大概構思告訴綠竹,一切細節都由綠竹安排,綠竹這些日子往返於溫泉山莊和熙園,很是忙碌。
夏草迎過來,將綠竹引到耳房裏休息。
“怎麽了?夫人又有客人?”綠竹問道。
夏草歎道:“夫人那天不接待幾波客人?而且個個都是大有來頭,攔都不敢攔的。不過這會子既是客人,又是親戚呢。”
“哦?”綠竹想了想,問道:“是花府的人還是其他的人?不是都已經謀到請帖了麽?這會子怎麽又來了?”
夏草搖頭道:“都不是,是花府花老爺的門生,剛從武昌府過來,也帶著小姑子,叫什麽王嬙,瞧這樣子,也是盯著東宮選妃的。”
綠竹問道:“大老遠來,可是要住在咱們熙園?”
夏草說道:“那倒沒有,王家在南京有大宅子,一應都是現成的,夫人命翠蝶安排晚宴,請王家大姑姑和那位小姐吃晚飯。”
綠竹取出腰間的懷表看了看時間,蹙眉道:“我有急事和夫人商量,你瞅著空幫忙通報一聲。”
“好。”夏草向來視綠竹為長姐,兩人至今都未出嫁,約好將來老了一起去鄉下榮養。
約過了一盞茶時候,夏草進來說,“夫人叫你去書房。”
綠竹整了整衣襟,到了書房,見花槿露靠在羅漢床上的引枕上,雙目微合,眼瞼處滿是疲色。
“夫人。”綠竹行禮。
花槿露坐直了身子,隨手一揮,說道:“什麽事情快說吧,到了晚間我要陪王大姑太太和王家小姐吃飯。”
綠竹打開畫軸,將湯山溫泉山莊的地圖展開在羅漢床上,說道:“山莊原來就有預備曲水流觴的場所,就在這裏奴婢命人加長了,並拓寬溝渠,月底能夠完工,沿岸的桃花樹下設下座椅,可以容納八十餘名閨秀。”
“流水是從地下湧出的溫泉水,水溫很熱,現在溝渠兩岸的桃花已經結了花苞,此處已經雲蒸霞蔚,如仙境般,等二月桃花開放時,就更勝仙境了。而且此處靠近溫泉的緣故,很是溫暖,不會凍壞了那些閨秀。”
綠竹徐徐道來,“奴婢的意思,是仿用魏晉古人曲水流觴之法,但並不拘泥於吟詩作賦,閨秀們彈琴弄簫畫畫作詩作曲都可以,這樣的話,隻要有一技之長,都不至於在宴會上丟了醜,免得將來她們轉而怨恨夫人。”
“也不用拘泥於這種流觴這種形式。此宴名為桃花宴,就用油紙紮成的桃花燈十盞,先由宮廷樂師彈琴,琴聲過半時,將桃花燈從源頭放入流水中,那天先放五盞,人多的話可以多放幾盞,勢必讓每個閨秀都有表現的機會。”
“琴聲停歇,幾個桃花燈停在何處,就由那幾個閨秀展現才藝,琴棋書畫均可。”
又道,“為公平起見,以免有人賄賂琴師,奴婢建議請宮廷瞽樂師彈奏,她們本身看不見,就沒有作弊之嫌了。”
瞽樂師就是失明的樂師,因隻能用聲音辨別,她們的樂感比普通人要強的多,在周朝時,樂師多為瞽者,《詩經》有雲:“有瞽有瞽,在周之庭……應田縣鼓,鞉磬柷圉……喤喤厥聲,肅雝和鳴。”
花槿露讚李的點頭道:“你考慮的很周詳,就按照你設想的去辦吧,你取的我的帖子去東宮,東宮那邊會安排宮廷瞽樂師到場。”
“是。”綠竹應道,“奴婢還有一言。”
綠竹指著地圖說道:“湯山溫泉山莊太大了,樹林和石林無數,歹人很容易混進去嚇著那些閨秀,萬一出了什麽事,夫人難以解釋。所以奴婢建議將此地提前封閉,設下帷幕,並由官兵把守,這樣的話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閨秀們也不至於誤入歧途,走失或者傷了身體。”
花槿露頓首道:“安全是要放在首位的,閨秀的馬車到溫泉山莊之後,隨身隻能帶一個丫鬟入內,而且宴會上我們也要另外派皇莊宮女從頭盯到尾,每人盯一個,不能讓人離開了視線,倘若有人執意要亂走,就派皇莊的老嬤嬤勸阻,得罪的事情,就要宮裏頭擔著,皇莊裏的人都是太子妃的眼線,等宴會結束,這些閨秀的稟性太子妃就都了解了。”
“是。”綠竹應道,末了,看了看花槿露的臉色,說道:“夫人莫要太過勞累了,這一胎來的不容易,要好好保養才是,桃花詩會的事情,奴婢定當盡心盡力。”
花槿露笑道:“有你在,我就已經輕鬆多了,身在這個位置,又是這個節骨眼上,我要躲清閑是不成的,能偷得浮生半日閑就不錯了。”
正說話時,外頭夏草進來了,說道:“侯爺在總督衙門命親兵回來要夫人的桃花宴的帖子,說有位故人替外甥女討要的,不好推辭。”
花槿露說道:“娶了帖子給他帶過去。”又問,“還剩下幾張帖子了?”
夏草微微一思索,回道:“送出這一張,就剩十八張了,晚宴過後還要送給王家小姐,所以到明天隻有十七張。”
曲水流觴桃花宴至少可以容納八十餘閨秀,可花槿露隻存了七十張帖子,物以稀為貴,再多了就沒什麽意思了,要的就是百裏挑一的效果。
更何況,七十張帖子,到場的肯定少於七十人,就在昨天,就有人按耐不住動手了,離南京不遠揚州同知的女兒剛得了帖子沒兩天,就突然得了痘疹,高熱不起,差點一條小命沒了,現在勉強保了命,臉上的痘印卻一時半會消失不了,肯定缺席二月十七桃花宴。
花槿露小時候被伍姨娘安排的奶娘周媽媽用痘疹設計害過,所以深知這其中的陰毒,這痘疹不是巧合,而是陷害。
南京城又傳言,說第一個得到請帖的魏國公府十小姐走路時崴了腳,在家臥床修養,恐怕也難參加桃花宴,不過花槿露通過慧蓮諱言莫深的表情來看,恐怕徐淮崴腳是假,怕人算計是真,索性先製造受傷的假象,然後在桃花宴那天“病愈”出現。
花槿露覺得腦子一亂,暗想這其中的緣故還是太子妃猜測吧,橫豎自己隻負責擺戲台,唱戲的是七十個粉墨登場的閨秀,看戲的其實隻有太子妃一人。
花槿露設下豐盛的晚宴招待王家大姑姑和王嬙,王嬙模樣倒是不錯,圓圓的小臉,身材嬌小,已經褪去了稚氣,那雙圓圓的眼睛寧靜而又柔和,觀之可親,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
王家大姑姑則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快要三十歲的她體態豐滿,一副成熟的風韻,卻沒有絲毫老態,皮膚光滑而結實,脂粉未施,她熟練的挑去鰣魚上的魚刺,將魚肉擱在小子龍的碗裏。
“別光顧著他了,大姑姑也多吃點。王老爺是我父親的門生,自然是一家人,就不要拘禮了。”花槿露舀了一碗蓴菜羹遞給寧壁。
王家大姑姑笑道:“看到世子,我就想起我的幺兒子了,他和世子一樣大,卻沒有世子乖,吃飯的時候死活不肯吃蔬菜,世子這孩子你給他什麽,他就吃什麽。還有,我的幺兒吃飯時,那飯粒兒能沾到腦門上去,摔筷子摔碗更是常有的事,世子安安靜靜的,看著就讓人真心的喜歡呢!”
婦人說孩子,都是把別家孩子誇上天,把自家孩子貶的一錢不值,花槿露笑道:“他老子管得嚴,平日見客的時候,他很是乖順,轉過臉來,也是個淘氣的。”
小子龍不好意思的埋下頭去,悶聲吃飯,寧壁噗呲笑了,說道:“等得空時,我就帶著四個孩子來瞧瞧世子,看誰更淘氣。”
花槿露聊著家常,“武昌到南京坐船二、三日也就到了,這次怎麽沒見你的四個孩子?”
王家大姑姑說道:“老大和老二已經開蒙念書了,三姑娘自幼養在我們家老太太處,整天離不得她,本打算帶著四小子來的,也好和世子成為玩伴,可惜臨行前生了場小病,隻好留他在武昌了。”
花槿露說道:“大姑姑此刻很想四個孩子吧。”
“怎麽不想?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和孩子們分別那麽久。”王家大姑姑歎道:“我剛上了船就想他們,不過現在到了南京,見到了你,又想起做閨女時在家的種種,竟恍如隔世似的。”
兩個母親邊聊邊吃,說的都是些家常閑話,王嬙和小子龍都悶頭吃飯,小子龍偷偷的瞅著這個漂亮的大姐姐,王嬙在家裏和侄兒侄女玩慣了的,便眨巴眨巴眼睛,飛速做了個鬼臉,小子龍樂得差點滿嘴飯都噴出來了。
一時飯畢,王家大姑姑起身告辭,說道:“我們就不多留了,明日還有其他客人還要去我們王家南京老宅子拜訪,我得回去安排一下,以免失了禮數。”
花槿露說道:“這樣也好,等我忙完了這幾日,也去你那裏坐坐。”
回王宅的路上,王家大姑姑和小姑子王嬙同坐一輛馬車,王嬙遲疑問道:“二嫂,那帖子。”
王家大姑姑從袖中取出一個桃色銷金帖子遞給王嬙,“收好了,二月十七那天要用。”
王嬙小心翼翼的收下,奇怪,鎮遠候夫人是什麽時候遞給二嫂的?從見麵到送別,她一步不落的跟著,二嫂從頭到尾沒提請帖的事,鎮遠候夫人也隻說家常閑話,這帖子何時出現?
正思忖著,王家大姑姑叮囑道:“這些日子不要出門,把你往常做的桃花詩、詠春詩收集起來牢記了,多多益善,古琴也練一練。等到那天,你打扮素淡清雅一些,莫要太華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