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從今往後
“可如今,唉,這事得緩緩了,我們和鎮遠候府勢力此消彼長,已經屈居下風,這兩房人家已經明裏暗裏開始向鎮遠候府示好,我也想過了,我們沒有必要再養著這群吃裏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橫豎這些人是牆頭草,隨風倒,隻要我們能扳回一局,他們還是會靠過來的。”
“隻是因為快過年了,大臘月的把人攆出去惹人閑話,說我們涼薄,所以到明年開春再議此事。”
見夫人已經拿定主意,管事媽媽驚喜說道:“夫人想通了就好,是奴婢多事了。若是要分家,族長和幾個長老那邊要提前打點了。”
“李翰林剛剛回來,族長和幾個長老就趕在後麵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說翰林媳婦早產是因楊家在背後搗鬼,說她的親妹妹是被楊太醫鬼迷心竅利用了,不關丞相府的事,就怕他一氣之下脫離了這一支,另開了祠堂祭祖,他們以後沾不了鎮遠侯府的光。”
“真是一群杞人憂天的蠢貨,李翰林的心思我還不清楚?他心裏還惦記著當初我強了他母親的位置,記著仇呢,這樣他怎麽可能另立門戶呢,肯定會為他母親報這個仇的。”李丞相夫人冷哼道:“我們丞相府分家,這群吸血鬼也巴望著從中得到好處,唉,少不得要先喂飽他們。”
管事媽媽勸慰道:“依奴婢看,三房是庶支,那都好打發,就是二房仗著和丞相爺是同胞嫡出兄弟,恐怕這份家業要被分去不少。”
李丞相夫人眼裏迸發一股陰狠之氣,“對付鎮遠候府我一敗塗地,可是在這李丞相府,還是我的天下!我當家幾十年,收拾了多少二房的爛攤子,填了多少銀子,遮掩了多少醜事!手裏的把柄要什麽沒有?等的就是這一天!
“二叔色膽包天,六十多歲的人了,拔灰拔到兒媳婦床上,單是這一樁,就能拿住二叔和田氏這個潑辣貨;二嬸更不用說,她和三叔有些首尾,三少爺睦林根本就不是二叔的種,當初三嬸正是撞破他們叔嫂通奸醜事,才會一命嗚呼,留下年幼的子,三叔一直未續弦,也未納妾,就是為了二嫂。哼,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都有把柄捏在我手裏。”
“不按照我說的法子分家,我就把這些醜事全部捅出去!二嬸沉塘都是輕的!這些人不是都瞧我的倒黴笑話嗎?笑話寶琴不是我親生的嗎?等撕了這層麵具,看誰更沒臉!”
李丞相夫人眼睛赤紅,宛如魔鬼。
這時,外頭丫鬟來報,“二夫人派了媽媽來問,說為何她院子裏的月錢還沒發、過年的新衣也沒裁?”
“二老夫人!不過就是個姨娘而已,人家這麽叫她,她還真把自己一個姨娘當正頭夫人了!”李丞相夫人怒道,“從今往後,按照老姨娘的份例給,一個姨娘那裏用得上那麽多丫鬟婆子,叫人牙子來,都賣出去!”
丫鬟愣在當場,管事媽媽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去!”
丫鬟趕緊退下,管事媽媽跟了出去,低聲道:“夫人正在火頭上,快叫二少奶奶來勸一勸。”
約過了半刻鍾,楊悅琪端著一盞去火的鐵觀音進來,雙手捧給李丞相夫人,“姑母莫要生氣,大過年的,沒得傷了身子。”
這對姑侄的關係有愈合之勢,尤其是在經曆了這些起起伏伏的事情之後,李丞相夫人當然會越來越器重楊悅琪。
所以看到楊悅琪雙手捧著茶盅勸慰自己,李丞相夫人眉頭慢慢舒展開來,抿了幾口,問道:“你說的是,犯不著為這些不省心的生氣。對了,後日是你哥哥的大喜日子,你早些和睦林一到回娘家,禮物帶的厚重一些,我是不能親自觀禮了,你和你母親好好說一說,別誤會了,唉,我其實真的很想去,隻是我們府裏剛被皇上斥責了,不好意思拋頭露麵,給你娘家徒增尷尬。”
楊悅琪半蹲,乖順的拿著美人捶給姑姑捶腿,“您的心思母親是知道的,她也經常叮囑我多陪陪您,給您寬寬心,留在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冬日大雪紛飛,這對姑侄倒是其樂融融。
李丞相府二房李三少奶奶院裏,卻是另一派景象,王沐琳怔怔的看著多寶閣擺放的陪嫁定窯梅瓶裏的臘梅花,六歲的繼女李茗趴在炕幾上描紅,四個多月大的親閨女雅兒在炕上呼呼大睡,同父異母的姐妹輪廓倒有些相似。
“娘,我已經寫了五張了。”李茗舉著手裏的宣紙說道。
李三少奶奶回過神來,接過宣紙看了,強笑道:“比上月進益多了,茗兒很用心。”
李茗到底還是孩子,雖然覺得母親今日情緒有些不對頭,但受了誇讚後還是裂開嘴笑了。
王沐琳看著女孩天真無邪的笑容,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老家成都浣花溪邊的三個玩伴,那個時候她們的眼神都是如此的清澈,沒有絲毫戒備之心。
王沐琳叫丫鬟們帶著李茗洗手去隔間吃點心,這時雅兒也醒了,在被子裏扭動著小腦袋找母親,王沐琳忙坐過去輕輕拍著被子,心慌意亂的哄雅兒繼續睡覺,雅兒不願再睡,小嘴唇期盼的吸吮著。
“雅姐兒怕是餓了,瞧著小嘴唇嘟的。”崔媽媽叫了奶娘抱下去喂奶,又端了兩盤點心擱在炕幾上,“午飯沒見你吃兩口,這會子先墊點吧。”
王沐琳淒然一笑,“讓媽媽費心了。”
崔媽媽勸道:“你也莫要想不開,三爺公務繁忙,這又是年關,應酬來往多,偶爾一兩晚不回來歇著也不是什麽大事。”
王沐琳坐在炕背靠椅上,歎道:“若雅兒是個男孩兒,他那裏會如此冷淡呢?那天從鎮遠候府子龍百日酒宴回來,他就沒個好臉色,唉,我生來福薄,比不得大嫂,她雖早產了,卻是母子平安,現在又貴為侯夫人,可見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崔媽媽安慰道:“隻見賊吃肉,不見賊挨打,那些公侯伯爵夫人表麵光罷了,有的是咽苦水的時候,早產二死一生,母子平安隻是僥幸,我可不願見你為了富貴受這份罪,安安心心過自己日子就好,養好了身子,明年定是個哥兒。”
王沐琳臉色一紅,手裏的菱粉糕捏成了粉末,“生了雅兒後,三爺他……他再沒和我行夫妻之禮了。”
崔媽媽憐愛的看著沐琳,說道:“你產後身子豐滿了很多,我給你尋幾幅瘦身的方子吃下,再好好打扮打扮……”
是夜,李三少爺還是沒回家。
臘月十三,京城郊外溫泉田莊,綠竹穿著出風毛灰鼠皮鬥篷去庫房最後一次清點需要帶進鎮遠候府的各色新鮮菜蔬、鮮魚、牛羊肉等物品,這些鎮遠候府過年都要用上,尤其是溫泉水邊種植的菜蔬,夫人最喜歡吃這個。
核對完畢,綠竹才回去和剛出了月子的翠蝶一道用早飯。
“天上還飄著雪呐,下了一天一夜都不見停歇,路上恐怕不好走啊。”翠蝶憂心道。
綠竹喝著白粥,說道:“就是乘著這個時候趕緊上路,否則瑞雪花成冰塊,路上濕滑就更不好走了,鎮遠候府又等著用這些東西,我也要去賬房交田莊的賬。”
翠蝶麵有歉意,說道:“這本是我的活計,我身子不方便,辛苦你了。”
綠竹笑道:“翠蝶姐姐快別這麽說,我病的那些日子,也是你派人悉心照料才好的,我們姐妹一場,互相幫襯也是應該的,等開了春你養好身子,虎子也大了些,就抱去給夫人瞧瞧,夫人說虎子和世子年齡相仿,將來一起練武讀書也好有個伴……”
騾車加上馬車足足裝了六輛車,綠竹坐在最前麵的青螺車上,懷裏抱著手爐,車裏還生著紅泥小爐,盡管如此,還是有陣陣寒氣侵入馬車。
也不知在馬車顛簸了幾時,突然馬車劇烈晃動起來,外頭趕車的車夫叫道,“不好!怕是大雪迷了騾子的眼睛!這騾子要發瘋!綠竹姑娘快跳下來!這雪厚,不要緊的!”
綠竹大驚,忙掀開厚氈門簾往外瞧,但見青螺瘋狂的往前方亂跑,而不遠處就是一個陡坡,車子肯定經不起這個折騰!
綠竹心一橫,用灰鼠皮鬥篷裹住頭臉,朝著路邊鬆軟的積雪處跳下去!
腿腳先落地,上身卻順勢往下坡滾去,綠竹根本收勢不住,突然破空一響,左腿被一個東西牢牢纏住,停止了滾動。
綠竹驚魂未定的撥開遮攔頭部的鬥篷,看見路邊有個英武的男子騎在大宛駿馬之上,手裏握著皮鞭,而皮鞭的尾端正纏著自己的左腿!
兩個跟車的婆子忙奔過來攙扶綠竹,綠竹左腳發麻,站在雪地裏給那男子斂衽行禮,“多謝恩公救命之恩,還請恩公留下姓名,他日定當報答。”
那男子看到綠竹的麵容後一怔,而後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有緣救得佳人,這是我的福氣。”
綠竹覺得此人說話有些輕浮,便福了福,在兩個婆子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那男子看著馬車消失雪地裏,身邊的親隨說道:“少爺,雪漸大了,還是趕緊啟程吧。”
威武伯收回了目光,吩咐道:“打聽這是誰家的女子,如此佳人,還真有點意思。”
綠竹一行人終於在下午到了鎮遠候府,女孩家身子骨弱,雪地驚魂後忙請了大夫來瞧,好在沒有傷筋動骨,都是皮外傷。
很快就是除夕,花槿露和李翰林自是要去李丞相府祭祖吃年夜飯。
對著這些比仇人還苦大仇深的親人,李翰林一直保持著麵癱狀態,父親李漢儒很久沒見兒子了,雖說媳婦和孫子自己經常去看,但是也抵不過對兒子的思念,於是,不停的和兒子找話題,從西南戰事到孩子們的教育問題,整整一下午都不帶重複的。
二房老爺還是以嫡親叔叔自居,板著臉教訓李翰林,“翰林啊,你如今扶搖直上,已經得了侯爵,千萬記得爀驕爀躁,不要忘本!你是我們李家的子孫,從西南得勝回來不首先去祠堂拜祭先人、感謝祖宗保佑,反而跑到別家給不相幹的人磕頭是何道理?別以為你是侯爺我就不敢說你!我是你親叔父,我們李家從來就沒出過這種對祖宗不敬的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