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一隻小小鳥
花槿露則愣愣的看著在枕邊嚎哭的小嬰兒,胎發濃密,臉上紅撲撲,皺巴巴的,在繈褓裏不停的揮舞著手腳,像是要掙脫繈褓的束縛似的。
平時聽小嬰兒哭,隻覺得吵鬧,可是聽著自己孩子的哭聲,卻如同仙樂般悅耳,花槿露突然強撐起身子,想要打開孩子的繈褓。
花老夫人忙在她身後塞了兩個大引枕,扶著她躺著,笑道,“是個哥兒呢,皇上賜名子龍,還封了世子。”
“皇上封了姑爺侯位,這孩子就是鎮遠侯世子了。”張嬤嬤忙解開了繈褓,花槿露看見子龍穿了件月白色三梭布的開襠褲,露出兩隻鵪鶉蛋和一隻小小鳥。
“他怎麽一直哭呢。”花槿露聲音很柔弱,蚊子哼哼似的。
花老夫人笑道,“怕是餓了,這三天你一直昏迷不醒,每當他餓醒了,我就命奶娘抱著世子來喚你,母子連心啊,這麽可愛的孩子,誰會忍心走呢。”
花槿露淚珠簌簌落下來,“懷孕七個多月早產生下他,聽哭聲這孩子還算康健吧?”
“月子不能哭的,小心傷了身子,別弄成一輩子的毛病。太醫說你是早產太過凶險,要坐滿雙月子呢”張嬤嬤重新係好繈褓,抱著哭鬧的子龍顛了顛,感歎道:“這孩子生下有五斤二兩重,王太醫說孩子在母體長的極好,雖說先天有一點不足,但以後慢慢調理,和足月的孩子不差什麽的,他老子又是習武的,教他一些拳腳功夫,長大後肯定和三國常勝將軍趙子龍似的,這天下少女誰不傾心呢。”
花槿露微微一笑,“嬤嬤比我想的還遠呢,我隻願他健健康康的就好。”
花老夫人笑道,“你張嬤嬤這三天已經琢磨到給子龍娶個什麽媳婦,給你生幾個孫子了。”
張嬤嬤不服氣道,“也就十幾年的功夫,眨眼就過去了,我這把老骨頭肯定能等到那一天。”
聽到孩子的哭聲,花槿露隻覺得胸部濕濕的,脹痛的厲害,忙命人取了熱手巾搽幹淨乳/頭,在花夫人的幫助下側躺身體,解開了裏衣,小子龍含著!委屈似的嗚咽了幾聲,然後大力吮吸起來。
嬰兒在母體時,是通過臍帶來傳輸營養,脫離了母體,靠的就是乳汁了。嬰兒最重要的一頓飯就是母親的初乳,裏頭含有大量的營養,可以幫助孩子免疫,給這個早產的孩子更多抵抗力。
花槿露感受著自己珍貴的初乳慢慢進入嬰兒體內,噴薄而發的母愛也隨之激發,刹那間,花槿露覺得天地之間隻有她和懷中的嬰兒,來到這個世界後所有受過的苦難和波折相比起這個嬰兒而言都那麽渺小,微不足道。
似乎她來這世上一遭,就是為了等待這個孩子出現似的,就連一起合作製造這個孩子的李翰林,在腦海裏也愛屋及烏變得光輝起來。
當然,這個時候的花槿露還想不到,她此生的寶貝不止一個,她和李翰林的孩子不隻是一個不倒翁娃娃,而是西方的俄羅斯套娃,一個套著一個。
每年祭祖時,孩子們像俄羅斯套娃似的按照高矮順序站著,或活潑敦厚,或狡詐機敏,他們慢慢長大成人,開始麵對屬於自己的人生。
京城西城,丞相府。
雖說正值金秋八月,但是剛剛被罰的李丞相府卻一片衰敗蕭條之氣,連路邊匆匆而過的仆人臉上都了無生機。
李家族長坐不住了,到底是仗著長輩的身份將“教妻不嚴”李丞相夫婦傳到祠堂狠狠訓斥了一頓。
雖然這次皇上隻是小懲大誡,但是對於以前依仗丞相府生活的李氏族人不僅惶恐起來,萬一丞相府真的徹底倒了,他們該何處何從,京城城多少勳貴後代沿街討飯的,難道他們也要淪落至此麽?
習慣受到丞相府蔭庇的族人馬上想到剛剛升了候爵的鎮遠侯,暗想丞相府倒下了,鎮遠侯還在呢,幹脆改換門庭,去抱鎮遠侯的大腿得了。
這些人也不想想,他們以前得了李丞相夫人多少的好處,明裏暗裏詆毀李翰林的名聲,幫著丞相夫人把李翰林踩在腳底下,這會子琵琶別抱,誰知這把琵琶理不理他們。
不過此時鎮遠候府女主人還在皇宮,男主人在西南,他們滿腔的秋波無處拋灑,憋得快要傷身了。
楊夫人一早來探望“病重”的親家兼大姑子李丞相夫人,一路瞧見丞相府這幅敗像,心裏暗自後悔——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親上加親,把悅琪嫁到這裏呢!當初要不是丞相夫人告訴她,能讓自己的女兒繼承丞相府內的龐大家財,她才舍不得把女兒嫁給一個二房的嫡子呢,當初她可是看中的是李翰林,要是當初&……自己的女兒現在也是候夫人了,唉,這筆買賣真的要賠的血本無歸。
哼!還真以為這個丞相夫人又什麽了不起的呢,看看現在這個樣子,李丞相是直接就不回府裏了,直接下命令讓人看著這個夫人,而自己住到了別莊去了,看樣子,是直接不打算和這個夫人過下去的樣子,想想也是,自己的兒子和親身的孫兒差點就被害死,怎麽可能就當做不知道,輕易原諒呢!
你這個堂堂的丞相夫人當初怕人詬病閑話,不聽我的建議,讓李翰林這個狼崽子活下來,種下禍根,如今禍根已經成了氣候,反噬本家,你們後悔有什麽用。
你既想要做婊/子,又想要立牌坊,結果婊/子沒做成,牌坊也倒了,隻是可惜我的女兒要跟著受苦。
不過想歸想,話不能這麽說,說的太重了,搞不好丞相夫人要遷怒於自己的女兒悅琪。
所以楊夫人強忍住內心的鄙視,安慰道,“天有不測風雲,當初誰能想到在這個狼崽子有今日的出息?”
“再說事已至此,你後悔悔也無用了,現在咱們不是還有榮嬪嘛,雖不是咱們自己人,卻和咱們一樣對李翰林夫婦是恨之入骨的,隻要有這點,就和咱們是一個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的,所以她保住了性命,當初許貴妃也進過冷宮呢,現在你瞧她多麽威風,說不定榮嬪也是個有後福的。”
李丞相夫人苦笑:許貴妃是個例外,再說她那時還年輕啊,後來又生下皇子皇女;可榮嬪卻不一樣,不說家世,就是之前那樣的手段,就不足原諒了,更何況皇上年紀也大了……
李丞相夫人祈求的看著楊夫人,“好嫂子,你說如今我可該怎麽辦啊?丞相現在對我是完全死心了,本就沒有什麽情義的,現在就更是如此了,現如今讓這些人看著我,說是讓我在這院子裏修身養性的,多禮禮佛的,還有就是聽說西南那邊捷報頻傳,有望在年底攻破北越全境,等翰林回來,知道媳婦早產是因為我們——他肯定不放過我的,到時候落井下石,我那裏還有活路啊。”
楊人說道,“表姑太太這話想左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翰林也是這府的大少爺,你也算是他的母親了,不看僧麵看佛麵的,終不會對如何的,再說不是還有他父親在這裏嘛,就算是他父親對你冷淡了,但畢竟沒有休棄於你,這樣看來對你還是有情的,他自然不敢對你動手,祠堂那麽多先輩的牌位在那,他敢對先輩不敬?”
李丞相夫人哭道,“明地裏他不會做什麽,可是暗地裏的刀子肯定少不了。”
楊夫人手一縮,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唉,說到底,我是個外人,如何能幹涉你們府上的事。”
李丞相夫人忙道,“好表嫂子,都是我不對,沒有好好管教睦成,他在八大胡同出了醜,我也不應該貿然放棄為他爭二房繼承之位——這都是我母親的餿主意,我也是迫不得已。”
“好表嫂子,你放心,我和二房仔細想過了,不再考慮次子睦林了,一條心為睦成爭個前程,悅琪是我親侄女,我們兩家親上加親不容易,以後力氣往一處使,擰成一股繩推著睦成和悅琪在二房站穩腳跟如何。”
這下才對嘛,你不明確表態,我才懶得管你們這個爛攤子,稍微遇到點風浪就想把我的女兒當棄子,沒門!
前些日子聽悅琪回家裏哭訴你們要扶睦林上位,我就氣的要命,若不是悅琪生了兒子不好和離,我早就帶了女兒和嫁妝回楊府,另覓佳婿便是了。當初親上做親把女兒嫁進來,就是衝著李丞相家財來的,你敢放棄我的女兒,我就先一腳蹬了你們這些人!
楊夫人吃了定心丸,這才敞開了心胸,和李丞相夫人說了自己的意見。
“識時務者為俊傑,該低頭時就得低頭。你們暫時不能對鎮遠候府動手,不僅如此,還要做低伏小去道歉!去奉承!哪怕他們一巴掌甩在你臉上,你也要笑著說打的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李翰林是朝廷重臣,有起也有伏,現在是他最得意的時候,你們硬生生和他對著幹,就是雞蛋碰石頭。你們要時刻觀察朝廷動向,找到鎮遠候府的敵人,暗中一起合作,等候時機踩死他們!”
李丞相夫人遲疑道,“萬一他一直都春風得意呢?”
襄陽侯夫人斬釘截鐵道,“那就忍一輩子!他已經成了氣候,在你沒有十足把握之前,千萬不能貿然動手,否則隻能像現在這樣自食惡果。你的對手太強大了,鎮遠候夫人年紀雖輕,但是心機手段不輸你我,現在我冷眼瞧著,她每走一步,都極有章法,而且每一步都戳到你的死穴。”
“你要計劃周密,學著她的手段對付鎮遠候府,找到鎮遠候府的七寸,要麽不做,要麽打死,該出手的時候,千萬別像以前那樣畏首畏尾了。”
李丞相夫人眼睛一亮,從榻上坐起,給楊夫人施了半禮,“多謝大嫂指點,我會謹記於心的。”
楊夫人歎道,“你要是真的能聽進去,保住一世富貴是沒有問題的。就怕你聽不住二房的餿主意,亂了陣腳,貿然出手就糟了。”
李丞相夫人忿忿道,“都是二房太太這個賤/婦出的餿主意,害了我,又害了我的侄女。”李丞相夫人自然是不能指責自己母親的,也就隻能把氣往二房的身上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