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還是不安
看著李翰林一臉無辜的表情,槿露一時驚訝的無語了——李翰林想過要了解自己?我怎麽一點都感覺不到呢?兩人這樣不是挺好的嘛,自己喜歡他,可能還不夠有多愛,他也確實喜歡自己,這不就夠了嘛?可是看翰林這幅模樣,好像是真的不懂啊!
此刻李翰林的眼神,是嬰兒般的清澈無害和無辜,一時激發出了槿露本性的母性,她摟過翰林的頸脖,在他滿是胡茬的下巴上輕輕一吻,說道:“我們雖然認識了很久,可是在婚前雖有過許多接觸,但終究還是不夠的,再說了我們之前相處的日子加起來都沒有成親這三天多,所以我們對彼此不太了解也算正常。”說完槿露吻住李翰林的嘴。
在李翰林“蠟燭”再次“高照”之前,槿露掙脫開來,說道:“這樣說來,以前是因誤會了,咱們不用再提那些不高興的。成親這幾天,我試探你,猜測你的心思,實因你我已經是夫妻,懂你,知你,是我做妻子應該做的。”
“隻是,從我們新婚夜,到次日去宮裏謝恩,再到李丞相府祭拜祖先,那麽多雙眼睛日夜盯著我們,國事、家事,每一樣都關係重大,這是我以前從未遇到過的——翰林啊,我是害怕了,怕出了差錯,怕入了別人的局,我們是皇上賜的姻緣,可是未來的路還要靠我們攜手一起走,現在路剛剛啟程,腳下卻已滿是荊棘。”
成親三日,這是槿露第一次說真話,無論她表現的多麽鎮定和老練,可是內心裏,她還是不安的,因為少將軍府當家主母這個工作比以前鬥惡仆、鬥庶母、和姐妹們玩心眼難多了,風險也不是一個檔次的。
若這句話撥動了李翰林的心弦,他開始慢慢收集這個女孩的信息,他得知她母親死的蹊蹺、舅家也敗落了、繼母凶狠暴烈、父親不管不問、祖母隻關心親外孫女,唯一有些好感的嬸娘隔了房,而且還是個自身難保的寡婦……
知道的越多,那股惺惺相惜之感就越強烈,原來這個女孩和他一樣,都是在複雜的家庭環境中努力活出自己一片天的苦命人。
聽到新婚妻子說她害怕了,李翰林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自信、太自以為是了?也李少將軍夫人這個位置真的太燙手。
“你——你不想當我的夫人嘛?你後悔了麽?”李翰林惴惴不安的問槿露。
後悔?如果真後悔又怎麽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呢,才談得上後悔,這算哪門子的後悔?
不過話不能說的這麽直白,太傷人了。李翰林已經是自己的丈夫,必須要他相信自己是全心全意的——目前的確是這樣,她早就和他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槿露直視李翰林的眼睛,緩緩道:“我願意做你的妻子,我從未後悔。你等了我那麽久,你給了我賜婚的榮耀,你補貼我的嫁妝,你給了我少將軍夫人的地位,我是少將軍府唯一的女主人,你還——你還長的那麽好看。你那麽的好,甚至讓我壓力倍增,我擔心自己不夠好,付出的不像你那麽多,怕辜負了你的期望。”
“我一個文官之女,閨閣中長大,對勳貴世家了解並不多,又卷入了你們李家那麽複雜的環境裏,還在翊坤宮被皇後言語敲打。翰林你再細想,京城城有幾個當家夫人和我一般年紀的?”李翰林掰著手指頭細想,還真沒有,基本都是三十歲以上,做了祖母的婦人,像槿露這樣嬌花般的新媳婦實屬罕見。
槿露頷首道:“正因如此,我就更懸心了,就怕言語行事出了漏子,丟了少將軍府的臉麵,讓你失望。到時候賢內助沒做成,還給你添亂。”說到了動情處,槿露泫然欲泣道:“到時候,我們夫妻心生了間隙,再被人利用挑撥乘虛而入……嗚嗚,每當想起這個,我就心緒不寧,不能自已。”
“我覺得你有時候一會高興,一會消沉,就連昨夜在瑩光路和池塘也是這樣,心裏還納悶呢,原來是這個原因。”李翰林緊緊摟著低聲飲泣的妻子,暖聲安慰道:“少將軍府不單是你一個女主人,還有我這個男主人呢,我若能妻子都護不住,就妄為男兒。你隻需做好分內的事即可……做不好也不要緊,橫豎咱們是要過一輩子的,慢慢來便是。你放心,我不會再納妾,也絕對不會生庶子,肯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在少將軍府,眼睜睜的看兒子們為了那些利益自相相殘。”
“無論男女,我隻要嫡出的孩子,我們好好撫養孩子們長大,教導他們成材,將來少將軍府也好,李丞相府也罷,都會由我們的孩子繼承,到時候,我們和和美美的過自己的日子,任憑那些人眼紅去吧。”
不納妾,不生庶子!槿露眼睛一亮,李翰林今夜能夠如此慎重承諾,絕對是個意外的驚喜啊。
李翰林看著懷中妻子欣喜的眼神,暗想這樣應該能解開她的心結吧,他緊了緊箍在槿露腰間的胳膊:不管你是後悔,還是害怕,橫豎我認定了你,你就是我的妻,我孩子的母親。現在已經不是生米煮成熟飯的問題,而是大米已經煮爛在鍋裏頭,成了一鍋漿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裏能分得清誰是水,誰是米?不準跑,不準逃,你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鴛鴦帳裏,槿露聽著枕邊李翰林平穩綿長的呼吸聲,似是已經沉睡,她卻輾轉反側睡不著了,若不是今晚歪打正著的袒露心跡,她還真的不知道翰林對自己用心如斯,不納新妾,不生庶子,單是這兩條,她心裏就輕鬆了大半。
這三天皇宮和李丞相府之行的艱難,她是真的害怕了,李翰林這樣一個皇上身邊的寵臣,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移動活靶子,四周危機四伏,這種危機還不是以前在花府時那種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內部矛盾,這種危機一旦爆發,就要賠上尊嚴和身家性命的!
君不見睿親王之亂,多少昔日身嬌玉貴的貴婦和閨閣小姐因家敗,就像汙泥似的被人踐踏,生不如死!在這個時代,男人就是天、是房子,天和房子都塌了,屋裏的女人們就瞬間從雲朵跌落地獄,被惡鬼吞噬。
槿露憂歎,嫁給李翰林有千種萬種好處,唯有這一條很棘手——身處各種政治漩渦,不能急流勇退,唯有前進,一條路走到黑——或者,是見到光明。
正思忖時,李翰林睡夢中一個翻身,左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似乎很滿意這種香滑的手感,他身子一蜷,順手將槿露囫圇個摟在懷裏,平緩的鼻息在槿露頸脖間翕動著,霸道的提醒妻子自己的存在。
槿露覺得頸脖處癢癢的,作勢就要掙脫開來,誰知她越是掙脫,李翰林樓的越緊,槿露幹脆躺倒裝死,翰林這才緩了緩胳膊,繼續朝著槿露的頸脖吹氣。
槿露從枕頭下麵掏出絹帕來,裹住脖子,充當翰林鼻息的屏障,總算是沒有那股麻癢的感覺了。
看著李翰林沉穩的睡顏,槿露想,榮耀原本和風險就是孿生兄弟,一來就是一雙,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即使將來家門有變,也不至於遺憾了。人生就是一場麵臨許多選擇的賭注,選擇這個,就要舍棄其他。對於未來,是不是要多一些自信呢?這條船很顛簸,但未必經不起風浪,翰林他,是個很有經驗的掌舵人……
李翰林夢見自己看到一隻又香又軟的火狐狸,這狐狸狡猾的緊,左突右閃想要掙脫,李翰林暗叫,這狐狸怎麽和我老婆似的,我還非捉到你不可,李翰林跋山涉水、翻山越嶺,鬥智鬥勇,終於擒到這隻狐狸,李翰林心滿意足的磨蹭著火狐狸的毛皮,香軟潤澤,居然老婆的肌膚神似!
更奇妙的是,這隻火狐狸在他的觸碰下慢慢幻化成槿露的模樣——還是沒有穿衣服的版本,李翰林大怒,喝道:“何方妖孽!”
這一吼,李翰林從夢境中驚醒,借著臥房角落宮燈的光亮,李翰林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從枕頭上滾下來,埋頭睡在槿露的烏發之中,左手還抓著她光溜溜的膀子。
這些年養成的習慣,李翰林不用看懷表就知道要起來去大朝會了,他悄然起身,給槿露掖了掖被角,俯身時見槿露雙眼下麵有一圈淡淡的青黑,定是這幾天累的,心思又重,沒好生休息的緣故,心下頓生憐惜。
今天是夏草和春分當值,兩人服侍李翰林在隔間換衣梳洗,早飯用了一半,槿露不知何時醒了,穿著風毛緙絲披風,屏退眾人,一邊給翰林剝著水煮蛋,一邊將昨天歐陽大人在大牢巧遇恩人吳老三和水娘被傅姨娘娘家藥鋪坑害的事情緩緩道來。
李翰林就著槿露的手,一口咬掉半隻雞蛋,雖然昨晚歐陽大人已經和自己說過此事了,不過既然花槿露又說一次,李翰林自然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於是在聽完後,高興的差點被蛋黃給噎住了,槿露忙倒了一杯溫茶遞過去,李翰林拍案道:“夫人還真是一員福將,我繼母和她的父親一樣,最擅長裝無辜,裝好人,再冷不防的咬你一口,又狠又毒。行事謹慎,滴水不漏,烏龜似的難以下口,我一直找他們的把柄,可惜都是些小事,不足以撼動這兩人。”
“不過百密一疏,倘若真的是楊家藥鋪為了賴賬,構陷吳老三夫婦罪名,甚至不惜縱火汙蔑水娘,我們倒可以以此為契機,將楊家一軍,最好是把他們家皇商的牌子砸了,看那我姨夫還有沒有臉麵以仁慈自居。”
槿露微微頷首,還是有些擔憂:“即便如此,也隻是動了楊家而已——從禮法來看,楊家也不算是李丞相正經的嶽家。”
李翰林頭搖得和破浪鼓似的,“你是新媳婦,還不明白裏頭的道道,楊家就是我那繼母的錢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