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你是個聰明人
不是所有的皇女都能在出生後冊封公主，很多生母不顯、不得寵的皇女都是在下嫁前倉促封公主，被宗人府胡亂挑選駙馬配了，就像景傾帝的親姐姐安寧公主就是如此，那時宗人府得了賄賂，將其配個一個得了癆病的商戶之子，駙馬拜堂當日咳血而亡，安寧公主守寡多年，最後下嫁給莫夫人的哥哥淮南伯。
槿露心如閃電，瞬間懂了許貴妃的意思，“娘娘是說，皇後打算將六皇女寫在榮嬪娘娘名下？”
許貴妃點點頭，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意，“榮嬪這段時間一直出入翊坤宮，陪皇後禮佛，對六皇女多有照顧，皇後順水推舟，促成此事也並非難事，橫豎隻是一個皇女，並非皇子，皇上不會駁了皇後的意思，落下不孝的罪名。”
槿露麵不改色，其實腦子裏已經驚濤駭浪：一旦此事促成，六皇女就是連接皇後和榮嬪兩人的紐帶，榮嬪背後就有了皇後撐腰，既然皇後出麵，六皇女將來肯定能說一門很不錯的親事，榮嬪也就多了一力量，到時候她姨娘的事和花昭日的事，恐怕遲早會翻出來重提……
許貴妃說道：“皇上雖然冊封了李大人為少將軍，可是――你是個聰明人，不需要本宮明說，你們花家的內宅之爭，現在花梅青那邊多了皇後這個砝碼，你和少將軍都要小心。今天若不是本宮及時趕來，恐怕你單獨去翊坤宮會吃大虧。”
槿露忙道：“多謝娘娘指點，臣妾感激不盡。”
心道其實景傾帝無意之中，也幫了自己的大忙――她和李翰林步行去坤寧宮，就足足費了半個時辰，倘若是坐著車駕去，恐怕這會子自己早就入了坤寧宮這個狼窩，榮嬪正等著自己呢。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紫嫣數次托付我招撫於你。”許貴妃目光一冷，“這後宮之中，恐怕也要變天了呢。”
……槿露從翊坤宮謝恩出來時，許貴妃還和榮嬪以及皇後打太極，說些暗藏機鋒的閑話。
槿露暗想自己幸虧沒有穿成嬪妃參與宮鬥！這個真的隻有天才加上足夠的運氣才能勉強勝出啊！
劉公公在翊坤宮外等候，旁邊居然停著一頂暖轎！而暖轎旁邊，還站著一個宮女打扮的熟人！
是自己的舊仆雨馨！槿露差點沒有控製住叫出聲來，雨馨對槿露使了個眼色，施禮後說道：“奴婢是怡安宮的宮女，許貴妃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送少將軍夫人出紫禁城，請夫人上轎。”槿露又驚又喜，手腳都有些顫抖，雨馨微笑著扶槿露上轎，悄悄往槿露手裏塞了個紙條。
槿露坐在暖轎上，轎子上燃著腳爐，轎子旁邊還有個手爐，暖烘烘的，槿露打開紙條，隻見上麵寫著，“告訴奴婢的家人，雨馨一切安好，勿念。”
槿露打開手爐，將紙條放進去，銀霜炭很快就紙條化成灰燼，槿露還不放心，取了頭上的金鳳簪將灰燼撥碎了。
雨馨一家子都在花府當差，而當初雨馨被花老爺指給了花梅青作為陪嫁宮女一起進了宮，可是沒有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到了許貴妃的宮裏，這其中還真是微妙啊，難道是說，自己曾經用過雨馨，花梅青覺得不放心，才會刻意為之的？
暖轎走的很穩，不知不覺中就到了紫禁城西華門，李翰林也是剛到，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有無數話要和對方說，不過都生生忍住了，直到出了皇城，登上自己的車駕，兩人齊齊開口說道：“我――。”
“你先說――。”兩人又是異口同聲道。
李翰林笑道：“娘子先說。”
槿露就把許貴妃的示警以及看見雨馨的事情簡單說了。
李翰林沉默了一會，低聲道：“皇後如今也坐不住了，她和皇上不是親夫妻，早年甚是是對頭，後來皇後喪子，不得不和皇上聯手，將皇上推上帝位。許貴妃對皇後一直是敬而遠之，如今榮嬪靠過去，她自是歡喜的。”
槿露有些不明白，問道：“皇後以前是皇後，出身名門西寧侯府宋家，佩將軍印，世代鎮守在邕城，掌管著南邊軍權。”
“西寧侯府曾經尚過兩位公主，既是權臣，也是皇戚，皇後本身就是安成公主的長女，是郡主呢，皇後在後宮的地位堅若磐石，怎會坐不住呢？”
“你還知道的還真多。”李翰林食指輕點槿露的額頭，說道：“三年前皇上在西北禦駕親征南蠻，秦王叛亂，我和皇上在邕城的麥梁城被圍時，西寧侯的南越軍居然處於觀望態度，遲遲沒來救駕，我們差點就被南蠻困死在平涼城，皇上那時已經對西寧侯已經很憤怒了。”
“後來我孤身去遊說秦王的手下，取秦王首級，叛軍潰退，西寧侯才率南越軍救駕，若不是在和南蠻人惡戰中，西寧侯有兩個兒子一個孫子戰死沙場，皇上早就發作西寧侯，收回西北軍權了。”
“皇上身體早就不如以前，無論是皇上，還是未來的儲君，肯定是忌憚的，所以皇後要網羅勢力，保住西寧侯在西北的勢力。”
槿露心裏豁然開朗，說道：“原來如此，皇後借著六皇女拉攏花府，還有與花府交好的世家，比如親家靖王府，其實是為了保住西寧侯。而花梅青則是想為了她姨娘的事情，報當年的一箭之仇。”
“聰明。”李翰林冷冷一笑，說道：“皇後的小算盤皇上當然是知道的，所以抬舉許貴妃來平衡後宮的勢力，許貴妃娘家勢單力薄，隻能完全依靠皇上的信任，皇上是最相信許貴妃的，才會把你的手帕交萬紫嫣賜給靖王世子為王妃。一來皇上可以放心靖王少了外戚的勢力，就不會擔心外戚的問題。”
“如今皇後的動作越來越大，相信皇上肯定會有所行動。”
槿露愕然，而後說道：“今天許貴妃也說過，後宮要變天了。”
果然，半年之後，許貴妃被封為妃位最高的皇貴妃，再過了些年，太子繼位，封李皇貴妃為莊靜皇貴妃，協力六宮之權，皇後實際上也就被皇上直接架空了，不過也就是空有名聲罷了，而莊靜皇貴妃與皇後則是繼續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幾乎是鬥了一輩子。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且說槿露和李翰林坐著馬車到了京城西城鳴玉坊石老娘胡同左丞相府時，已經是未初（下午一點）了，槿露和李翰林在馬車裏一邊談正事，一邊吃點心，倒沒覺得餓，而李丞相府正堂內烏壓壓等候的一大幫親戚早就不耐煩了！
一般而言，新媳婦去祠堂上香、去敬茶認親戚都是早晨，槿露夫婦因是皇上賜婚，君恩大於一切，所以必須先去皇宮謝恩，而後回來辦家裏的儀式。
可是景傾帝故意讓這對新婚夫婦步行到坤寧宮用了半個多時辰，後來景傾帝和李翰林談事、槿露又被叫進翊坤宮，又是不少時間，所以兩人過了午飯時間，才剛到李丞相府門口。
拖延了那麽久，想來各位親戚臉上都會很精彩啦！臨近丞相府正堂時，槿露和李翰林相視一笑，然後攜手步入正堂。
果然！就在兩人跨入正堂的那一刻，裏麵就像掐準時間似的，響起了一個婦人借著打罵孩子指桑罵槐的聲音，“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不孝！一屋子長輩都餓著肚子呢，你巴巴的吵著要吃飯做什麽！打死你這個不敬長輩、不敬祖宗的東西！”嗚嗚！正堂裏炸雷般響起了一個三、四歲男童的嚎哭聲。
啪！那個婦人似乎拍了一下桌麵，繼續罵道：“哭什麽哭！你號喪呢！”大喜的日子被人罵號喪，李翰林麵色陰沉，那眼神似乎要吃人了。
槿露借著寬大的衣袖，碰了碰李翰林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給了他一個山人自有妙計的眼神……
指桑罵槐的果然還是李丞相的二弟弟的五兒媳婦田氏，五爺房裏三子一女，全都是她肚子裏跑出來的。李丞相府有四房，李丞相李漢儒是長子，除李丞相之外，還有李家的三兄弟，李丞相一向主張一家人不分家，所以也就出現了今天這樣的局麵。
都說閻王易躲，小鬼難纏，此話不無道理，田氏這話看似粗鄙不入流，可確實起了很大效果，烏壓壓一群人幹巴巴的等到現在，個個都憋著一肚子火呢。
即便是有人想替這對新婚夫婦說話，此時也不敢站出來嗬斥田氏，畢竟是槿露夫婦遲到在先……而且晚的太離譜了。
槿露站在正堂門口，目光在幾十口人身上掃視一圈，田氏沒有繼續責罵，隻是她的幼子哭得撕心裂肺，卻沒有人上去哄勸。
李丞相夫人在神遊太空；二房的大少奶奶楊悅琪修為最淺，此時眼睛滿是諷刺的笑意；二少奶奶王沐琳麵有憂色，最終狠了狠心，在重重壓力之下，拿著一盤糕點打算去哄哭鬧的男童。
槿露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傳皇後口諭！”眾人聽了，先是一愣，見槿露麵色莊重，再說這種玩笑實在開不得，於是嘩啦啦對著槿露跪了一地！
那男孩不懂事，還扯著嗓子嚎哭，李丞相夫人給一個仆婦使了眼色，那仆婦趕緊捂著男童的嘴，將其抱走了。
“皇後千歲千千歲！”李丞相夫婦帶頭高呼千歲，整個屋子的人都跪下，連李翰林都不例外，新婚第一天就跪老婆，李翰林預感到這輩子夫綱很難振起來了。
槿露盡量用皇後慈祥不失威嚴的口吻說道：“少將軍夫人花槿露容貌卓資，氣度不凡，哀家甚為喜歡，愛屋及烏的，想見見花槿露的家人，李丞相夫人可以向內務府遞了牌子，帶家眷來坤寧宮和哀家聊聊家常。”話音一落，眾人又是拜服高呼千歲，才從地上起來。原本打算給槿露下馬威，卻被槿露搶得先機，而且槿露還不是玩小心眼，而是光明正大的傳皇後口諭，剛剛進門就讓所有人拜服在她腳下，還挑不出錯處來！
其實這個口諭是皇後在翊坤宮時用來敲打槿露的，借著請李丞相夫人進宮敘話，以表示皇後對自己的歡喜，但是也告誡自己，其實自己更加地看重李丞相一家人，所以有了口諭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