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世世代代效忠
劉公公將新婚夫妻引到了東暖閣,他是乾清宮執事今天景傾帝朝議之後並沒有在禦書房批折子,而是執意要去多年都沒有去過的坤寧宮。
“宣少將軍、少將軍夫人覲見。”劉公公打起厚實的夾板門,夫妻兩人進去了對著書案後麵穿著明黃色袞服袍的景傾帝跪拜行禮。
“臣、臣妾參見皇上。”當槿露垂眸斂手進來的那一刻,五十多歲的景傾帝恍惚了一下:那一年自己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初見先皇後之時,她站在太後身邊就像麵前這個品妝命婦一樣低眉順眼的給自己行了一禮,再次見先皇後時就是洞房花燭夜了,她害羞的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現在的皇後雖然和自己也榮辱與共過,可是人生中的唯一一次悸動已經給了當初那個美好的女子,就算是再有其他的女人,也隻能使相敬如賓,卻也做不到相親相愛!所以就算是這次召見,自己也是單獨召見的,之後皇後才會再次召見。
槿露五體投地下拜,沒聽到那聲免禮肯定不能起來,可是,這停頓的時間也太長了吧。先是讓自己走了那麽遠的路而後故意將自己涼在冰冷的地下,難道是皇上對翰林不滿被遷怒了。
似乎過了許久,槿露終於聽到了書案後麵的景傾帝說道:“平身吧。”昨晚勞筋傷骨今天又走了那麽長的路,槿露站起時膝蓋都在發抖,借著李翰林的攙扶槿露才不至於踉蹌。
槿露保持著目光往下三十五度角保持恭順謙和的姿勢。果然如傳聞中的那樣,這個花家大小姐確實不卑不亢,樣貌雖然隻是一般,但是這樣的氣度卻和先皇後極為地相似。想那年新婚燕爾時她也曾這樣的絕世風華,眼眸裏滿是對未來的期盼和向往,可是後來……
想到皇後最後鬱鬱而終在這個坤寧宮。景傾帝心裏很痛,他說道:“李家是開國功臣,滿門忠烈世代效忠我景傾王朝;花家花成儒也是對朕的忠心耿耿,花老爺錚錚鐵骨,一生正氣,乃天下讀書人之楷模典範,朕賜婚給你們兩人,希望你們能夠繼承先人遺誌,世世代代效忠我景傾!”
夫妻倆齊齊說道:“臣、臣妾謹遵教誨。”
“嗯!”景傾帝點點頭說道:“翰林你留下,朕有事與你相商,劉塢引少將軍夫人去翊坤宮見皇後和許貴妃!。”
槿露頓時傻了眼,許貴妃是萬紫嫣的親姨媽,見一見應該無妨,可是皇後不和皇上一起見自己,為什麽非要單獨見自己呢?花槿露覺得非常的奇怪!
“你可知朕為何要你和你新婚妻子步行了半個多時辰?”景傾帝問道。
李翰林給景傾帝做了多年的密探,和朝臣打太極互相試探琢磨不同,他們君臣相處的方式比較直接了。
所以,李翰林想了想,回道:“皇上是在提醒微臣,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雖然微臣已得以封官賜婚的恩典,但這隻是開始,未來還要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景傾帝點點頭,說道:“朕也是在提醒你,當初你跪求朕給你賜婚,朕如了你的願。但是你現在根基尚淺,夫貴妻榮,隻有你挺直了腰杆,你的夫人才能得以保全,安享富貴。朕既然給你們賜下這門親事,是希望你們能和和美美做一對佳偶,而不是委曲求全,做一對怨偶。你妻子一生的榮辱,都寄托在你身上啊。”
李翰林說道:“臣必定不負聖望。”想起剛才那和皇後氣度相似的臉,景傾帝暗自傷神,其實這句話與其是說給李翰林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自己初登帝位時,根基太淺,無論是朝中還是後宮都處處被人掣肘,到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深愛的皇後凋零在這坤寧宮。
皇後臨終前說的那句“終於解脫了”,其實心裏是有怨的吧!想起這句話,景傾帝心裏鈍刀子割肉般的疼,自己剛才用言語敲打李翰林,就是希望這個氣度和皇後相似的命婦,能夠有一個和皇後不一樣的結局。
槿露在那位紅衣太監劉公公的引領往翊坤宮方向而去,誰知經過西六宮時,十幾個宮女太監簇擁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而來。
槿露忙跟著劉公公讓出道路,站在路邊垂首行禮。
“這位可是少將軍夫人?”馬車停下來了,一個頭戴尖頂狄髻,插著藍查文金分心,頭頂插著紅寶石桃心,戴著皂羅抹額的高品級女官走過來。
劉公公說道:“正是。”
那女官又問道:“往何處去?”
劉公公答道:“翊坤宮。”
那女官返回到馬車邊上,和裏頭的貴人低語了一句,而後又來說道:“我們娘娘也恰好要去翊坤宮給皇後請安,見天冷風大,特請少將軍夫人同車。”劉公公沒有說話,而是側身看著槿露,把問題直接拋給她。
剛才和丈夫攜手同行,還沒有覺得那麽冷,那麽累,現在自己一個人,槿露覺得身上最後一絲體溫都要被北風卷走了,可槿露不知這位宮人說的“娘娘”是誰,那裏貿然敢上去?於是槿露說道:“娘娘身份貴重,臣妾不敢與娘娘同車。”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馬車裏麵飄來,“少將軍夫人不必拘禮,紫嫣經常說起過你,本宮也一直想見見你,今日恰好遇上了,順便帶著你一起去見皇後娘娘。”
是許貴妃!方才皇上的意思貌似許貴妃早就在翊坤宮了,怎麽這會子才從居住的西六宮出來呢?
槿露麵有難色的看著劉公公,“公公您看――?”
劉公公說道:“既然是許貴妃邀請,少將軍夫人恭敬不如從命了,隻是咱家是奉命送夫人去翊坤宮,不能半途而返,是必須要跟著許貴妃的車駕一起去。”
槿露上了車駕,規規矩矩行了跪拜大禮,曹許貴妃說道:“免禮。”
又對著扶槿露上馬車的宮女說道:“本宮有些頭暈,叮囑趕車的走的穩當些。”言下之意,就是慢點走,她有話要和槿露說,宮女應下了。
許貴妃在後宮是個傳奇,十年前,她以二十八歲“高齡”重新得到皇上寵愛,生下一雙兒女,這十來年也一直恩寵不斷,為人卻甚是低調,她娘家許家隻有一個過繼的弟弟,這位國舅爺一直被她拘在汴梁老家不得進京。
和許貴妃最親密的親姐姐娘家徐家即使身處京城,家中子弟也隻是憑借科舉的功名做個小京官,沒有本事讀書出頭的,幹脆在家做富貴閑人而已。
哪怕是許家出了位侯夫人,也是這番行事,所以像言官禦史這樣最喜歡找外戚麻煩的職業訴棍,也很難找到許貴妃和侯夫人的把柄。
槿露本以為這位神奇複起、並且十來年聖寵不衰的許貴妃是個絕世佳人,可抬頭一瞧,並非她想象的那樣,許貴妃眉眼和萬紫嫣有些相似,但顏色不及紫嫣明豔動人,因保養得當,快要四十歲的人了看起來竟是二十七八的成熟/婦人,仿佛歲月是個偏心眼,專門善待了她,隻給她沉積美麗和智慧,把衰老給了別人似的。
槿露正欲開口,許貴妃卻將自己的手爐塞到她的懷裏,笑道:“瞧你凍得嘴唇都發紫了,來抱著本宮的手爐暖一暖,喝杯熱茶,再用些點心。”
考慮到待會要拜見皇後,擔心凍餓得殿前失儀,槿露並沒有推辭,抱著暖暖的手爐喝茶吃點心,她速度很快,卻不失優雅,待她用完茶點,取帕子擦拭嘴唇時,許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下子臉色就好看多了,年輕就是好啊,總有希望在前頭,恢複的就是快。”
“本宮在你這個年紀,剛剛失去了腹中胎兒,也失了恩寵,是人生最低落的時候,憑著一腔不服輸的勁,熬過了十年,終於苦盡甘來。”
槿露暗驚,初次見麵,許貴妃就對自己表明心跡,這……交淺言深,實乃大忌啊,許貴妃在宮裏已經混到這個地位,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那麽她今日所為,目的是什麽!
琢磨不清這裏頭的玄機,槿露隻得例行公事似的說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許貴妃問道:“聽說你和少將軍入了紫禁城之後,是一路步行?”
“是。”
“這是很長的一段路,又是在冰天雪地的臘月天,居然沒有車駕相迎。”許貴妃淡淡一笑,說道:“你可知是為何?”
槿露忙低頭道:“臣妾惶恐,不敢揣摩聖意。”
嗬嗬,許貴妃笑道:“你果然如紫嫣所說,是個謹慎的。皇上這麽做,自有原因在,等回去了,少將軍自會告訴你的。”
話題一轉,許貴妃說道:“原本現在,本宮應該在翊坤宮給皇後請安,可是今日一早,卻被好幾樁事情絆住了,若不是有人提醒,恐怕你和本宮就要錯過了。”
槿露心裏咯噔一下:萬紫嫣說過,宮裏頭如今是許貴妃主理後宮之事,是誰有那麽膽子敢設計給許貴妃使絆子?莫非是――?
許貴妃話語不辨悲喜,說道:“你的妹妹――榮嬪一直伺候皇後禮佛,很得皇後喜歡,現在她就在翊坤宮等你,想把我支開,單獨召見你呢。”
榮嬪不就是花梅青,是花府的嫡次女,盡管入宮就因為侍寢被提升為榮嬪,但是卻沒有實際上的多麽受寵,但也也不至於冷落,溫吞水似的,她費盡心機支開許貴妃,和皇後一起召見自己做什麽?
難道是因為她還在因為當初她姨娘被她算計的事情,還是因為她的親弟弟花昭日一直下落不明,她要借著皇後的威儀,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敲山震虎?
許貴妃繼續說道:“宮裏的六皇女,是以前淑妃身邊一個宮女所生,淑妃賜死後,這個宮女觸柱殉主,這位六皇女繈褓之中便養在翊坤宮中,如今三歲了,估摸是皇後娘娘要開始給六皇女找一門親事,而六皇女要說親,必須先將其寫在某位嬪妃名下,以正其名,將來下嫁時才能冊封公主,給與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