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真真假假,心已亂
~
芷蘭在尉遲寒風的陪同下緩緩走進墨園,穿過竹林小徑,她突然停滯了腳步,看著眼前那正在迎風飛揚著的紫藤花瓣,她微微偏了頭,眸光變的渙散……
紫藤樹上的鞦韆輕輕的晃動著,淡紫色的花瓣飄蕩在四周,落在地上,好似鋪了一層絨毯,空氣中是那青竹的清新和這紫藤花的香氣,置身在此,仿若走入了仙境一般。
尉遲寒風靜靜的看著她,溫柔的問道:「記得這裡嗎?」
芷蘭沒有回答,徑自向鞦韆走去,緩緩的坐在上面,盪了幾下,頭……倚靠在了麻繩上,淡漠的臉上隱隱間浮上了一層哀戚。
「能吹一曲嗎?」芷蘭突然悠悠說道,眸光淡然的看著尉遲寒風。
尉遲寒風輕點了頭,拿出袖兜中精細短小的玉笛置於薄唇邊,緩緩吹著……
笛聲悠揚,飽含了思念和迷醉。
芷蘭突然站了起來,隨著笛聲輕舞,淡然的在那飛揚的紫藤花下旋轉,只是幾個簡簡單單的動作,說不上很優美,卻令人無法挪開眼眸。
突然,尉遲寒風停止了吹奏,狹長的眸光靜靜的看著芷蘭旋轉,在她快要停下時,伸手一拉,芷蘭腳下踉蹌了下,跌入了他的懷抱。
尉遲寒風俯視著懷中的芷蘭,深深的凝視著她,眸底有著深思,他低沉嘶啞的說道:「墨兒,你可曾記得,當初月下,你也是如此在這漫天飛舞的花瓣下輕舞,本王為你持笛吹奏……」
芷蘭微蹙了眉頭,尉遲寒風的隱忍和霸道的氣息籠罩了她的周身,讓她的心有些慌亂起來,她想站起身,推搡了下,卻未曾推動他半分。
「你就真的一點兒也記不起本王嗎?」尉遲寒風低吼的問道,狹長的眸子里噙了抹狠戾……和悲慟。
芷蘭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動容,她真的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每當要想起些什麼的時候,好像思緒又被什麼打亂了一般。
這個男人說……她是他的王妃,他愛她,可是……她為什麼一點兒也想不起他?!
但……每每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她的心彷彿又被刺痛了一般,好似,她曾經也曾經歷過如此的無奈何悲傷。
「王爺……」芷蘭喚了聲,杏眸中有著無由來的凄涼。
「叫本王的名字!」尉遲寒風霸道的說道。
芷蘭擰了下眉,倔強的撇了下唇角,冷漠的說道:「王爺先放開我可以嗎?」
尉遲寒風菲薄的唇微揚了下,邪魅的說道:「叫本王……風……」
芷蘭暗自蹙眉,又推了推尉遲寒風,還是未曾推動分毫,最終無奈妥協的喚道:「風……」
言語間,芷蘭臉頰上閃過嬌羞之色,眼瞼微垂,小女兒姿態盡顯無疑。
尉遲寒風看的出了神,突然想起……墨兒當初和他入宮面聖,在皇後面前淡定自若間帶著嬌羞姿態,自然而然的喚他「風」的情景……
想著,他唇角的邪笑越發的深,眉眼上挑,冷峻的臉上竟是趟過滿足。
芷蘭怔怔的看著,如此的尉遲寒風是她這些日子以來從來沒有見過的,這樣的他……讓她的心好似被那笑容融化!
尉遲寒風回過神,手掌用了力,猛地托起了芷蘭,修長的手指鋝了下她飛揚的髮絲,寵溺的說道:「本王讓小單和小雙過來侍候你,她們兩個也是之前服侍過你的人,對你的喜好也甚是了解,你先休息下,晚膳時本王過來喚你!」
芷蘭輕輕點頭。
尉遲寒風示意侍立在遠處的小單和小雙上前服侍,直到看著芷蘭入了寢居方才離去,人剛剛出了墨園,腳步不免一滯,轉身回望,那匾額和兩側的藏頭詩落入眼底,背負的手猛然攥了起來,深邃的眸子底下有著隱忍。
他轉過身,神情僵了下,隨即恢復往日的冷漠,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蘇墨和小婉,淡淡的說道:「芸兒怎麼過來了?」
蘇墨和小婉微微一福,起身向尉遲寒風走去……
她不想來,可是,剛剛進了屋子,卻又鬼使神差的走了出來,又莫名其妙的走到了墨園……一切不想卻自然而然!
「妾身聽聞王妃回府,想來禮數上是要前來拜見的!」蘇墨收起心裡的失落,臉上浮著嬌媚的淡笑,輕柔的說道。
尉遲寒風的心猛然抽痛,背負的手捏的更緊,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思緒的緩緩說道:「墨兒喜清凈,你就不用拜見了,晚上本王會在膳廳設宴,到時候在參見也不遲!」
蘇墨淺笑的點了頭,微福了身說道:「是,那……妾身先行告退了!」
說完,轉身離去,轉身的那剎那,臉上偽裝的嬌媚頓時僵在了臉上,眸底噙著濃濃的,卻不願意承認的痛楚。
尉遲寒風伸出手,想上前去拉住蘇墨,想將她擁入懷裡,可是……手僵了下,最終,戀戀不捨的縮了回去,薄唇輕抿,嘴角噙著一絲自嘲和無奈的心痛。
適時,蕭隸急忙奔了過來,見到尉遲寒風,恭敬的說道:「王爺,皇上宣您入宮見駕!」
尉遲寒風拉回眸光,睨了眼蕭隸,微微頷首,又看了眼遠去蘇墨的背影,方才大步流星的離去。
蕭隸隨著他的眸光看去,見遠方走著的是慕芸,不免蹙了下眉頭,回望了眼墨園,方才帶著疑惑緊隨尉遲寒風離去。
蘇墨心中煩悶,漫無目的的走在王府小徑里,見路就走,見彎就拐,突然間,她停了腳步,眼神有些空洞的向前方看去,竟是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北小院……
小婉緊緊的抿著嘴站在她的身後,忍了忍,終究沒有忍住,跺了跺腳,氣憤的說道:「小姐,不如給他一顆毒藥,一了百了……」
蘇墨側眸睨了眼小婉,淡漠的說道:「你說的倒容易……」
小婉嘟著嘴,不置可否的說道:「哼,憑小姐的能力,我覺得不難!」
「義父曾經制出三顆解毒丹……你知道嗎?」蘇墨看著北小院那沒出院牆的老槐樹,上面結著白色的花串,經過幾日的雨水侵襲,淡然的花香怡人心脾。
「當然知道了……」小婉說道:「那三顆丹藥也是老谷主歷經許多年精心研製的呢,只要有一絲氣息尚存就能起死回生,而且能解百毒,最為精妙之處就是……服用后,更是能防百毒!」
蘇墨淺笑了下,拉回眸光,說道:「其中有一粒……他在三年前服下!」
說完,蘇墨不理會小婉驚愕的神情,轉身離去。
輪迴中的所有痛苦,不在任何地方,就在你的頭腦之中,你必須自己去終結。
蘇墨目視前方,臉上淡漠的看不出任何,唇角微揚了個嬌媚冷然的弧度……
這樣也好,他的情在那個墨園裡的蘇墨身上,不在她的身上,她不再有所顧忌,一切過後,這裡……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蘇墨和小婉剛剛走到思暖閣,就聽聞守門的人說柳側妃來了,她淡然的點了下頭,走了進去,就見柳翩然正在大樹下的石凳上坐著,紙鳶在一旁侍立,二人輕語著什麼。
「柳姐姐怎麼得閑來我這裡?」蘇墨淡雅一笑,柔聲說道:「方才出去遊園,竟是不知柳姐姐前來,怠慢了!」
蘇墨說的隨意,神情言語間卻絲毫沒有怠慢之意,倒是有著幾分冷然,她心中大致也想到,柳翩然必然是為了那墨園的人而來。
柳翩然淺笑,說道:「無妨,我也只不過正好行經此處,就進來坐坐,聽聞妹妹出去散步,想著無事,也就在此等候了……」
「哦?」蘇墨輕咦了聲,示意小婉奉茶,隨即在柳翩然對面坐下,說道:「我院子里除了小婉,也沒有留下什麼侍候的人,不似姐姐院子,久久未曾奉茶,還望姐姐不要怪罪了去……」
柳翩然輕搖了頭,杏眸微凝的看著蘇墨,緩緩說道:「妹妹既然去遊了園子,必然是知道……王妃回來了!」
蘇墨聽聞,嬌媚的笑了笑,點頭說道:「這麼大的事情我豈能不知,王爺還親自交代了,晚上膳廳用膳呢!」
柳翩然微蹙了下眉,眸底閃過一絲氣憤,隨即笑著說道:「唉,王爺痴情,苦等近三年,終究老天爺被王爺感動,王妃雖然失憶,卻不妨礙王爺對她的寵愛!」
蘇墨笑而不語,靜等柳翩然繼續說下去。
「唉……王爺對王妃這份情,可真是誰也替代不了的……」柳翩然說著,眸光微挑,看著蘇墨,猛然間驚訝了下,虛偽的笑著說道:「喲,你看我這話說的,我可不是說妹妹啊,妹妹可不要多了心去……」
「無妨!」蘇墨淺笑,端起小婉剛剛沏好的茶淺啜了口,方才說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替代誰,我就是我,無需替代任何人……我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蘇墨說的從容淡漠,語氣緩慢,不疾不徐,神情間是那渾然天成的自信和高傲。
柳翩然看的怔愣了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慕芸的神祗行為特別的熟悉……那樣的熟悉感卻又一時間無法形容。
想著,淡然的笑了笑,說道:「那倒是,王爺甚為寵愛妹妹,就算王妃歸來,王爺依舊心念著妹妹的,就連生病,也希冀的是妹妹陪伴!」
「那也只不過是王爺將我當成了念想罷了!」蘇墨無所謂的說道,她倒要看看,今天柳翩然到底意欲何為。
柳翩然一聽,憶起那日晨間看見慕芸從寒風閣出來,神情間有著幾分怒意,想來就是因為王爺將她認作了蘇墨吧,心裡不免嗤笑了下,卻柔聲說道:「妹妹又何必妄自菲薄,王爺是何許人也,又豈會不辨真假呢!」
她的話一語雙關,看似在安慰蘇墨,實則卻是在嘲諷她不自量力,以為自己有著幾分相似,就高傲的將她人不放在眼裡。
「就是因為王爺眸光銳利,我才心甘情願入了這侯門,否則……我豈不是和那芳華苑的人不無二樣?!」蘇墨淡笑的說著,看著柳翩然心思急轉而快速翻轉的眸光,淡然以對。
「妹妹說的是……」柳翩然好似頗為認同,啜了口茶水,遲疑了下,方才說道:「其實,王爺寵愛妹妹,這些日子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王妃只不過因為是王爺記憶中的人……以後誰主沉浮也是說不定的……妹妹你說……對嗎?」
蘇墨聽后,淺笑,並未應聲,暗自不免冷哼,這個才是她今日來的目的吧,勾起女人的嫉妒心,她不用動手,卻可坐收漁翁之利……
果然是……最是殺人不見血,美人青絲紅顏刀!
「姐姐說的是!」蘇墨應聲,神情間浮上隱約的嫉妒。
柳翩然見狀,暗自竊喜,轉變了話語,竟是和蘇墨前所未有的「祥和」交談,她當然也明白,一朝一夕的,她們的關係斷然不會相知。
柳翩然又坐了大半個時辰後方才離去,人剛剛走,蘇墨不免緩緩抬頭,向大樹上看去,眸光冷漠而平靜,緩緩說道:「你倒是悠閑!」
西門雪俯視的看了眼,悠哉的點了下頭,說道:「比起你應對柳側妃,我確實悠然許多……」
蘇墨收回眸光,徑自在石凳上又坐下,為自己添了茶,說道:「這幾天你好像忙的很?!」
「呼」的一聲,西門雪已然從樹上飄身而落,行到石桌旁坐下,徑自拿了杯子倒了茶,說道:「是有些忙,你忙著談情說愛,我……當然要為你善後了!」
西門雪說的曖昧至極,嘴角那邪佞的笑意讓人看的心寒。
蘇墨擰眉,瞪了他一眼,說道:「不要說的好像什麼都為了我一樣,你……和我沒有關係!」
西門雪微點著頭,聳了下肩膀,「唰」的一聲展開摺扇,輕輕搖著,笑著說道:「黎王對她那麼好……你就不嫉妒?哦,不對……應該說,你就不感動?畢竟……他的出發點可是為了你!」
「呵!」蘇墨輕蔑的笑了下,冷冷說道:「嫉妒是有的,怎麼說……我是他的側妃不是嗎?至於感動……哼,他那是對蘇墨的,不是對我慕芸的,何來感動?!」
西門雪一聽,胳膊撐著石桌俯身上前,邪魅的挑著眼角,眸光變的幽深,緩緩說道:「不是想讓他心痛嗎?那就殺了墨園裡的人……豈不是可以讓他嘗到得而復失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