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殺了他,我就嫁你
這聲音太過熟悉,仿佛自人靈魂深處傳來,沐蘭微微一震,隨即唇角揚起一抹輕笑。
他終歸還是來了。
拓跋淩雲自是也認得這聲音的,心裏不禁暗自吃驚,麵上卻未顯聲色,轉過身來。
果然,身後不到十丈遠的大樹旁閃出一個身影,一身普通侍衛的裝扮,銀盔下卻是黑眸濯濯,線條完美的清冷俊顏,正是東陵無絕。
想到他剛才那句話裏絲毫沒有訝異和驚慌,拓跋淩雲心裏頓時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麵上卻絲毫未露聲色,道:“原來,傳聞中驍勇披靡的東陵君上也不過如此,連赴個約也不敢光明正大。”
東陵無絕那雙寒潭般的眸光隻淡淡掃了一眼沐蘭,仿佛對她的存在並不在意一般,隨即便轉到了拓跋淩雲身上,道:“你費這麽多心思,不就是為了對付朕嗎?雖然不知道你我究竟有什麽恩怨,不過,今日倒是可以做個了斷。”
拓跋淩雲邪邪一笑,道:“可惜,你的人馬已經全軍覆沒,現在就憑你一人,在我有窮國的地界,可以說是插翅難飛了。”
東陵無絕隻篤定的勾勒起一抹涼涼的笑意,道:“你是指穀底那些人嗎?說到他們,朕倒是還要感謝拓跋太子,這些人早已圖謀不軌,今日借太子之手清理叛黨,倒是替朕省了不少事。”
那日看了汐楓送來的信後,他便知道,在邊境必然有榮家的人與拓跋淩雲裏應外合。借著讓出北裕城的事,他不著痕跡的試探了一番眾官員的反應,加上暗衛的調查,果然試出了些端倪。
這幾天裏,他表麵上是在忙著讓城的事情,暗地裏卻著人盯緊了關口。拓跋淩雲想趁他來赴約的同時,聯合關口榮家的人馬來個內外夾擊,卻不知他早已著人擬了拓跋淩雲的筆跡,讓榮家的人將部下的精兵親衛派來隨他赴約。途中他伺機與早已混跡其中的焰風調換了身份,便是要看看拓跋淩雲究竟玩的什麽花樣。
拓跋淩雲心裏暗自震了震,他就知道榮家的人做不成什麽大事。好在,他從未真正對榮家寄予什麽指望,否則,怕是早就功虧一潰了。想到此,道:“既然這裏隻有咱們三個,大家也不必再兜圈子了。”說著,看了看身邊的沐蘭,道:“想必你也等急了吧?在我和他的恩怨解決之前,我可以給你們一點時間,你不是也正有帳要與他算嗎?”
最初那短暫的震憾早已消散,在東陵無絕那漠視的眼神掃過她身上時,沐蘭的心就已冷卻下來。他的態度她並不意外,鄔江縣一別,他們原本就已決裂,想必他心裏對她還是存著恨的吧?而對於她,眼前這個男人不止是間接害死蕭翼的凶手,在前世,他們之間也還存著一筆算不清的舊帳。
所以,當拓跋淩雲將話題引向她的時候,沐蘭也隻是清清冷冷的看向東陵無絕,似揚非揚的唇角帶著一抹動徹人心的嫵媚,淡淡道:“好久不見。”
短短四個字,卻早已在心裏迂回了百轉。當那些記憶與她重疊,今日,她不再是以一個看客的角度,而是以昔顏的身份再度站在他麵前。
諷刺的是,輾轉千年,他們依舊站在了敵對的位置上。
直到此刻,東陵無絕才真正相信,拓跋淩雲和汐楓所說的她的改變,並非是在騙他。其實,之前藏身於人群中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雖然那時候他離她很遠,幾乎看不清她的樣子,那一刻,卻讓他莫明的滋生出一種錯覺,一種猶如置身夢境的錯覺。
如今距離拉近,那種錯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的強烈。眼前的沐蘭太像他夢中遇到的那個女子,尤其是那份藏在嫵媚之下的冷漠,那雙仿佛能看透世間萬物的瞳眸,盡管隻在夢中見過,那記憶卻刻骨般清晰。
一個蕭翼,竟把她變成了這個樣子?東陵無絕心裏那股滔天醋意雖然不想承認,卻怎麽也按捺不下,冷冷道:“剛才不是還當眾否認你的身份嗎?怎麽,現在又認得朕了?”
他剛才不也裝作一副和她不熟的樣子嗎?沐蘭暗自諷笑著,道:“我可隻說自己不是德妃,又沒說不認識你。再說了,就算我忘了所有人,也絕不會不認識你。”
這句話通常可以表達兩種情感,一種是深情款款,而另一種,則是恨之入骨。
東陵無絕自是不會讀不出她要表達的是哪一種意思,可明明更有資格去恨的那個人應該是他才對,“他說你有帳要跟朕算,朕倒也想知道,朕是虧欠你什麽了?”
他什麽都不記得,自是可以如此理直氣壯。沐蘭也不想多作解釋,道:“誰知道呢?或許隻是不想在這世間再看到你。”
就像當年他讓人毒殺她和她的孩子一樣,他傷害過她太多次,她隻是想讓他也嚐嚐這種滋味。
她話中沒有半點玩味,東陵無絕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眼中那股殺念。這與他預期中的重逢有著天差地別,那樣陌生卻又熟悉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刃,而她卻笑著用這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在了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旁一臉看戲表情的拓跋淩雲,東陵無絕心中突然一陣了然,“所以,你與他聯手了,隻為把朕騙來這裏?”
沐蘭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眼裏帶著幾分俏皮,笑道:“你又何必再在我麵前裝得這麽偉大?你真的隻是為我而來的嗎?拓跋淩雲這般明著對付你,你其實也想知道這個中端倪吧?以你的性情,就算他不是用我做要脅,他這般明著向你挑釁,你也不會坐視不理,對不對?”
不得不說,她看事的確是夠透徹的,透徹得令人害怕。可是,她這樣全盤的否決掉他對她的用心,這一點卻令他很是心寒。原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看來都隻是順便為之,根本不曾入得了她的心。
“這麽說,你是真的想要置朕於死地?”東陵無絕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較量過了,不是嗎?”沐蘭絲毫也不避讓他的目光,眼裏反而更升起一抹興味,指了指身旁的拓跋淩雲,道:“前提是,你得先殺了他。”
“你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不過,我就喜歡你這股子狠勁。”拓跋淩雲故意湊近她耳邊說著,滿意的看到東陵無絕因此而握緊的拳頭,唇角的笑更加的邪肆,道:“且不說我與他本就有仇,單憑你是我即將過門的太子妃,隻要你說想殺誰,我便替你殺。”
這番話果然讓東陵無絕眉心皺得更緊,目光狠狠的看向沐蘭,道:“你真要嫁給他?就為了殺朕?”
事實本不是這樣,可沐蘭突然想知道,她若真要這麽做,他會是何反應?想到此,便盈盈的笑道:“如果他能殺得了你,說明他比你更強大,而我隻喜歡強者。”
雖然知道她這番話未必是真心,拓跋淩雲眼裏還是閃過一抹光亮,道:“一會我就向你證明,何謂真正的強者。”
這個薄情的女人!他還沒死呢,她就枉想改嫁?看到拓跋淩雲那火熱的眼神絲毫不避諱的停留在沐蘭身上,東陵無絕從未有一刻這麽想置一個人於死地。
隻見銀光一閃,他手中的劍已出鞘。
拓跋淩雲也知道,眼下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見刺激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眸光瞬間一冷,拔劍出鞘,不用招呼,兩人已不約而同出手。
當日拓跋淩雲與沐蘭交手,多少還是有所保留的。如今對上東陵無絕這個勁敵,自是全力以赴。兩人身手皆是不凡,又都身經百戰,一時間還真是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沐蘭退到一旁冷眼看著這場交鬥,無數的過往如雲煙一般閃現在眼前。幼年時的初遇,少年時的重逢,他手把手的教她習字,教她彈琴,教她功夫。她第一次帶兵救下他的那個晚上,他吻了她。在那之後不久,他與清環訂了親,並親手替她斟了一杯毒酒。
這些記憶是她自雲池國醒來那一刻起就不存在了的,直到她吃下北漠送來的毒果,嚐到那種巨毒噬心的痛苦時,才憶起和他有過這麽一段前緣。所以,九弦才對她這段記憶如此深刻。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世她在重遇九弦之後,憶起的竟全是那段前塵往事。
相傳,作為能未卜先知的大巫女,她們因泄露天機,死後是會灰飛煙滅,不入輪回的。她想,她之所以會是個例外,或許是連上蒼也想成全她回來了卻這一段恩怨。
如今,一切終於即將結束了。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心裏卻突然滋生出一抹莫名的痛意。
正要收斂心神,卻聽得一旁林子裏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拓跋淩雲和東陵無絕鬥得正酣,自是無暇顧及這些,沐蘭循聲望去,卻見林蔭後閃出一個身影,朝她飛掠而來,正是之前假冒東陵無絕的焰風。
焰風眨眼便到了她眼前,回頭瞥了一眼正在交鬥的那兩人,匆匆對沐蘭道:“德妃娘娘,屬下奉君上之命保護您離開,冒犯了。”說著,便伸手來拉沐蘭手腕。
沐蘭自是不會這麽輕易被他擒住,隻迅速的一閃身便避開了他,道:“我已經說過,我不是什麽德妃,要走你自己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身法奇快,焰風也不禁愣了一下。不過,東陵無絕來時已經交待過,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必須把她平安帶離這裏,“既是如此,請恕焰風無禮了。”說著,便要再度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