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費盡心機的爭鬥
東陵應弦臉上閃過些讓人不解的複雜,但隻頃刻,又恢複了一貫的隨性不羈,道:“看來,德妃娘娘是還有許多貼心的私己話要與太後說,我這大男人來得倒不是時候。如此,我便先去太華殿看看皇後娘娘。太後,應弦遲些再來看您。”
看他說著話已經站起身來,孟依青也不便挽留,揮了揮手,道:“你們是自幼一同長大的情份,情同姐弟一般,是該去看看。”
“應弦失陪了。”東陵應弦告了個禮,便轉身往太華殿方向走去。
待他走遠了,孟依青立刻垂下了笑容,嗔道:“你唆使他去太華殿幹嘛?就不怕皇後找他跟東陵無絕說情?東陵無絕對應弦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沐蘭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難道你真的覺得,他入這後宮來是專程來看你的嗎?他和榮紫璿的交情擺在那裏,我就是不說,他也會去看她的。”
孟依青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麽回事,遂假意的歎了歎,道:“好吧,是本宮自作多情了。不過,榮紫璿這女人心機太深,手段又毒,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她放出來。否則,這後宮又要不得安寧了。”
可是,東陵無絕真的會關她一輩子嗎?榮家又真的會就此善罷甘休嗎?沐蘭沉了沉眉,如今後宮的這種寧靜和協,卻讓她隱隱嗅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
太華殿是宮中祭祀祈福的地方,四周高牆圍立,殿宇輝煌,卻也格外的冷清。榮紫璿一身淡青素衣坐在偏殿的內室裏,氣色倒是比以往在鳳傾宮時還要好些。
“信送出去了?”掃了一眼剛才外麵回來的綿儀,榮紫璿不緊不慢的道:“沒被什麽人瞧見吧?”
“奴婢辦事您還不放心嗎?”綿儀篤定的應著,又讚道:“多虧娘娘有遠見,這宮裏到處都有咱自己的人,就算是身在這太華殿,也能掌控整個後宮的動向。”
榮紫璿滿意的點了點頭,卻還是謹慎的道:“雖是如此,咱們行事還是要多加小心,君上現在盯得緊,事情未成之前,若露出了什麽破綻,可就功虧一潰了。”
綿儀自幼跟隨她,甚是穩重的道:“娘娘放心,此事關係著娘娘一生的成敗,奴婢絕不敢掉以輕心。娘娘隻需靜靜等待,那德妃的好日子過不了幾天了。”
榮紫璿挑唇一笑,眉眼間流露出一抹狠毒。片刻後,又想了什麽,道:“旻親王昨日收到口信後,不是答應今日便進宮來見本宮嗎?算著時間,也該快到了吧?”
綿儀應道:“旻親王是借君上召他議事之便進宮的,現在這個時辰,想來也差不多該來了,娘娘是否現在便去佛堂準備?”
“嗯。”榮紫璿站起身來,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本宮今日這妝容如何?”
綿儀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點了點頭,道:“娘娘還是一點沒變,這番打扮,與未出閣時簡直是一模一樣。”
榮紫璿得意的抿嘴一笑,繼而感歎道:“可是本宮的心卻早已蒼老了,這些年的辛勞,費盡心機的爭鬥,早就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人生在世,誰又不是身不由己。”綿儀安慰的道:“娘娘隻要像現在這般多為自己打算,自有一日會苦盡甘來的。”
“但願吧。”榮紫璿微微閉上雙目,腦海裏浮現的卻是東陵無絕的身影。
“娘娘,旻親王來了。”綿芳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榮紫璿頓時收起臉上的動容,淡淡道:“請他到佛堂吧。”說著,出了偏殿,朝著佛堂的方向而去。
皇家的佛堂自是修得氣派,朱牆碧瓦,寶相莊嚴。空氣裏淨浮著淡淡的檀香,佛堂內的圃團上,榮紫璿一身素淨跪在那裏,長發未梳成髻,隻別了支白玉簪子,發尾用緞帶束了起來,柔柔的垂在身後。
東陵應弦隻覺眼前的背影甚是眼熟,卻也隻是一刹那的心潮起伏,便又恢複了平靜,腳步輕盈的踱進了佛堂內,衝著榮紫璿施了一禮,道:“應弦給皇後姐姐請安了。”
榮紫璿口中正默訟著經文,念完了一段,才站起身來,看向他,道:“你總是這樣,不管有沒有旁人,都是這般拘禮,坐吧。”
“姐姐當年還不是皇後的時候,不也總拘著禮,喚我一聲王爺嗎?”應弦笑著回道,隻是那笑意裏卻總是讓人覺察不到他的真心,反是有些嘲諷之意。
榮紫璿眸色黯了黯,訕笑道:“有句話,我從來都不敢問。可今時今日也無旁人,我便問了吧,你心裏是不是一直記恨著我?”
應弦的笑容裏頓時多了一絲冷硬,卻仍是那語調,不答反問道:“怎麽,姐姐是這麽覺得的嗎?”
榮紫璿抬眸看向他,道:“你對我越是恭敬客套,心裏便越是瞧不起我。那些冷嘲熱諷的話,我又怎麽會聽不出來?”
應弦也迎視她,目光清冷,笑道:“姐姐難道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您是皇後,我是臣子,那些不過是應有的禮數,怎麽,姐姐是覺得受之有愧嗎?還是說,希望我像過去一樣,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打趣的喚您一聲嫂子?”
榮紫璿渾身一顫,眼眶隨即也紅了起來,忙別過臉去,眨落湧上來的淚水。
看她委屈落淚的模樣,應弦卻是一臉冰冷,道:“看來,我又說了讓姐姐不愛聽的話。那麽,就請姐姐明示,您希望聽應弦說什麽,應弦照辦就是。”
榮紫璿聞言,眼淚卻越發的簌簌直落,索性背過身後,伏在桌上泣哭起來。東陵應弦冷著臉坐在一旁,眼裏雖有些動容,卻並沒有半點要安慰她的意思。
“娘娘?娘娘您這是怎麽了?”綿儀正端著茶水過來,見這情景,忙放下茶盤奔了過來,看了看榮紫璿,又看了看東陵應弦,一跺腳,嗔怪道:“旻親王,您怎將我們娘娘給惹哭了?”
東陵應弦也不分辨,反是榮紫璿忙止住了啜泣,哽著嗓子對綿儀斥道:“綿儀,不可對旻親王無禮,是我自己不好,與旻親王無關。”
“娘娘。”綿儀不滿的瞪了一眼應弦,駁道:“娘娘既是委屈,又為何不索性將實情告訴旻親王?您這些年受的苦已經夠多了的,難道還要讓他繼續來誤會您,羞辱您?”
“綿儀!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嘴了?”榮紫璿訓著,眼淚卻再一次滑落下來。
“娘娘請恕罪。”綿儀突然在她跟前跪了下來,道:“奴婢是實在看不過去了,當日明明是君上答應了莊親王要照顧您,才會將您接進宮做這有名無實的夫妻。可憐您為莊親王在這深宮裏守了七年的活寡,待旻親王也如親弟弟一般,他卻這般來羞辱您,奴婢都替您叫屈。”
“綿儀!你說這些做什麽?這樣我以後還有何顏麵……”說到最後,榮紫璿已是泣不成聲。
東陵應弦早早聽出綿儀的弦外之音,便已是疑惑,待聽聞了這番話後,整個臉色都變了,不敢置信的看向榮紫璿,好一會,才問向綿儀,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綿儀也是一臉淚水,點頭道:“事關娘娘的清譽,奴婢怎敢信口胡說?這事本來是瞞著所有人的,便是太後也是近日才知道,我家娘娘至今都未曾與君上圓過房。”
“為什麽?”東陵應弦震憾的看著榮紫璿。
“還能是為什麽,當然是為了保護您。”綿儀代榮紫璿答著。
榮紫璿拭了拭淚水,苦笑著道:“當我知道你哥哥替君上頂了死罪的時候,原本也是心灰意冷,想要隨他而去的,卻被君上救下了。他說,他答應了你哥哥要照顧我,便絕不會讓我死。不僅如此,還要讓我和你都過上最好的日子。他提議讓我答應與他聯姻,集榮家之力聯手對付前太子,這樣他才能更順利的登上皇位。我知道,唯有他坐上了那個位子,才能保你一身富貴平安,也才能替你哥哥報仇,所以,便答應了他。”
東陵應弦一時有些氣息不定,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似乎都湧上了心頭。
榮紫璿紅著眼看向他,道:“其實我知道,你心裏也是怨著君上的。可他和咱們不一樣,他自小便經曆了宮廷傾軋,喪親之痛。成大事者,又有幾人不是踏著別人的犧牲?可他對你終究是不錯的,至少,沒有辜負你哥哥臨終時的囑托。”
她這番話,聽著是安慰,卻反激起了東陵應弦心中那股怨恨。
他自小與哥哥相依為命,雖然東陵無絕那時也待他如兄長一般,卻總不及自己的哥哥來得親近。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一直守護著他的哥哥會為了救東陵無絕而拋下他一人在這世上。更沒有料到,他哥哥還屍骨未寒,東陵無絕便娶走了那個他一直視作準嫂子的女人。
如今,雖然聽了榮紫璿這一番講述,他心中卻並不能釋懷。東陵無絕待他再好,不過是為了償還心中對他哥哥的歉疚。可是,當年他能同意讓哥哥代他去死,還能那麽冷靜的為謀皇位而娶了榮紫璿,便足以看出他是個多麽狠心的人。
“對不起了,榮姐姐,我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害你傷心了。”
他已經許多年不曾這樣叫過她了,聽到他發自內心的道歉,榮紫璿心裏也不禁泛起一陣酸楚,痛哭失聲。
東陵應弦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待她情緒稍稍緩和了些,才道:“榮姐姐,不是我多心,你既已是皇後,又不為爭寵,為何還要害德妃肚子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