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女人最是了解女人
東陵無絕知道她矛盾的痛苦源自何處,握住了她的手,道:“你不必多慮,朕不會讓你有那一天的。”
沐蘭倒並非是不相信他,隻是身在這後宮,不光是她,他有時候也難免會身不由己的。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裏已是感動,笑了笑,道:“我自是不會有那一天,因為,我可不是榮紫璿。”
不錯,以她的個性,他若真是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隻怕會選擇毅然決然的離開,與他永不相見吧?他愛她這種對愛的濃烈與執著,卻也恨極了她不愛時的決絕。
“朕之所以對她從輕發落,並非是因為她是朕的皇後,而是朕曾欠著莊親王一命。”這段過往內情,知道的人甚少,此刻,東陵無絕卻平淡的說了出來。
“朕的父親早年被封為太子的時候,因被人誣陷,受先帝猜忌,將我們舉家遣去北地。途中,父親便被人加害。先帝得知後,心懷愧疚,幾年之後,將我召回京城,加以重用。不想,同樣的事情卻再次重演,新任太子因忌憚我在朝中的勢力,設計讓先帝誤以為我想要弑君篡位。先帝多疑,加上有太子的母妃從旁進言,說我未忘父仇,先帝忌憚之下,本要將我處死,是皇叔莊親王出麵,攬下了一切罪名。”
他早年被遣的事,沐蘭倒是在聽孟依青說起卓纖纖的時候提到過,卻不曾想到,他回宮後,還經曆了這些凶險。想到應弦在這宮裏受到的優待,不由奇怪道:“莊親王不過是你的皇叔,他怎麽會甘願為你頂下這死罪?”
“皇叔是先帝老來得子,頗受先帝青睞,可他的母妃隻是個小小的州縣之女,所以,在宮中頗受排擠。我父親卻很喜歡他,對他處處維護,故而他待我也如長兄一般。”說起這段往事,東陵無絕眼裏不經意的流露出些許溫情,道:“我回宮的時候,他的母妃早已病逝,他帶著弟弟應弦,在京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卻是這整個京城裏我唯一可以依賴的人。”
聽他說到這裏,沐蘭便有些明白了。東陵無絕的父親雖然早逝,但他母妃還在,其背後的勢力自是不容小覷。加上東陵無絕那些年自己也創下了不少戰功,在朝臣們心中的份量自是不輕。莊親王犧牲自己保他,又何嚐不是在保護應弦?否則,一旦太子登基,他們兄弟倆的命運隻怕更苦。
看她一臉了然,東陵無絕也就沒有再說下去,轉而道:“皇叔臨終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除了應弦,便是榮紫璿。他們雖然彼此傾心,榮世儒卻並不看好這樁親事,加上太子從中阻撓,一直未能成婚。朕答應過他,隻要有朕一日,便定保這兩人此生安然無虞。”
所以,即便是榮紫璿殺害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他也隻罰她禁足太華殿,依然享受皇後的奉例。
“可我看皇後對你似乎……用情很深?”女人最是了解女人,榮紫璿眼中流露的嫉恨便足以說明一切。
“朕一直很敬重她。”東陵無絕如是說著,握了握她的手,道:“說起來,此事也皆因朕而起,朕若重罰了她,便也是有違了對莊親王的承諾。”
“我明白。”知道這一切因緣之後,沐蘭心裏釋懷了許多。更何況,對榮紫璿而言,這樣的生活,又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朕不廢她的後位,還有另一層原因。”東陵無絕看入她眼裏,道:“國不可一日無後,朝中那些臣子必會頻頻進諫,催促朕另擇新後。雖然朕囑意你,但以你夏涼國公主的身份,朝臣們斷然無法接受。到時,必會再有秀女入宮,難免再生事端。如今後宮由太後打理,她對你甚是疼愛,等日後你有了孩子,在宮中的地位自是會不一樣。”
沐蘭從未奢想過他會改立她為皇後,畢竟,這牽扯到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他肯為她做這般打算,已是令她驚訝了。
“我嫁的是你東陵無絕,又不是西楚國。你若能為我舍棄三千佳麗,我還要那些虛名做什麽?”
她倒是從不掩飾她的貪心,可偏是這樣,他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愉悅,淡笑道:“舍棄三千佳麗倒是不難,難就難在,以後那三千佳麗的職責可就全落在你一人身上了。以你這身體,吃得消嗎?”
沐蘭被他話中隱喻的曖昧鬧得紅了臉,遂也不甘示弱的應道:“君上都能料理下一個國家,我料理你一個人總不在話下。”
“這可是你說的。”東陵無絕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又道:“太後那裏已經吩咐過,這段日子你就不必前去請安了,宮裏如今清靜了不少,你也可以安下心來,調養好身子。”
沐蘭笑道:“我這裏有佳菇姑姑和青梅青雪伺候著,她們把我看得可嚴了,我想不好好養著都不行。倒是你,這段時間大概要應付不少事吧?”
東陵無絕點了點頭,道:“江太醫在獄中暴斃,榮世儒趁機推說對榮紫璿所作的事一概不知情,加上朝中為他求情的人也不少。”說到這裏,東陵無絕眼裏多了抹冷銳,道:“看來,朕以往對他們榮家是過於優待了。”
沐蘭雖不懂什麽治國之道,卻也明白一些淺顯的道理。就好比農夫種地一樣,禾苗若是生病了,尚可以治,不需要除去。像榮家這樣的朝中老臣更是如此,隻要治理得妥當,一樣可以為朝廷發揮餘力。
眼下聽東陵無絕的口氣,便也是這個意思,榮家的顛峰時刻,看來是已經過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後宮果然是一派寧靜平和。天氣漸漸轉暖,後宮的花草樹木也都抽了新綠,長出了花骨朵,幾乎每天逛禦花園都會讓人眼前一新。
將養了這麽久,青梅青雪終於放心讓沐蘭出來多走動。孟依青自從接管了後宮,總算不似以前的清閑無聊了,好在後宮嬪妃少,事情不多,每天也能抽出些時間來和她在後宮裏逛逛。
三月三,桃花開,當禦花園的桃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宮裏終於即將迎來一件喜事,應弦與清舞的大婚之期就要到了。清舞自從回宮之後,成熟了不少,近些日子都跟隨在孟依青身邊,學習如何當家。
好在孟依青有著太後生前的記憶,掌管後宮事宜也是井井有條,沐蘭在一旁看得多了,倒也學到不少東西,有時也能幫著一起出出主意。
這日,三人便一同聚在禦花園的賞花亭裏,商量著清舞的大婚事宜。正說到今年新出的首飾花樣,遠遠的卻見東陵應弦朝著這邊走來。
太後壽誕之後,沐蘭便再沒見過他,天天待在宮裏的清舞自然也是。乍然看到他出現,清舞竟一時有些緊張,想到不日便要與他完婚,心裏一時五味陳雜。
孟依青看她很是不自在的樣子,便打趣道:“這旻親王莫非是專程來看他的新娘子的?也就不到十天了,這就等不及了嗎?”聲音故意拔高了些,好叫東陵應弦也能聽見。
沐蘭在一旁也忍不住摻和著笑道:“太後此言差矣,這叫偶遇。”
孟依青連連點頭讚許,“對對對,偶遇更好,偶遇更能彰顯緣份,果然還是你們年輕人更懂浪漫。”
“太後。”清舞嗔了一聲,被她倆這一番調侃,更覺得窘迫了,索性站起身來道:“不是說婚前不宜見麵嘛,我看我還是先回避好了。”說著,一扭身,便匆匆的走了。
習俗如此,沐蘭和孟依青便也不留她。這邊剛一走,那邊東陵應弦便也趕到了。
“應弦給太後請安。”東陵應弦神態倒甚是自然,依禮給孟依青請了個安,這才轉而向沐蘭道:“德妃娘娘安好。”
沐蘭也回了個禮,道:“大婚在即,先恭喜旻親王了。”
孟依青抬手示意他坐,道:“適才清舞公主還在這呢,見你來了,不好意思便先躲開了。”
東陵應弦笑了笑,道:“今日奉旨進宮來與君上議事,想著禦花園的花該是開了,便順道過來走走。想不到太後如此雅興,美景當前,美人相伴,真是叫人羨煞。”
“你這張嘴就是會說話,也不知要哄走多少女人的心。”孟依青一見美男便心花怒放的毛病還是改不了,又瞥了眼沐蘭,道:“果然是叫你給猜中了,是偶遇。”
之前的對話應弦顯然是聽到了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道:“太後自病好之後,倒真是越活越年輕了,想來,這其中也有德妃的功勞。”
沐蘭自知道莊親王的事後,對應弦便也多了分好感,笑著應道:“你也別淨誇我們了,你特意跑這一趟,可是對婚事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亦或是,有什麽話要讓我們替你傳達?”
“應弦自幼喪母,能有太後親自為我操持婚事,我哪裏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說到這兒,東陵應弦微微有些訕笑,道:“本以為會是皇後娘娘替我安排,卻想不到,她竟出了這種事。”
“皇後會做出這樣的事,的確也很令哀家震驚和失望,讓她在太華殿靜一靜心性也好。”提到榮紫璿,孟依青仍是有些不悅。
沐蘭雖不願提起她,但看東陵應弦的神色,便不由得想到榮紫璿曾為應弦的事警告過她,看來,榮紫璿對莊親王的確是有情的,所以,連帶對他的弟弟也這般緊張。
想到此,便道:“前麵過去不遠便是太華殿,旻親王既然來了,何不順道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