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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839章 正在改變的世界四

  順著胡格利河逆流而上,原本浩瀚的海麵便漸漸收縮成了能夠看到邊際的寬闊河麵。這一季節正是這一地區的雨季,船隻進入河口時正好遇到了一場豪雨,連綿不絕的雨水將兩岸的景物都遮蔽在了一層朦朧的雨霧中,讓人看不起雨霧後麵的景象。


  不過到了晚間,這場雨水便漸漸停歇了下來。不過對於船上的人員來說,他們倒是覺得還不如讓雨水繼續下著呢。在狹小的船艙中,外麵的雨水一停歇,艙內就漸漸開始悶熱了起來,而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的蚊蟲就開始活躍了起來,讓人難以入睡。


  對於那些遭受了無妄之災,被迫離開家園跑來印度大陸受罪的宗室子弟們來說,這樣的夜晚簡直是集體例行批判晉王朱審烜,陽曲王朱敏渡兩人的時間了。


  自從被迫上船出海之後,這些宗室子弟才發覺自己過去甚不珍惜的生活,其實真可算是活在天堂裏一般了。什麽權勢、財富、田產,尼瑪就是窩在北京做個平民,也比坐船出海強多了。


  先不說每天吃的都是鹹的發苦的魚幹和肉幹,鮮肉和青菜什麽的,還得優先供應給藩王、郡王和船上的船長、大副,根本輪不到他們這些宗室子弟們。就是這個住宿問題,除了船長獨居一室外,就是蜀王朱至澍和晉王朱審烜也隻能拚一間艙室,郡王四人一間,其他宗室子弟就隻能睡統艙了。


  這些宗室子弟們也不是沒想過要反抗,起碼也得讓船長、大副把自己的住處和食物讓出來。但是起來反抗的宗室們,很快就被李佑命令手下的陸、海軍見習軍官們鎮壓了下去,這些王八蛋是真敢朝宗室身上輪棍子啊,隨著某個試圖搶奪火槍的宗室直接被一個叫李定國的年輕軍官給丟下海之後,宗室們掀起的這場反抗就宣告終結了。


  在那個倒黴的喝飽了海水的宗室被救上船後,又立刻被李佑以皇帝授予的權力流放在了下一個停靠港後,這些宗室們才意識到一件事。他們在海外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國內都不會收到任何消息。因此對於皇帝來說,也就沒有了輿論上的壓力。


  那麽隻要皇帝對他們不再顧念什麽親戚之情,這些看管他們的年輕軍官們根本不必擔心會遭受什麽算後賬。失去了皇帝的保護之後,那麽他們實際上和普通的百姓一樣,再沒有什麽特權可言了。


  而在安達曼海遇到的那場風暴,更是教會了這些宗室們一件事,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如果皇帝把他們丟出國後不聞不問,也許他們根本就沒可能再看到故鄉的景物了。


  皇帝的冷酷態度和確認自身生命受到了威脅之後,這些宗室們頓時就收起了在國內囂張跋扈的態度,識時務的接受現實的教育了。在另一個時空,這些在明朝無法無天的宗室們,在滿人手中可是乖巧的很,乖巧的連逃走都不敢,最終被滿人剿殺了大半。


  不過雖然他們接受了現實,遵守了李佑給他們製定的規矩,不過眾人心中這口怨氣可沒消滅下去。崇禎和李佑他們是不敢罵的,在他們心目中,這兩人是真正的惡人。他們不過在京城裏小小抱怨了幾句,皇帝就直接把他們踢到海外來了,再讓他聽到什麽風聲,天知道還有什麽手段在等待他們。而後者更是皇帝的親信,否則也不敢這麽對待他們,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大家還是明白的。


  這樣一來,宗室們的怨氣就都集中到晉王朱審烜和陽曲王朱敏渡身上去了,後者是他們被發往海外的罪魁禍首,而前者則是沒能管教好陽曲王的宗家。至於此前想要聯合宗室向皇帝施壓,提高下宗室待遇的念頭,在這些宗室們的頭腦中早就不翼而飛了。


  對於宗室們這種情緒上的變化,蜀王朱至澍和晉王朱審烜兩人還是心裏清楚的,但是他們對於這一局麵也是毫無辦法。明著是皇帝讓李佑教訓磨煉下宗室子弟,但事實上這些舉動是否是對他們兩人的警告,他們心中還真是沒什麽底氣。


  於是乎,兩人也隻能裝縮頭烏龜,對於李佑教訓宗室們的行動不置一詞了。他們可不希望引火燒身,讓皇帝將他們移封到海外去。崇禎的這等做派,在他們心裏已經差不多和建文庶人劃上等號了。


  不過在這些宗室中最難堪的還是陽曲王朱敏渡,現在他是受所有宗室不待見,和他同艙室的鬆滋王朱演漢、翼城王朱弘橺、奉新王朱常漣,更是直接無視了他,將他孤立在了一個小團體之外。


  被蚊蟲滋擾的睡不著覺,又不樂意繼續聽艙內其他三人對他的冷嘲熱諷,朱敏渡幹脆跑到了甲板上。走出了狹小悶熱的船艙後,剛剛把頭探出甲板的朱敏渡頓時感覺到一股清新的空氣向他撲了過來,讓他昏昏沉沉的頭腦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誰在那裏?”還沒等朱敏渡完全走上甲板,就聽到了一個質問聲。他一邊回道:“我是陽曲王,出來透透氣。”一邊尋找著向自己發問的聲音來源。


  很快他就在左側看到了提著馬燈照向自己的一個黑影,通過在馬燈的一側插上一塊U形的鍍錫銅片,就能把光線反射到遠處,在夜晚的航船上可是一件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稍稍讓過了光線的照射,適應了光亮的朱敏渡終於看清了提著馬燈的人,原來是海軍見習軍官鄭森。


  對於這個人,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起碼這位似乎沒朝宗室們動過手,比起那個叫李定國的陸軍軍官要有規矩的多。


  鄭森就著燈光看清了朱敏渡的容貌,隻是微微躊躇了一下,便點頭示意後說道:“原來是殿下,那麽您最好不要亂走,透完氣就下去吧。”


  鄭森說完便繼續向著前方巡邏去了,顯然他也無意和朱敏渡攀什麽交情。看著鄭森走遠之後,朱敏渡鬆了口氣打量了下周邊環境,雖然今晚沒有什麽星星,但他還是模糊的辨認出了黑暗中船上的位置。


  接著朱敏渡便熟門熟路的向著船隻左後舷走了過去,在船舷上綁的好好的一排小艇中找到了一個熟悉的位置,然後掀起了蓋在上麵的帆布,這才小心翼翼的鑽了進去,躺在小艇中的帆布包上後,再重新蓋上了入口。


  這隻小艇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雖然高度有些不足,但是對於朱敏渡來說,這裏可比悶熱而充滿敵意的船艙要舒服的多。這個隱蔽的空間,還是他某日下午無意間看到某個水手在這裏偷懶時發現的。


  朱敏渡隨後用一張十元的紙幣,向對方購下了這個隱蔽空間的使用權。那名水手負責每日清理這個空間,並給他準備一些酒水。在船上,每個人每天能夠獲得的酒、淡水和食物都是有定額的,但是有些水手總是能夠獲得定額之外的酒。而對於現在的陽曲王來說,睡前若是不能喝上一兩口,他就實在是難以入睡。


  不過介於有些水手總是喜歡把幾日份額的酒攢在一起喝,從而喝得酩酊大醉誤了正事。因此大明軍艦上已經規定,任何人不得私藏酒精飲料,也不能積攢自己的酒份額。就算是使團中的宗室們,也不能違背這條規定。


  朱敏渡習慣的伸手向後方的帆布包底下摸去,一個硬而冰冷的金屬瓶子就落入了手裏。這是一個用銅片打造的精巧酒壺,比巴掌稍大一些,壺體扁方呈弧形,剛好可以裝在水手們穿的吊帶長褲上的後方大口袋裏。


  旋開壺蓋後,他先是小小的抿了一口,接著便皺起了眉頭,拿起酒壺在耳邊搖了搖,口中不由惱火的咒罵道:“這個瘸子是越來越過分了,連本王的酒都敢克扣,下次付錢看我扣不扣你。”


  雖然口中罵罵咧咧的,但是朱敏渡還是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這些辛辣無比卻能令他忘記煩惱的靈丹妙藥。在短短幾個月中,已經晉升為資深酒鬼的朱敏渡,已經能夠在黑暗中分辨的出,這一次瘸子弄來的酒也許分量上有所欠缺,不過質量上卻是相當不錯。起碼不再是味道古怪的椰子酒,也不是廉價的用甘蔗汁釀成的劣質朗姆酒。


  就在這一口口的品嚐中,朱敏渡終於昏昏的睡著了。當他被外麵的嘈雜聲驚醒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坐起身子的朱敏渡不由揭開了懸空一側的帆布向外望去,頓時就被河邊大片的稻田、甘蔗林、麻田和桑園給驚嚇到了。這一刻他差點以為,自己這是回到了大明的江南了。


  不過看著田地中幹活農人的服飾,他終於還是清醒了過來,這裏還是在海外呢。不過雖然如此,能夠在海外看到這麽同故國景物相似的鄉村,總算是讓他心裏舒服了些。他不由安慰著自己,看起來印度大陸也不是什麽野人居住的地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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