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要不要見他
第151章 要不要見他
在多年前的那一天，她披著白紗，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聖潔的白紗，承接著他們並不聖潔的婚姻。
那美麗卻刺眼的顏色，他甚至不敢直視。
因為他知道，他終究，會讓那潔白的婚紗，染上血色……
但是，現在還要見她做什麼？他不知道，他只是覺得，自己想要告訴她一些事情，但是究竟是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他想要用一個方式，結束他們之間所有的冰冷，他想要告訴她，他不要她再這麼煎熬下去……
*
晚上，宋衍還要再去小吃街工作的時候，室友過來對她說，「小衍，有個兼職，你要不要做？」
宋衍抬起頭，看著室友。
她說，「我認識一個富婆，想學鋼琴，我記得你說過，你會鋼琴的，你要不要去教一下。」
宋衍愣了愣，她已經，很久沒碰過鋼琴了……
室友說，「她就是有錢燒的，隨便學學能彈個曲子就行，那個年紀了，也不圖著考個級什麼的了，學個東西糊弄一下老公就行，你去吧。」
宋衍說，「但是我工作有些忙，不知道……」
「她也忙的很，要忙著打麻將呢，所以估計一個月沒有幾天時間要學，工資不錯了，一個小時好幾百呢，去吧，學個幾個月，學會幾首簡單的曲子就行了。」
宋衍有些心動了。
室友於是一鼓作氣，「那我當你答應了啊，我一會兒給她打電話回復她。」
如果是這樣，每個月，又多了一些收入。
她照顧安安一起睡覺，聽見室友們在討論，明天就是周末了……
她閉上眼睛，刻意讓自己不要去想。
晚上，她做了個噩夢，夢見去了海邊，她到處的找林暮沉，但是，怎麼也找不到她，最後，她甚至也忘記了回去的路，於是她坐在海邊，嚎啕大哭……
*
第二天，照顧安安起床，給他穿了衣服，安安說，「媽媽，我們是不是要去看外婆？」
宋衍說，「是啊。」
他說。「但是外婆好像不喜歡我。」
「媽媽不是說過，外婆只是還沒接受，外婆怎麼會不喜歡安安呢，安安這麼可愛！」
安安嘆了口氣，說，「不過不管怎麼樣，我聽話一點，外婆總會喜歡我的，是不是？」
「是啊，沒有人會討厭安安的！」
拉著安安一起，坐了車，迎著晨光，就去了陳桂香那裡。
是小嘯來開的門，看見宋衍，笑笑，就過去拉安安，一起進了房間。
陳桂香還坐在沙發上擇菜，抬起頭，看了眼宋衍。
宋衍說，「媽，我回來了。」
安安也很聽話，用稚嫩的，可愛的聲音說，「外婆，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小嘯在那撲哧的笑了起來，說，「啊，安安又在電視劇里學會新招數了嗎！」
安安說，「小姨，這不是電視劇里學的啦。」然後擠眉弄眼的，示意小嘯配合他，說什麼電視劇，他今天要做可愛的聽話的孩子，聽話的孩子不看電視劇，小姨這不是在詆毀她的光輝形象嗎。
小嘯被他那怪樣子逗的哈哈大笑起來。
但是宋衍只是在關注自己母親。
她終於，還是慢慢的吐了口氣，說，「小衍，小孩子不要多看電視劇，會壞了眼睛的。」
宋衍一聽，終於鬆了口氣。
高興起來，忙說，「知道了，現在他沒看了。」
一家人，只要在一起，總是好的。
陳桂香想，她是苛刻了。
沒有一個母親，會放棄自己的孩子，只是，她看著那孩子……
那孩子，始終還是有些那個沒良心的影子。
於是吃過了飯，她將安安叫到身邊，說，「你叫什麼名字？」
安安說，「我以前叫安安，現在叫宋安安！」
她說，「嗯，姓宋，是對的。」
抬起頭來，她看著宋衍說，「但是叫安安怎麼能當大名呢。」
宋衍說，「想以後給他改一下，但是現在暫時這麼叫著呢。」
陳桂香於是低頭嘆息，「要是你爸爸在……他是很有文採的…」
宋衍手裡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時間，已經是中午了。
他去了嗎？他在哪裡等她嗎？
不，應該見她沒去，就會走了吧，他向來是個，沒有耐性的人。
中午，四個人一起坐在小桌子邊吃飯。
多加了一個人，家裡竟然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但是，宋衍看著桌子終於坐滿了，心裡還是會有莫名的暖意。
她要的，很簡單，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家，好像從前一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
吃過了飯，她幫母親收拾好了碗筷。
母親還在那裡教育安安，小嘯看著，笑著說，「其實媽也早該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了。」
宋衍也回頭看著，笑了笑。
小嘯又抬起頭來，看著宋衍，「但是，那之後，姐夫……沒再聯繫過你嗎？」
宋衍的手，頓了頓，眼睛，看著前面，有那麼片刻的恍惚。
小嘯說，「沒聯繫嗎？」
她說，「怎麼這麼問？」
小嘯嘆息，說，「要是沒聯繫，他還真是個沒良心的人，媽說的沒錯，那姐你就不要再想他了。」
她已經那麼說過了，難道他也沒什麼反省的嗎？
宋衍奇怪的看著她，「小嘯以前不會問這些的，怎麼突然這麼說，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小嘯眨了眨眼睛，忙西西的笑笑，「怎麼會呢，我只是想，既然你們都有安安了，怎麼他也應該來關心他一下嗎？」
說著，她趕緊借故走了出去。
之後，宋衍就在卧室里，給安安看她以前的照片。
安安說，「媽媽以前好漂亮啊。」
宋衍看著相冊里，那個在陽光下，痴痴的笑著的女孩子，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襲上心來。
「現在媽媽更漂亮。」安安補充著。
小嘯正靠在上面看著，說，「哎呀，安安，你這麼油嘴滑舌的，以後要有多少女孩子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啊。」
安安說，「小姨胡說，我最愛媽媽，我不要別的女孩子！」
宋衍果然被他逗笑了。
小嘯也跟著笑了起來。
「哇，媽媽，這張好漂亮呢。」
宋衍低頭，看見安安正指著一張她穿著厚厚的衣服站在街頭的照片。
她摸索著，想起來，這張是她剛跟著林暮沉從大學回來，她回家說，她不上學了，她要結婚了。
然後被媽說了一頓，被爸爸教育了一頓。
林暮沉第二天，就拉著她去試了婚紗……
婚紗……
她猛然想起了什麼。
「今天是多少號？」
「今天？十一月二十三號啊。」
宋衍心裡一滯，好像有什麼不知名的感覺，就那麼慢慢的，纏繞著她的脊髓慢慢的上升。
「總要選個時間才結婚吧。」林暮沉那時，那麼問她。
她纏著他的胳膊，任性的說，「選什麼，好像別人一樣，選個節日嗎？不，不用，只要是我跟你結婚的日子，以後，就是我們的節日，所以，不用特意的選什麼節日，還是你覺得怕記不住，不，既然是我們結婚的日子，你就一定要記住，比任何的節日，都要記得牢。」
他說，「但是，不是太緊急些了嗎？」
她看著他，她想的是，她就是要趕快嫁給他。
「早點，當你的妻子，不行嗎？那樣，我們就算早一天，成為一家人，你不期待嗎？」
最後，他還是沒扭過她。
於是。選在了某一個日子裡，他們結婚了。
從此，十一月的二十三日，是他們特殊的日子。
但是，她終於，還是忘記了嗎？
他還記得？
她突然想，他到底，要在今天見他做什麼？
他，是不是，還等在那裡？
海面的風冰涼刺骨。
奇怪，明明是南方的天氣，為什麼，卻還是這麼冷？
遠遠的，幾個人站在黑色的車旁，看著站在混凝土的石台上，他迎著海風筆直的站著。
黑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衫，敞開的衣襟，在風中抖著，他單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捏著煙，深吸了一口，煙霧瞬間，便被吹的散開。
所有繁華的熱度，最後不過是煙消雲散。
那種感覺，讓人覺得很難受。
海浪不斷的拍打著混凝土的石台，天氣不好，海水好像是烏黑的一片。
他將煙頭扔在地上，抬起腳尖，碾碎了。
然後雙手一起滑進口袋裡。
她還是沒有來……
多年前的這一刻，在聖潔的教堂里，他將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望著他，抬起無名指，樣子很可愛。
奇怪的是，至今，他還能記得，她那時的樣子。
好像深刻在腦海中一樣。
但是新婚夜，在終於得到了她的全部后，他卻並沒有絲毫的喜悅。
明明是按照了計劃，他已經徹底得到了她，每一步，都那麼的完美，沒有絲毫的瑕疵，但是，他一點也不開心。
所以後半夜，他離開了婚房，離開了她，去找了容雅。
那時，他以為自己鍾情的，終究是容雅。
她甜美的笑容，總是給人放鬆的感覺，聽她說話，聽她發出咯咯的笑聲，他會覺得很踏實，那一晚，他握著容雅的手，對她說，等我吧，有一天我會再來找你，容雅愣了愣，說，你喝醉了，你今天剛剛結婚。
林暮沉只是笑笑，什麼也沒說。
容雅跟他一樣，因為當年宋衍的爸爸，才會有了後來那麼多的變故，因為那一個人的光榮，他們都變的顛沛流離。
他覺得，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再後來，雖然他們沒有明白的說，但是他們之間的交流，就如同情侶一樣，偶爾會一起出去，會交談，會互相訴說。
但是後來怎麼變了？怎麼突然發現，原來從很久以前，他就在刻意的拒絕宋衍這個女人。
為什麼會拒絕？因為他那時候已經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控制的，愛上了宋衍這個，天真的，活潑的女孩子？
因為害怕真的愛上她，所以，才會不斷的抗拒？
但是愛情這種東西，怎麼能是抗拒的了的呢？
終於，計劃在那一天爆發，他如願的對她提出了離婚。
然後他去找了容雅，在她那裡，一天一夜，處理著外面瑣碎的事情，他必須要在她那裡處理，因為好像只有她在他身邊，他才覺得安心，才覺得，自己不會暴躁的，把一切都搞砸。
或許就是因為那樣，才會讓陳桂香知道了，容雅的存在，才會讓陳桂香發狂的去找了容雅。
因為他，容雅才會無辜的受到牽連……
而再後來，他知道，容雅出事了，當知道那個人是宋衍后，他幾乎不敢相信。
後來，他才覺悟，原來，他憤怒於容雅受到折磨重的傷害，但是他更憤怒的啊，傷害容雅的人，竟然是宋衍。
他憤怒的是，宋衍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人，他看錯了嗎，宋衍其實就是這麼一個喪心病狂的，任性跋扈的，沒有任何思想，只憑著自己的任性做事的女人。
他憤怒的並不是她撞了「容雅」，而是「她」撞了容雅。
歸根究底，他憤怒的不過是，他竟然愛上的，是這樣，喪心病狂的一個女人……
但是，為什麼過了這麼久，他才了悟這憤怒的源頭？
為什麼當時，欺騙了自己這麼久？
他看著天邊，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日，我們獨有的節日，我還記得，你還記得嗎？
*
天空似乎慢慢的下起了雨，細細碎碎的。
宋衍走過去，關起了窗子，看著霧蒙蒙的天空，嘆息，近來都在說天氣異常，哪裡哪裡竟然已經開始下雪，但是南方的城市，在冬日裡，也總是這麼冷的毫無新意，多少年，連個雪片也未曾見過。
這麼不冷不熱，不溫不火的，是最讓人煩躁的。
她看著外面。
他還在那裡嗎？
他會等著嗎？
不，一定不會了吧。
但是心裡總是在猶豫，在糾結。
咔噠，安安那邊發出了聲音，抬起頭來，安安說，「對不起媽媽，你的照片碎了……」
宋衍愣了愣，看見那一張帶著燦爛的笑容的照片，竟然破了。
笑容撕裂，變得可怖起來。
心裡忽然一痛，她咬唇，說，「安安，在這裡等我。」
安安奇怪，「啊，媽媽去哪裡？」
她沒有說話，只是快步的，走了出去。
什麼也留不住，過去的笑容留不住，過去的宋衍也留不住，就連記憶，在老去后，在失憶后，再痴獃后，也都留不住。
所以能留住的，只有現在。
她在路邊攔車，但是因為下雨，大家都在焦急的攔車，車很少。
她咬唇，看了看四下，向前跑去。
跑過了一個街道，又一個街道，她腦海中，不斷的閃過過去的畫面，閃過後來的交錯，她想，林暮沉，你要跟我說什麼？為什麼總有一種預感，你要說的東西，是我想知道的，是我想聽的。
如果不去，我是會後悔的？
好不容易，在一條人不多的路上，攔到了車，她說了地方，然後，摸了一把，頭上有些濕的頭髮，看著窗外，雨點模糊了視線，窗外的世界，一片的塵埃……
*
「先生，已經四個小時了……」保鏢忍不住過去問。
「滾。」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吐出了，這麼一個字。
保鏢有些猶豫，但是看著他的脊背，還是搖搖頭，退了回去。
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士，遠遠的開了過來，跟停在那裡的車，是一個樣子的。
車停在了那輛賓士旁邊，車上下來了一個黑衣的保鏢，與這幾個人對視一眼，就忙走到了林暮沉旁邊。
「先生，有消息。」
林暮沉頓了頓，回過頭來，「什麼？」
「關於那天查的那個，唯一的目擊證人，現在有消息了，在八里台的居民密集地，找到了他。」
「人呢？」
「剛剛找到，請問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林暮沉眼睛動了動，深沉的海，在背後繼續咆哮著，他暗暗的想著，查了那麼久，為什麼，偏偏是今天，得到這個消息？
*
宋衍幾乎是跑著，來到了林暮沉說的地方。
那個曾經來過一次的海邊，她跑到了岸邊，卻發現，岸邊空蕩蕩的，除了波濤的海浪，什麼也沒有。
喘著氣，靠在了欄杆上，看著海邊，她深深的嘆息。
他果然不在嗎？
果然還是沒有耐性，等她這麼久嗎？
心裡有些失落，她低頭，靠在那裡，站了許久。
「宋小姐。」這時，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回過頭，正看見一個黑衣保鏢，正站在背後。
恭敬地，行了個禮，他說，「林先生給您帶的話。」
她看見他手裡拿著的手機，接過了，上面正顯示一句話，「乖，等我，我馬上回來，告訴你一件事情。」
她愣怔，看著那保鏢，「怎麼回事？」
保鏢說，「先生有一件緊急的事情要處理，所以留下了這句話，請宋小姐稍安勿躁。」
他去處理什麼事情了？
宋衍皺眉，他又要告訴她什麼事情呢？
*
林暮沉的車停在了換旁邊，下面類似於山坳一樣的地方，凹凸不平，林暮沉走進去，保鏢在一邊說，「就是在這裡，現在這裡應該算是這邊的貧民窟，人口很雜，我們是從一個戶籍管理處得到消息，知道他住在這裡已經有兩個月，是一個四處打工的人，還好現在還住在這裡，如果去了別的省市，恐怕還要隔陣子才能找到了。」
林暮沉點點頭，遠遠的看見了一個破敗的自建房，看起來，原本只是一個小房子，又從上面自己加建了一層，外面晾著已經洗的很破的衣服，奇怪的是，下著雨，也沒人來收，旁邊有流浪狗在叫，他走進去。
灰塵很大，他眯著眼睛，推開了門，向里走去。
「有沒有人？」保鏢在一邊喊了一聲。
卻沒有回應的聲音。
林暮沉皺著眉，攔下了保鏢，「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保鏢說，「大概是一個人獨居的原因？所以不太收拾東西，有點味道。」
林暮沉仍舊只是皺著眉，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