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結婚紀念日
第150章 結婚紀念日
窗外又是一個沒有月亮的，黑暗的夜晚……
林暮沉站在那裡，看著窗外。
「林先生，關於那場車禍的全部資料，已經放在這裡，請先生看一下。」
林暮沉低頭去看，撥弄了一下，說，「你來說吧。」
他現在，眼前總是模糊的一片，什麼也看不下去。
下面的人疑惑了一下，但是馬上還是聽話的拿起資料來，說，「根據資料來看，當時除了有車的殘骸，監控視頻作為證據以外，還有一個目擊證人，號稱是街邊賣東西的小販，他說看到過這場車禍的發生，指認出了宋衍小姐。」
林暮沉眼睛微微一沉。
明明，是宋衍代替了陳桂香，卻有人指認出了宋衍嗎？
「現在這個目擊證人在哪裡？」
「我們也正在找，因為只是一個外來人員，現在天南地北，不是太好找。」
他回過頭來，眼神犀利，「務必要找到！」
「是，先生。」
等人出去了，書房裡，再次成了寂靜的一片。
「修女總是喜歡跟我們講這樣的一個故事，一隻小猴子受傷了，傷口鮮血淋漓的，然後，小猴子給別的同伴看了傷口，它獲得了同情的目光，被大家安慰，他們告訴小猴子怎樣修養，小猴子覺得心裡很溫暖，再遇到新的人，它就又扒開傷口，給別人看，他得到了同樣的對待，他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後來，小猴子因為傷口感染，死去了，大家都覺得他很可憐，老猴子卻說，小猴子，是被自己的銅扣害死的，所以，就算傷口很痛，也不要，隨意的把傷口給別的人看，修女這麼告訴我們，因為，愛你的人，會為此傷心，不愛你的人，會因此歡欣鼓舞，幸災樂禍……」
這是剛剛見到容雅的那陣子，她對林暮沉說過的話。
那時的容雅，坐在大壩上，兩隻腿，耷拉在下面，來回的晃著，手裡的野菊花，隨著她的動作搖擺著，她閉上眼睛，輕輕的去嗅，嘴角彎起的笑容，那麼美麗……
這樣的容雅，怎麼會是，他心裡想的那個，有可能會害人的人呢？
更如程言語所說，總不能是，容雅自己撞了自己，對吧？
他閉上眼睛。
他希望，是他想錯了，一如當初的宋衍，以為宋衍是那樣惡毒的女子，但是，最後還是他想錯了。那麼這次，也是他想錯了嗎？
*
通宵工作后，休息了一天，之後，宋衍仍舊接著去工作。
在確定好了題目之後，宋衍開始給幾個通告人員打電話對通告，然後準備跟作家商量寫腳本的事情。
電視台的工作就是這樣，從一開始的好奇，最後大家都歸於了一種平靜，好像也不過是流水線上的活動，不過是同一個順序，每天做著同一個事情，不同的不過是今天的嘉賓，不是昨天那個嘉賓，所有人也要根據嘉賓的特性，有不同的準備。
忙碌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加班是這一行的常事，做電視的人就是要慢慢鍛鍊出這樣的習慣，每天在倒時差，每天在換生物鐘。
加班后已經九點鐘，大家陸續回去，外面自然也有人來接女朋友，在大家羨慕的目光中，將人接走。
有同事在一邊嘆息著說，「什麼時候咱也能交個男朋友來接我下班啊……」
另一個人就笑著說，「做電視三年後的前輩提醒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老娘當初來的時候也這麼想過，最好吊個業內的明星帥哥富二代的也好，但是進來了這個行業我才發現，我靠，男的帥點的要不是太花心，就是太拽想著泡富婆，要不就是同性戀！不帥的整天想著吃你豆腐，看著一個個咸豬手就只想吐，外行的呢，咱們這時間不定的工作，跟正常人類不一樣的時差，你上班他下班，你下班，他上班的，你哪有機會遇見？」
「嘎，照師姐這麼一說，我不是進了狼窩了？但是剛剛那個不是有男朋友了。」
「哈，你放心，有男朋友就是終結了這一行的前奏，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為了愛情，放棄了自己的事業的……當然，是被男朋友給催的！不然你說誰能容忍女朋友做這一行！」
宋衍只是跟黎米一起在一邊聽著。
黎米搖搖頭，說，「提起來幹嘛，心酸。」
宋衍笑笑。
她看著宋衍，「你這是得意的笑是不是，孩子都有了，不用管我們這份了是不是？」
宋衍說，「怎麼會。」
黎米說，「但是你那個孩子哪弄的，也沒見你有什麼男人，不會是從捐精那弄的吧，那你也太前衛了！」
宋衍瞪大了眼睛，看著黎米，「瞎說什麼！」
「就說你，就說你！」
「去去！」
「哈哈，臉紅什麼……」
兩個人在眾人側目中，笑著跑出去。
即使不再青春，還是不免***動。
回到家后，宋衍卻再次想起了那天林暮沉的話。
要見一面。
要去見他嗎？
不，不該的，她想，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不該再去見他。
知道沒有結局，所以寧願不要過程。
周三，周四……
這麼平靜的日子，時間過得飛快。
快的她好像覺得，馬上，一輩子，也會這樣飛逝過去了一樣。
上午小嘯聽說她又熬了個通宵加一個上午，就過來給她送午飯。
看著宋衍和著黑眼圈，低頭吃著飯，她嘆息了聲，說，「媽說，這個周末，你回家去吧。」
宋衍抬起頭來，說，「媽不生氣了嗎？」
小嘯說，「媽不就是那樣，剛開始都很硬的，但是看你這麼硬……她其實心裡還是心疼你，你也不回去，她也不知道你到底怎麼樣了，上次看到你還給她的卡里打了那麼多錢，她心裡就擔心你在外面過的不好……加上你現在也不是一個人。」
宋衍笑了笑，說，「好，那我……可以帶安安回去吧？」
小嘯說，「其實關安安什麼事呢……」
宋衍喃喃的說，「是啊，其實是我欠了安安……」
「那，周末，我在家裡等姐和安安了哦。」
宋衍點點頭。
突然又想起來，好像，林暮沉也說，周末見一面。
拿著筷子，攪動了一下面前的飯，然後麻木的，塞進嘴裡。
竟然就再也吃不出什麼味道來了。
*
給宋衍送了飯之後，宋嘯回到學校去繼續上下午的課。
一下午也在上課下課中，飛快的度過了。
等到放學時，她收拾起東西來，看見前面的位置上，常亦茹正和成鑫並排站著。
成鑫在給她裝書包，他用溫柔的語氣，對常亦茹囑咐著，說那些課堂筆記，都是他寫的，讓她可以回去自己抄一抄看一看，很快要考試，什麼什麼的。
宋嘯想到，以前，成鑫也是這麼跟她說話的，那時候，她一直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人很溫柔，他學習好，家世好，長的也好，所以，喜歡他的人多，是肯定的，他們本來是學習上的競爭對手，因為一直競爭著月考榜上第一第二的位置，所以，跟他交集多了起來。
後來有一次，家裡出事，姐在監獄里寄出來的錢，不夠媽媽做手術的，所以，她只好用晚上的時間，去酒吧里上班，也就慢慢的，沒有那麼多的複習時間。
她那次考試，生平第一次，考到了前十名之外。
在榜單面前，她默默的看著，默默的離開。
回到教室里，就發現，桌膛里，放著他的課堂筆記。
現在，這些，也都一樣的，給了別人。
給了這個，學習一直在班裡倒數第幾的女人。
宋嘯抓起了書包，從兩個人旁邊走了過去，假裝沒聽到，他們的甜言蜜語。
那些話，他也跟她說過，但是一樣的話，也可以，同樣用到別的女人身上嗎？
宋嘯覺得，男人有時候真的可笑。
她沒有看到，常亦茹看著她拎著書包出去，臉上露出的鄙夷和憤恨。
走出了校門后，常亦茹就從後面一把拉住了宋嘯。
宋嘯回過頭，看著她，皺眉，「放手！」
常亦茹笑著，「不放手，你能把我怎麼樣？」
宋嘯說，「讓你那個天真的男朋友看到你這樣粗魯不太好吧，那你那些凄楚可憐的面具，還怎麼帶上？」
「你……」常亦茹臉上一黑，隨即，就又笑起來，「怎麼聽著酸溜溜的。」一邊的人也跟著附和。
「哈，真酸，家裡是不是賣陳醋的。」
宋嘯只是不屑的冷哼了聲，「抱歉了，我媽媽從小教育我，要懂得謙讓，比如，把那些你已經玩膩了的玩具，送給比我不幸的人，所以，成鑫，你拿去隨便用！」
「你……」常亦茹氣的臉上青一片紫一片的。
宋嘯懶得理他，直接拉過了書包要走。
「你再繼續裝，哼，你還有什麼臉面在我面前裝，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聯誼，你跑到那裡去了。」
宋嘯的腳步，那麼一頓。
臉上，僵硬了幾分。
聽見背後的人冷哼的說，「怎麼樣，爬上了副校長的床，有沒有覺得校長那個老骨頭，啃的很夠味？聽說老男人對人都很溫柔的，第一次不痛吧！」
宋嘯亦冷哼，「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還是不想被提起來，但是，怎麼回事，都跟他上床了，也沒免了你的學費嗎，是不是你伺候的不夠好？要不再試幾次吧！雖然比起成馨，是老了點，但是也算是有些錢，至少能讓你不這麼窮酸！」
宋嘯回過頭，看著常亦茹，「你不要再亂說了，我知道那天是你動的手腳，但是，我什麼也沒發生過，不管你信不信，我沒什麼跟你說的，我要走了！」
說著，她就快速的離開了這裡。
心裡，沒來由的煩躁，不是因為她們的誤會，反正隨便她們怎麼想，如果這麼想，能讓她們開心點，那麼她們就去誤會吧，但是她只是不想再想起那天的事情來，還有那天那個臭男人！
然而還沒拐彎，她就突然看見了幾個，有些眼熟的人……
好像那天，也見到過的人……
心裡一驚，她趕緊回頭。
四下看了看，好在，這個地方，她熟悉的很，鑽進了一個衚衕里，她放棄了大路，靠在牆上，她心想，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但是，那個男人看起來好像有點勢力的樣子，被她那麼整……一定不會放過她吧。
還是躲著點好！
*
「三哥，找的第二十幾個地方了，說沒聽說有那麼個……」
程言語坐在車上，正在擺弄自己的手指，聽見外面的人小心翼翼的說，他抬起頭，怒目道，「找了二十幾個地方了，找遍了嗎？」
「啊……三哥，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場子明裡暗裡的，多的……」
「那就是說還沒找遍！再去找！」
「是……」下面的人摸摸腦袋，又說，「不會根本不是小姐的吧。」
「穿成那樣，不是坐台的是什麼！」
「不就是穿個校服，就不能真的是學生了，我看那邊學校的校服就很像！」
「去你的，學生會沒事跑到那個地方去！現在的場子競爭大，一定是又在弄什麼特殊節目，來什麼角色扮演制服誘惑的！」
下面的人無奈，只好擺擺手，讓大家再去接著找。
程言語在車裡哼了聲，回過頭去，看著他們說的什麼學校。
人來人往，放學的時間，人多的好像螞蟻。
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
周五，安安給她看圖畫。
「老師讓每個人畫一個，你看，好看嗎？」
宋衍拿過來。
他稚嫩的畫筆，畫著可愛的一家三口。
宋衍眨著眼睛，說，「是老師定的題目？」
安安點點頭，「本來我想只畫我跟媽媽的，但是……我看到他們都是畫了三個人，我也畫了一個……」眨了眨眼睛，他說，「媽媽說什麼時候給安安也找個爸爸吧。」
宋衍心裡微微動了動，摸摸他的腦袋。
因為天氣比較糟糕，海濱颳起風來，夾雜著寒氣，讓人總是有些冷，她送了安安去上學，然後裹著衣服去工作。
今天的嘉賓是馬上要結婚的一對明星。
坐在那裡，聊著他們的心路歷程，說著平凡的，又不平凡的愛情故事。
聽的人覺得暖暖的。
一邊的同事看著，忍不住讚歎，「真幸福啊。」
黎米這人就愛潑人冷水，「收起你那些小眼神吧，還不是為了節目效果，前幾天剛看見那男的泡夜店，你知道怎麼突然結婚了嗎？是那女的……」
一邊宋衍攔下她，「黎米！」
黎米拍了下自己的嘴，「差點禿嚕出來，我跟你說，我就是想告訴你，這個圈裡，戲里戲外，都是戲，別太較真的好。」
但是，仍舊看著很幸福。
宋衍想著。
尤其當那個女孩子說起求婚的場景來，說起約她去了海邊，將她拉下了海水，以為自己被戲弄的時候，她看到他為她準備的驚喜。
那種眼睛都跟著閃起來的樣子，那種眼中瞬間溢滿了淚水的感覺，是演不出來的。
女孩子，大概都很喜歡這樣的浪漫，即便是虛情假意，也喜歡……
那麼，周末，他又想給她帶來什麼呢？
*
林暮沉仍舊每天都來看容雅。
她恢復的很好，只是看著林暮沉，會嘆氣，說，「怎麼看你有些憔悴，睡的不好嗎？」
林暮沉只是笑笑，說，「這幾天有點忙。」
容雅於是說，「健康最重要！」
林暮沉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容雅。
「車禍之後，你一直都很堅強，真的讓人很敬佩。」
容雅說，「不堅強又怎麼樣呢，反正不管怎樣，都是一輩子，微笑是一輩子，流淚是一輩子，我既然還要活下去，還是選擇，笑著活下去吧！」
林暮沉看著她，「沒怨過嗎？」
容雅低下頭來，笑著，「怨過。」
「怨過我嗎？」
「怨過……」
「所以，其實還是怨我，才會，一直拒絕我？」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眼中忽閃過什麼，最後，還是笑笑，「你覺得是什麼呢？」
他頓了頓，只是看著她。
似乎是刻意在躲避她的答案一樣，他轉而說，「那麼宋衍呢，恨她嗎？」
她看著他，「剛開始是恨的，但是後來，想到她也在監獄里五年，那麼多年的青春都耽誤在了那裡……她既然已經得到了她該有的懲罰……」
他笑笑，「那麼，你真的很善良，如果是別人，可能會恨一輩子的，尤其，你現在還在受傷！」
她眼睛動了動，說，「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那個，小猴子的故事嗎？」
他看著她，點頭。
她說，「我只是，終於學會了，不再把自己的傷口，拿給別人看，自己忘記了自己還有那個傷口，才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他沒有表情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看著她毫無瑕疵的目光。
她忽然一笑，說，「還是你希望我繼續恨？」
當然不希望。
他下意識的這麼想，就是害怕，真的是你。
因為從根源上來說，她從沒得罪過別的人，所以……才會不由自主的，總是想到這個，躺在這裡的女孩子。
但是，或許不該只從動機上分析的，或許是因為別的，所以，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
「好了，我該走了，還有事情忙，你晚上要好好休息。」
她只是看著他離開。
目光，一直保留到，他徹底消失在了門邊。
她仍舊帶著微笑，那麼看著。
外面傳來他的聲音，他的屬下，正在用恭敬的語氣，對他說，「周末的時間已經空下來了，一整天都不會有行程，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周末不要打擾我！」
他冷聲說了句。
然後，腳步聲，慢慢消失在了房間的盡頭。
*
為什麼，要在那一天見她呢？
那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只是，她已經忘記了嗎？
但是他還記得。
他看著手中，再也不能完整的珠鏈，他要這個珠鏈幹什麼？要這麼一個死物做什麼？
他要的是什麼，他心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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