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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封城前四小時

  我再一次來到雨的門前,敲了幾下門,便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了。


  我覺得我是來道別的,和一段曆史道別。


  我再次把戴老師的信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就那兩行字,琢磨半天也想不出有何玄機。莫非他老糊塗了?瘋了?難怪會被關精神病院,沒準全是瘋話!

  想到這,我心慌得不行,幾近窒息。我摘下口罩,絕望地推開樓道的窗戶。可能是室內室外溫差的關係,一陣冷風迎麵吹來,剛好吹落了我手上的信紙,信紙飄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掉在了紅地毯上。這封信正好背麵朝上,上麵好像有一個墨點,我撿起那封信,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這封信的背麵有一個手寫的數字:-

  109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戴老師大概是擔心別人發現了這個秘密,一旦有人告發或是廣傳就誰也走不成了。奇怪的是,這家夥是如何知道要封城的呢?

  我想馬上就去一趟孤星酒吧。


  剛掏出兜裏的口罩,忽聽得樓下發出異樣的響動,沙沙沙地,像是在下雨。


  我從窗戶往樓下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在暗紅的燈光下,透過血色的霧霾,下麵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有男有女,他們手執鐵鍬、棍棒、菜刀,默默地,不出一聲,像木樁一樣在大街上立著。


  我第一個念頭想到是討債的,但細想一下覺得不對勁,難道他們不怕霧霾嗎?這些人裏沒一個戴口罩的。我突然想起了戴老師的話:“他們什麽都不怕,他們燃燒的是人性。”我操,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


  童屠!


  突然,一樓電梯入口處的大鐵門發出一聲巨響,這些家夥不知道從那搞來一根燈柱,一堆人一起抬著在撞門。我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不行,得趕緊離開這才行。


  可要怎麽才能出去,出去以後,又如何能擺脫這幫瘋子呢?

  我完全絕望了,後悔沒有早點離開這棟房子,搞得現在如此被動。


  突然呯的一聲——嘩啦,我屋裏的玻璃窗被一塊石頭砸碎了。緊接著乒乒乓乓地一通疾風暴雨似的猛砸,看樣子,整棟大樓也沒有一塊完好的玻璃了。


  我聽見身後像是有人在走動,一回頭,隻見樓道裏全是穿著各種睡衣的鄰居,原來這裏還住著這麽多人啊!我心中的恐懼感這才多少有所緩解。一個精瘦的小夥子遞給我一支煙,他可能就像我一樣無助,逮著一個人就當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外麵……這是……要債的?”他的聲音有點發顫。


  “可能吧。”我也沒心思解釋了。


  “可這還沒到年關啊。”


  “債務的事,說不準。”我應付道。


  “這是欠了人家多少啊!來了這麽多民工!”


  “不知道。”


  “得趕緊把這棟樓裏的債務人找出來才行,不能讓咱們背鍋啊。”


  “嗯嗯。”


  他來到樓道,扯著嗓門喊了起來:“我說,這樓裏誰他媽欠人錢了,趕緊出去應付一下,你做縮頭烏龜,讓咱們替你扛!”他歇斯底裏地吼著,聽得出來聲音已經完全失控了。


  有人衝一個穿西服的大高個大聲嚷嚷道:“王總,是不是你欠人錢了,你不是包工頭嗎?”


  “不可能,我們工地所有人加起來都沒這麽多。”大高個氣憤地辯解著,然後轉身對一個禿頂胖子大喊道:“張哥,是不是你們公司的人。”


  那個叫王總的包工頭又折回屋裏,不一會就聽到了他的喊聲:“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話音剛落,“嘭”地一聲,隻見他那間房一片火光。


  王總捂著頭竄了出來,大喊道:“趕緊把燈滅了,燈亮著他們就會砸。”


  砰一聲,火光一閃,我從窗戶往下一看,原來他們在下麵用火點油瓶,然後接二連三地扔上來,有的砸在了牆麵,有的直接飛進了住戶的家裏,頃刻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我們也要還擊,大夥窩在這隻有死路一條。”那小夥子順手就操起一把木椅子從窗戶扔下去,樓下一陣鬼哭狼嚎。


  “砸!砸!砸死他們!”小夥子跑到樓道大聲喊道。


  見有人率先往下扔東西,大夥都搬起各種家具往下扔。


  與此同時,樓下有節奏的巨大的撞擊聲也再度響起。


  天空傳來轟鳴聲,聲音越來越近,我抬頭一看,低空飛來一架軍用直升機,開著探照燈,螺旋槳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嘩嗶嘩”飛過頭頂,雪白的光掃過房間,刺得我睜不開眼。


  “著火了!著火了!”人們發出一陣驚呼。


  濃煙從各家門縫漫進了樓道。


  地下室!必須盡快趕到孤星酒吧的地下室。


  不一會,樓道裏大火四起,住戶爭相逃命,熊熊烈火噴出房門。


  火是從最裏麵的兩間房燃起的,還好緊急出口在樓道的另一頭。我戴上口罩,快步向出口走去。屋頂到處都在噴水,電梯口顯示屏變換著樓層的數字,似乎還能用。我記得書上說火災發生時,是不能上電梯的,人們都往樓下跑,但我想上樓頂看看,因為我知道下樓也很有可能保不住命。“鋥”的一聲,電梯門自己開了,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直接按了頂樓。


  我上了天台,這是一棟5層高的居民樓。我往下一看,隻見下麵霧氣

  濃厚,街麵上的景象完全看不清,隻能看見一朵朵小小的火苗升起,砸在樓麵上,綻放出巨大絢麗的花朵。這要擱平時,我一定會好奇地趴在這看熱鬧,但現在我心慌得已經無暇顧及這一奇觀,我沿著樓頂的邊緣小跑起來,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退路。


  挨著這棟居民樓,旁邊還有好幾棟違章建築,我注意到有一棟隻隔著兩米左右的距離。


  “上了那個樓頂就安全,”我尋思道,“那棟樓因為沒人住,還沒被童屠盯上。”


  我站在了天台的邊緣,心“砰砰”直跳,似乎隨時都會蹦出胸腔。


  我知道這將是玩命一跳。


  不行,沒有熱身,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又回到屋頂中央,原地起跳蹦了幾下後,感到全身發開始發熱,又回到天台的邊緣。我眼睛望著發紅的夜空,避免讓的自己的餘光瞄到腳下的深淵,我大喝一聲,跳了過去。


  腳尖一著地,我的身子就努力向前一傾,直至趴倒在地,這隻是成功了第一步。


  我打開了背包,拿出那把金色的手槍,推開了天台出入口的門,沿著漆黑的樓梯慢慢摸下樓。好不容易來到一樓,一推大門,外麵上鎖了,根本出不去。正一籌莫展之際,我突然想起,每棟樓下麵都應該有個地下停車場,於是我又像盲人一樣摸著下到了地下停車場。這裏麵比完全漆黑的樓道裏要亮一些,可以看見停著一些車輛,我循著亮光走著,光源來自於停車場的出口,光線就是從外麵的路燈散射了進來的。


  我小心翼翼地貼邊沿著停車場上到地麵的斜坡走著,上麵傳來恐怖的呐喊聲,慘叫聲,以及烈火燃燒的“啪啪”聲。


  我的頭一探出街麵,就看見衝天的烈焰已經吞沒了那棟居民樓,童屠正滿街追砍逃離火海的人,有個婦女抱著嬰兒沒跑出幾步就被一個追上來的童屠砍倒在地,繈褓中的嬰兒滾落在地,那畜生上去就用腳後跟猛磕嬰兒的頭。


  有一個瘦弱得像旗杆的小夥子,被幾個童屠圍毆,開始還能還擊,跪地求饒,一分鍾後就被棍棒打倒在地,仰麵朝天躺在地上,一個童屠還嫌不夠解氣,用腳在他當部猛踩猛跺。這時我才認出來被打的就是剛才跟我聊天的鄰居。


  我腿腳發軟,坐地上,又氣又害怕,這景象比我做過的最恐怖的噩夢還恐怖——太他媽慘了!


  “我要有一個火箭筒,就把這幫雜種給轟了!”正想著,忽聽得“噔噔噔”的腳步聲,我一探頭,隻見一個矮個童屠拎著一根鋼筋條在追一個小個子,小個子拐了幾拐,竟然衝我這邊跑了過來。


  我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上,情勢逼著我做出一個暴力的決定。


  容不得我多想,說時遲那時快,那小個子已經衝過了我麵前,我順勢把腿一伸,隻感到小腿脛骨好像被棍子橫掃了一下,後麵緊跟過來的矮個屠童整個人飛了起來,然後“嘭”地一聲麵朝下重重地撲倒在地,鋼筋棍“叮呤當啷”地飛出去老遠。那個趴在地上的童屠幾次試圖爬起來也沒成功,看來這孫子摔得不輕。


  再看那小個子,一路狂奔,一陣風似的往斜坡下麵跑,沒有片刻地遲疑,他一直跑,最後疾速拐進了地下停車場,不見了蹤影。


  我擔心那瘋子待會緩過勁來,便緊跑了幾步路,撿起剛才甩出去的鋼筋條,又飛快跑回來。


  隻見那貨噴著粗氣,臉色鐵青,鼻孔嘶嘶地湧著帶血絲的泡沫,像一頭狂怒的野獸,這大概就是童屠的典型症狀吧。我雙手舉起長長的鋼筋條,對準那童屠的腦袋狠狠掄了下去,他的頭搖晃了兩下,沒吭一聲,身體終於一動不動。


  我盯著他汩汩冒血的後腦勺,心裏麵尋思道:“看來你們還是會死嘛!”


  心裏正盤算著如何逃出危險地帶,忽聽得一陣汽車馬達發動時的轟鳴聲和刹車聲從坡下傳來,我定睛一看,隻見一輛白色的小車從車庫裏飛速開出,一個急刹車停在我麵前,白色車身反射著紅色路燈的光。


  車窗降下來,是剛才那小個子,這不是剛剛在樓道裏見到的那個“包工頭”?

  “快上車!”“包工頭”大喝一聲。


  我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就聽見上麵一片“轟轟轟”的聲音,我一抬頭,隻見一群童屠舉著各種凶器拐著彎如洪水般衝了下來。


  “趕快!”


  我碰地一聲關上車門,“包工頭”一踩油門,小車直接就衝著迎麵而來的屠童開去,撞到第一個的時候,那家夥立刻就飛了起來,直直地摔在擋風玻璃上。


  接下來我們就跟乘風破浪的船一樣,隻看見前麵的人在往兩邊彈。


  有根鋼管插到了擋風玻璃,好懸,好在我沒坐前排,沒被撞到的屠童就轉過身猛追,有人往車上扔了汽油瓶,車頂轟地一聲就著了,我都能感到上麵的熱量。


  “咱們去哪?”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先甩掉他們再說。”


  “那就去藍月亮。”


  “藍月亮?去哪幹嘛?”


  “那有一條出城的路。”


  “真的嗎?”


  “你認得路嗎?”


  “我知道。”


  就這樣,我們這部白色的小車頂著一頭的火,在大街上飛奔,在火焰還沒燃進車廂之前,我們趕到了藍月亮酒吧。


  這回一推門沒用,門被人從裏麵鎖了


  。


  “開門!開門!”包工頭高喊著,後來幹脆用腳猛踹起門來。


  這功夫,那輛停在路邊的白色小車已經燃成了一團大火。


  遠處傳來隆隆的腳步聲,如同隱隱的雷聲。


  我回頭一看,不好,這幫畜生居然生生追過來了。


  “這是要出人命啊!”包工頭絕望地感歎道。


  我感到了瀕臨死亡的恐懼。


  跑在最前麵的童屠已經接近燃燒的小車了,隻聽得咣地一聲,油箱爆炸了,兩個童屠被炸上了天,另一個全身是火,繼續向我們撲過來。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縫,一身睡衣的珍兒睡眼惺忪地看著我道:“是你!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啊?”


  “包工頭”一把推開她,擠了進去,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跟著他進了屋。“包工頭”一進去,轉身就把門推上,“快上鎖!老板娘!”


  珍兒剛鎖上門,就聽見粗魯的敲門聲響成一片。


  “嘭嘭嘭……”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酒吧裏裏麵燈光昏暗,拍門聲、撞門聲越來越激烈了,我們三個麵麵相覷。


  “不行,我要報警。”珍兒拿起吧台上的座機。


  “沒用的,我早就打過了,討債的他們不管,他們說這屬於民事糾紛。”“包工頭”雙手叉腰,一臉怒氣衝衝的樣子。


  “喂,是警察局嗎?這有黑社會尋性滋事……”珍兒白了包工頭一眼,繼續道:“是啊……砸我家門……還沒走。”


  “特警一會就到。開玩笑,法治社會,能讓你們亂來。”珍兒得意地把聽筒往櫃台上一扔。


  “我要一間地下室。”我知道她接下來要問我什麽。


  “這就是你那朋友啊?”珍兒上下打量著“包工頭”。


  “啊……”我衝包工頭使了個顏色。


  “一間五千,特殊時期。”珍兒正色道。


  我看了一眼仍在狂響的大門,“我要109房,負109。”


  “看一下你的身份證。”


  我摸遍了褲兜、衣兜,發現錢包丟了。


  我仔細想了一下,錢包不是在跳天台的一瞬間,就是在擊倒童屠的那一刻掉出來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錢包裏並沒有身份證或者諸如此類的卡片。


  見完全沒有辦法,我隻得故作鎮靜道:“哎呀,走得急,忘帶了。”


  珍兒擺了擺手道:“熟人,算了。”


  “明天就付你錢。”我連忙承諾道。


  就在這當口,吧台上的手機又響了,珍兒走過去拿起電話“喂”了一聲,然後低著頭,神情嚴肅地聽著,過了一會,隻見她突然抬起頭大喊一聲道:“全都趴下!”


  話音剛落,隻聽得屋外“鐺鐺鐺”一連串巨響,木門上立馬出現一橫排白色的小孔。


  不好,有人開槍,我這才想起應該趴在地上。


  約莫過了一分鍾,槍聲消失,拍門聲也消失了。


  我趴在地上,仰起頭,發現木門已被打成了篩子。


  木門緩緩打開,一個全副武裝,端著一把M16的警察出現在了門口。


  “我姓孫,剛才是誰報的警?”


  “孫警官,是我,”珍兒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倆像是熟人。


  “來,登記一下,”孫警官從兜裏掏出了一個皺巴巴的小本,真是冤家路窄,我認出他就是我上次報警時遇到的那個傻逼警察。


  “那……街上那些到底是什麽人?”“包工頭”抱著頭的雙手一直沒放下。


  “我也不清楚哈,反正上級說可以開槍。”孫警官走進酒吧,身子趴在吧台上,在他的小本上飛速寫著什麽。


  “你也在啊!”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了門口,在場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他迅速摘下了口罩,原來是張醫生。我操,不會這麽巧吧!隻見他腳下放著兩個行李箱,“剛才這門口……是咋的了……如此慘烈!”


  “包工頭”走過去跟他握了一下手。


  “你可以叫我小張。”


  “免貴姓王。”


  兩人互換了名片。


  大門壞了,這裏顯然無法扛住他們的第二輪衝擊,想到這,我便對珍兒說:“我想現在就去我的房間。”


  珍兒遞給我一張“-109”的房卡。


  “我還要跟孫警官交涉一下,你一個人先下去吧。”


  “老板娘,我也要一間房。”張醫生一手拎一件行李走了進來。


  “你預定了嗎?”


  “還沒,房間跟他挨著就行。”張醫生用眼睛向珍兒示意他所說的他指的就是我。


  “我也要一間,”“包工頭”也不遲疑,“你這能刷卡嗎?支付寶也成。”


  “可以刷卡。”


  “包工頭”突然蹲了下來,脫下一隻皮鞋,從裏麵摸出一張銀行卡。


  我沒心思管這些了,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了地下室。


  我打開了-109房門,一股黴味迎麵撲來,裏麵看上去倒是一應俱全,床單幹幹淨淨,牆也像是新刷的。


  我看不出這間客房有何異樣。洗手間很小,但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戴老師提到的防空洞到底在哪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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