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兒時(秦執篇)3
相遇兒時(秦執篇)3
今夜行走在宮中的宮人都覺得比往常時少了不少,兩道一高一低的身影相攜出走英華殿。其間那抹矮些的身形被高些的身影帶著東拐西彎的往前走,緊緊抓著衣角的小女孩哪裡知道其中的險要。
他知道要是讓人看到他與容侯的女兒走在一起,引起的反應必然不會太妙。
那個高高在上的人與容侯這般要好,容侯的女兒怎麼能與他這個賤命的皇子走在一起。
想到那個人對容侯的好,不禁暗暗咬了咬牙,大家都說容侯與皇帝前世是一定是要好的兄弟,今世他們才會有此深緣。
都說皇家無親情,帝王更是生性多疑,以紹文帝的所做所為看來,曾經的那些說話都是不對的。皇帝對容侯的好,已經超越了臣子與君王的距離。
說容侯是皇帝的親兄弟都沒有人不信的,試問,又有哪個朝代的臣子與帝王如此要好的?
不過是一段路間,秦執的心思已轉了幾個圈,對那個人心裡更是怨上了。
容天音扯著他的衣角,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一步。
四面的幽暗似乎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彷彿是找到了不得了的玩伴,就不放手了。
「執哥哥,你看!漂亮!」
前面的人突然頓住了腳,小手指著前面,扯著他衣角的手不禁動了幾動。
秦執順著她的放向看過去,只見湖面邊上有幾人在放花燈,也不知是哪個宮的娘娘這般有興緻,不去前殿參宴反而在這裡放花燈。
算著日子,也不是什麼好日子,今日這花燈似乎放得有些玄呼了。
「過來,」說著將容天音帶到一邊的樹桿下,遠遠的就看到許多守衛徘徊在左右。
這裡是需要經過的地方,秦執知道此時不能再後退,只能站在原地等對方離去再走。
「執哥哥,天音要看!」
從他的懷裡慢慢地仰起腦袋,眨巴著烏瞳,糯聲說。
秦執伸出溫涼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用手勢示意她不要妄動。
見秦執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容天音眨了眨眼,也安靜了下來,因為嘴巴發不出聲來。
秦執探著身子往那個方向看過去,發現幾個熟悉的人,不禁挑了挑眉。
如此倒霉到叫他給碰上了,發現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容天音掙了掙身子,「執哥哥……」
秦執又示意她別出聲,捂嘴的動作改牽住了她的手,轉身就要往回走。
「誰。」
侍衛的聲音突然炸起,眼前一花,那出聲的侍衛已經飛身掠了過來。
兩人頓時進退無路。
「錚!」
劍直接拔出,抵在兩個孩子面前。
秦執緊握住她的手,往旁邊帶了帶,迎面對上侍衛的刀。
侍衛待在昏黃的光下看清秦執的面目時,只是微微蹙眉,並沒有覺得對方是個皇子就該受到皇子的待遇,像只是碰上一隻過路的老鼠,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秦執何等敏感的人,自然百察覺到了侍衛的無禮。
拿在手上的劍輕輕抬了下,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睇著秦執和容天音,「原來是七皇子。」
話語全是無禮的冷淡,對這位七皇子,莫說是侍衛了,就是下賤的太監都瞧不起,更是隨意欺負。
這也是秦執在後宮的處境為何會如此難的原因,偏偏這個孩子命大,不論大皇子如何折磨,每一次都險險撿回了一條命。
「不知德妃娘娘在此處賞燈,誤入了,這便走。」
說罷,帶著懵懂不知的容天音就走。
身形再度被一道冷芒擋去,秦執差點就要以脖撞上去了,在冰冷的刀口觸到脖子的位置時後退了出去。
「怎麼回事?」
隨著這邊的動靜越持越久,放花燈的德妃終是忍不住走了過來。
一眼就看到了當中的秦執和容天音,兩個孩子的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這一看,儼然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德妃一身亮燦燦的打扮,看著就像是從金山裡走出來的人,刺得眼疼。
一張刻薄的臉龐上露出陰沉的笑,更給她的犀利添幾分怨毒。
容天音第一次看到德妃,不禁瞪著眼珠子看呆了,因為她身上亮燦燦的黃金色特別的吸引人。
「原來是七皇子在此,怎麼,英華殿那邊又短缺了些什麼嗎?」
「執給德妃娘娘請安了。」
說著朝德妃有禮地施了一個正正規規的禮數,那方德妃的眼刀子正淡淡地盯著溫文有禮的孩子,刻薄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寒意瘮人。
秦執這個孩子太不簡單了,在後宮之中被虐得如此狠了,還能保持著大人所沒有的風度。那溫和乾淨的笑容彷彿身處於一處世外桃願,不染纖塵。
後宮之中,很難看到這樣乾淨的東西了。
德妃對這個孩子早就起了幾分忌憚,倘若等他成長,以今日大皇子所做所為,秦執勢必會狠狠報復。
不過幾歲的孩子,就已經有如此深沉的城府,再給他幾年的時間,只怕一切都會隨之改變。德妃不能給自己的兒子留這樣的隱患,而此時,只怕是除掉對方的好機會。
平常時的秦執很小心,並不會像今夜這樣莽莽撞撞的撞上德妃這裡。
「你是誰?」
容天音突然出聲,成功的將德妃的視線引了過去。
這個孩子絕對不會是後宮的公主,這模樣……
德妃眯了眯陰冷的眼,「瞧這模樣,必然是今日跟著進宮的容大小姐了。」
細看之下,會發現孩子臉邊有幹掉的濕漬,再聞著空氣散發的那股淡淡的香味,不難猜出孩子的臉上塗了什麼東西,只是不知道孩子覺得太難受了,在很久之前就抹舊了大部分。
對於這點,德妃只是粗略的閃過,然後不再理會。
她的目光最終定在秦執的身上,此時他們就站在池邊,前後都有不少的宮人守著。
德妃在後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皇后,以前佘妃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就是對德妃最大的威脅。再讓佘妃進一步是貴妃了,德妃又何以甘心。
後宮那些彎彎繞繞的手段來回使用,佘妃一個不察,很快就陷入不可回力處境。
「在德妃娘娘面前不要無禮,」秦執提醒著比他小几歲的容天音。
生怕容天音口無遮攔然後遭受到了德妃的報復,德妃這個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只要一個不堪就會從她的手中丟掉性命,喝在容天音是容侯的女兒,保不準德妃會使出一些特別的手段。
「你這孩子到是懂禮,」德妃皮笑肉不笑地道。
「德妃娘娘請容許執先行告退,容侯爺那邊找不著天音只怕是著急了。」
秦執一句話幾乎是打消了德妃心裡陰暗的想法,在這後宮中,誰不是練就了一雙火眼精睛。
秦執雖年經小,經歷了這麼多的痛,早已將人性看透。
這些後宮女人的陰暗想法,他不用去看,不用猜都知道在想什麼。
所以在德妃沒有動作前,利用容侯來打消她現在心裡陰暗的想法。
德妃聽了這話,眼睛眯得更細了。
「不必著急,容侯那邊本宮打發個人去知會一聲,難得容大小姐進宮一趟,到本宮宮中坐坐,有些稀奇玩意本宮正好給容大小姐。」
德妃一副慈詳親和的沖容天音笑道,用稀奇玩意來吸引容天音的注意力。
可她那曾想到三歲的容天音根本就不買她的賬,抓著秦執的袖子,沖她吐了吐舌頭,「你不是好人,爹爹說無功不受祿,無事獻殷勤者肯定是沒安好心。」
小大人般掐著一邊的腰,沖德妃哼哼道。
德妃先是一愣,然後慢慢的扭曲了臉。
不論是哪家的孩子,哪個人到了她德妃面前,總會笑言笑語的。
這個孩子到好,直接打了她的臉面,雖說是一個孩子,但也不容許。
瞧見德妃的臉色已經陰沉了下來,秦執趕緊將容天音的嘴捂住,對德妃道:「天音還小不懂,口不擇言,請德妃娘娘莫怪罪。」
德妃陰沉沉地盯著容天音半晌,然後擠著詭異的笑,「確實是還小。」
不知怎麼的,德妃說這話時,秦執更是防備了。
「本宮對這孩子到是喜歡得緊,」就罷,用塗了豆蔻的手輕輕撫上容天音肉肉的小臉。
被陌生人摸到的容天音,猛地退後一步,差點就朝水邊掉下去,秦執猛地拽住了她。
「執哥哥,我不要和她玩……」
也許是因為家裡有一個林氏的原因,容天音對一些陰暗的東西十分敏感。
德妃眼中的陰暗,讓容天音有了一些下意識的防備。
秦執挑了挑眉,似乎也沒有想到容天音會怕一個表面偽裝得極好的德妃。
這般反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容天音沒少受到這樣的待遇。
想著容侯府的容大小姐其實也沒有太好過,同樣是小小年紀就受到了外來力量的威脅。
秦執心中對這個孩子更不禁心軟了一些,護著她在後,溫柔笑道:「德妃娘娘不過是想請天音過去坐坐,給天音拿好吃的!有執哥哥在,莫怕!」
容天音探著腦袋,防備地看著正對自己笑得詭異的德妃。
德妃此時心中所想的不過是利用容天音來嫁禍給秦執,只要容天音在這裡出事,又出自秦執之手,那對母子也就此絕了任何一條後路。
德妃眼中閃過一抹毒辣的光芒,剛巧被抬頭的秦執捕捉到。
秦執黑眸一眯,對德妃心裡的想法更是擔憂。
德妃突然想要親近容天音,怕是沒安好心。
「德妃娘娘,您看,執還是將天音送回容侯的手中為好!」
「莫急……」
一邊笑著道,一邊示意站在身邊的侍衛。
侍衛接到了德妃的眼色,立即暗暗發力的在身後推了一把,是用內力推出去,並非是用手,這樣只會落人話柄。
容天音一回頭,卻恰巧看到那個人抬手對著她這個方向空打了一掌。
秦執發現得晚了一步,沒想到德妃真的敢在這裡動手,還這麼的明目張胆。
是了,四面都是她的人,怎麼可能有別的人相信是德妃動的手,除非不想要命了。
秦執伸手抓人時已經來不及了,連帶著他一起跳進了深池裡。
噗通的兩聲,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掉進了池子里。
容天音扑打著水面,秦執身上早前有傷,再加上身子虛弱,在這樣的天氣里,還是有些涼氣浸入,動作上根本就不可能使得太大。
德妃見到兩個孩子在池子里撲騰,眼底不禁湧上一股快感,在後宮生存的女人,心裡邊總會有一些陰暗的扭曲。
「娘娘……」
眼見著兩個孩子上不來,身邊的侍衛還是有些擔憂,畢竟另一個孩子是容侯最寵愛的女兒,雖然免強能讓秦執背上黑鍋,可放在容侯的手中,日後也不怕醒不出點什麼來。
知道身邊的人在擔憂什麼,冷冷一笑,「不過是一個女兒,容侯的寵愛不過是傳聞,未可知是真是假。」
容侯的女兒又如何?不也是一樣要被拉做棋子嗎。
待衛道:「娘娘想要除掉那對母子,也並非得利用這個法子,太冒險了。」
前面的德妃早就被容天音的反應激怒了,此時失去了一些理智,加之以往對佘妃的嫉妒和秦執那張笑得溫柔的臉,心中更是忌憚了幾分。
大皇子那樣對待這個孩子,不能再留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相合適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見勸不動,只好退到身後。
「執哥哥……」
「天音,抓緊我。」
秦執喘著息,游到了她的身邊將人抓在手裡,可是秦執身子不行,也只是一個孩子,幾次都喝了好大口的水。
發現腳下也跟著抽筋了,秦執帶著她連沒下了水裡。
咕嚕咕嚕!
兩個孩子無力的往下沉,喝著大口大口的水。
德妃盯著漸漸平靜下去的水面,眼中的露森冷的笑意。
「娘娘……」身邊的人不禁提聲提醒她該可以了。
再過久些,只怕孩子頂不住了。
「死了便死了,不過是兩個孩子,」德妃已經被陰暗的東西浸泡了腦子,滿腦子只要人死了,一切都會安著她的意思發展下去。
「嗖!」
一道黑影從後方竄了出來,在他們始料未及之下,那道身影掠過平靜的湖面,一頭扎了進去然後很快將喝了不少水,嗆得要斷氣的孩子提了上岸。
「大膽,是誰敢私闖後宮……」
「啪!」
那人提著兩個孩子,朝著那出聲的侍衛踢了一塊石子,拍打出去。
侍衛被對方深厚的功力駭了一跳,哪裡還來得及擋,生生受了那疾風一擊,朝後大退了幾步發出一道悶哼。
德妃身邊的人紛紛拔劍相向,朝著那人的方向擊去。
黑影一個躍身,腳下生風,將他們刺來的劍如數擊退了出去。
「大膽?」對方落下,冷哼一聲,「到底是德妃娘娘,敢做出此等事,就不怕皇上怪罪嗎。」
對方的聲音冷硬,剎時將衝上來的侍衛們唬住了。
因為對方提到了皇帝,又看那身手不像是一般的侍衛,也不似宮裡人。
氣勢上一壓倒,身前的人哪裡還敢再動作。
「你是何人。」
德妃是主子,自有發話權。
不想對方連她的面子也給,半點尊敬也無,冷哼道:「德妃娘娘在算計我家大小姐時,可有想過大小姐是何人。」
德妃心頭猛地一跳,臉色一變。
「你是容侯的人……」
「德妃娘娘如何向皇上解釋今夜之事。」
對方冷嘲一聲,然後一手環一個孩子,踏風而去。
德妃連那句攔下他的話都來不及說,眼前就無他的蹤影,當即臉色刷地發白。
「快,快追上去,將他攔下……」
「娘娘,已經晚了,他是容侯爺身邊的人……」侍衛們何償不想去攔人,德妃落罪,他們也難辭其咎。
德妃身下一顫,差點就往身後的池子倒出去。
「娘娘!」身邊的嬤嬤驚呼,立即七手八腳的將人拉住。
「娘娘,皇上未必會相信那個人的話,再者,他也未曾親眼所見。兩個孩子的話,皇上又怎麼會信。」
這句話像是在安慰德妃,同時也在安慰身邊跟著心慌的人。
這個時候就該尋個理由將此事掩過去,讓皇上相信德妃說的話。
「對,對,皇上未必會信。」德妃有些喃喃道。
「娘娘,只要您與皇上說是七皇子推了人下水,自己不小心也跟著掉進去,娘娘不過恰巧經過正待救人,容侯身邊的人便在此時趕到了,起了誤會。」
嬤嬤的話煞時提醒了德妃,不得不馬上收拾好自己,匆匆往前殿宴席奔去。
救了人的何祠將七皇子交給了宮裡公公,再令其請來太醫。
何祠是容侯身邊的人,宮裡的太監自然不敢怠慢的,縱然何祠交給他們的是七皇子,仍舊不敢偷懶,飛快的去尋來太醫。
而容天音則是被何祠以內力逼出了肚子里的水,再看看容天音面上早已消失的粉,皺了皺眉,想起侯爺的提醒哪裡敢放在宮裡給太醫看,直帶將帶出宮道外的馬車上。
再直奔宴會的方向。
此時的國宴正徐徐進行著,容戟幾次朝一個方向看了好幾眼,今天冒險將那孩子帶進宮來,就是為了消除皇帝的疑惑。
可是孩子突然調皮跑掉,分神想往事的他竟然沒有注意到,連帶著何祠也被耍了。
高位上的皇帝正眯著威嚴的笑容,深邃黑瞳正朝著容侯這個方向直直看來,然後很好收起了眼中異樣的目光。
今夜的容戟明顯的心不在蔫。
皇帝不禁皺了下眉,仰頭飲盡了手裡的一杯水酒。
正是這時,身後匆匆走進一道身影,皇帝的視線本就注視著容戟,自然也看到了。
何祠在容戟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剛剛失神的容戟立即凜了臉色,眼中隱有幾許陰森閃爍。
皇帝心中一動,開口道:「容愛卿,可是出了事。」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容戟一愣,想到此時的場面,皺緊了眉,「回皇上,是天音在德妃娘娘住處出了事,還請容許微臣先行告退。」
容戟眼中染上了幾分焦急,這也被皇帝捕捉到了。
聽到他提天音二字,才想起容侯將那個藏得緊緊的大女兒帶進宮裡來了,他本對容戟府里的那些女人和兒女不上心。聽說了容大小姐很受寵愛,這才忍不住好奇了一把,那曾想,人還未見著就聽說在德妃那裡出事了。
德妃住處?
皇帝黑瞳一縮,繞著一股危險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