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用離開來逃避現實。
【136】用離開來逃避現實。
小屋已經被嚴嚴實實的密封了起來,容戟在看到那落下的新鎖時愣住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那個人會將這個地方封鎖起來,他一個縱身,便入了清冷的院子,將裡邊的新鎖震開,有些灰塵飛揚。
容戟站在半開的門前,再次的愣怔住,曾經精挑細選的東西已經一掃而空,找不到半點痕迹,連一張桌椅都搬清一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聞不是很在乎這些東西嗎?不是很在乎她嗎?望著空蕩蕩的屋子,早已不復往日的華麗,完全是一間被廢棄的屋子。
摸著昔日被秦聞緊緊護著的地方,容戟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一時不知道哪裡不對,有些模糊的映像閃過腦海,卻怎麼也沒法捕捉。
站在門前左右沉思了半晌,容戟最後還是轉身離開,這裡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
要說有,也只有秦聞對她的好了。
當年他並非是真正的想要從秦聞的手中奪取她,只是有些意讓他們之間生了裂痕,看似穩固的友情,已經有了縫隙,再也補不回去了。
容戟剛回身,紛紛細雨中,那個人就站在那裡,剛剛不過是一別,現在又在這裡撞上了。
容戟一時有些愕然,「你——」
一身龍紋黃袍加身,朦朧的站在潮濕的院子里,容戟一轉身就撞上了秦聞深邃淡靜的目光,已經不是前面那種暴怒。
「我們好久沒有說說話了,陪我一起走走吧。」
「現在?」容戟有些無措地揚眉。
「現在,」秦聞剛毅的唇溢出溫和的笑容。
「雨勢剛過,不適合——」
「走吧。」秦聞大步走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就朝外走。
容戟一急,伸手按住秦聞的動作,「很快就早朝了,你別胡鬧。」
秦聞幽亮的黑瞳閃過一絲失望,「以前你也常潛進宮與我一起出去踏青,逛青樓……」
容戟臉輕輕一別,沉聲說:「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我們不一樣了,秦聞,你是皇帝,不能再任性了。」
「如果我不願意做這個皇帝呢?容戟,你是否還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秦聞緊緊盯住容戟,緩緩地朝他走上來,似喃喃出口。
容戟倏然心中一跳,剛剛那些東西彷彿一下子清晰了些,可仍舊一時察不明那是什麼。
最後只化為輕輕一嘆息,「是不是我做錯了?秦聞。」
「不,你沒錯。」你怎麼會錯,你說的都是對的,一直都是對的。
秦聞的反應讓容戟有些好笑,從他的手中收回自己的袖子,「剛剛你是不是特別想殺了我?因為我處處護著天音。」
「不,我怎麼會殺你,」秦聞嘴裡泛著味道,「這些事我們且先不說,陪我走走吧。」
「可是你的早朝——」
「不重要。」秦聞沒再理會容戟的羅嗦,一手負后,一個輕飄飄的縱身,從瓦頂上掠過。
容戟先是愣了好許久才無奈的提步跟上,由腔而發:「秦聞,不要一個人跑了,等等我。」
「容戟,不要輸了,且看看誰先抵達。」前方,一道如洪的聲音悠遠傳來。
容戟憤然道:「秦聞,你這個小人!」
「哈哈哈,你且追得上我再打上一場!」
「你就等著受死吧!」
「好,我便等著,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
「你別太得意了,早晚我要將你打趴下……」
「……」
兩道聲音在洗清的空氣里,前後你追我趕的傳遞著。
他們都沒有說那個所謂的目的,像是早就約定好了,一直追逐到山外,掠過一片林,然後前面就是豁然的一片崖壁,並不高,只有幾丈高,下面是一片栽種的桃花林,只是此刻早已謝了花,已經結了果。
這是他們最秘密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
這裡的每一顆桃樹,都是秦聞親自栽種的,而容戟只負責每年來這裡看桃花。
那個時候的容戟不過是一個玩笑,沒想到秦聞真的給他種了一片桃花林,沒有一顆假於人手。
還記得當時容戟眯著笑眼隨意指劃了一個方圓,「秦聞,這下面要是長滿了大片桃花,待我們凱旋而歸時,便一起觀桃花,吃香酒,豈不是快哉!」
「這有何難。」秦聞沉聲開口,在容戟看不到的地方靜靜地望著他的容,「沒有桃花,我們便自個種上一大片,想種多少就多少!」
「我才不種桃花。」容戟笑道。
「行,你不種,我給你種,行了吧。」容戟沒有發現,少年天子在說這句話時已經帶上幾分的寵溺。
容戟得意地笑道:「你種得活嗎?」
「不要小看了我。」
「好啊,那我就等著你的桃花!」
……
當年,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有多久,他們已經沒有再來這裡了?似乎已經隔得太久遠了,遙記得當初容戟看著秦聞賣力種桃花樹,他坐在大石上指揮的樣子!
現在兩個人再度站在這裡,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
這裡沒有了桃花,或者說,這裡已經不再是他們共同秘密的地方了。
當年那個女人闖進他們的生活后,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迎著清風,雨執剛過,吹過來的風是寒的。
「我們已經有多久沒有來了?」容戟沉聲說,墨一般的黑眸正靜靜凝視著前方一片桃花樹,上面結的全是青色的果,還有些成熟了。
秦聞負手站在他的身邊,眼神悠悠遠遠的,迎著風,彷彿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並沒有回應容戟的話,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並肩而立。
啪——
容戟突然打了秦聞一拳,秦聞吃了一記重拳,然後愕然地瞪著容戟,彷彿是在說,你竟敢打我?
「你沒等我。」容戟很理直氣壯地道。
秦聞愣過後,從喉嚨里發出低沉輕笑,「讓我看看你的功夫有沒有落下!」
於是,兩人像是鬧不和的打架高手,一路打進了桃林里。
就在他們二人愉快的在桃林里切磋得難分難捨時,此時整個朝堂之外一眾大臣小聲議論著,這是幾十年沒有發生過的事,竟然在今日破天荒發生了。
皇帝,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難道後宮中有他們不知道的新晉美人使得君王不早朝?於是,馬上有大臣讓人打聽了下去,得知的結果是並沒有找著皇帝,更沒有什麼新晉美人一說。
*
一隻暗金色的錦盒出現在秦執的面前,剛踏入王府的秦執烏眸一沉,手一擺,方拓等人滿含擔憂的退出,替夫妻二人掩緊了門,緊張的守在外面。
秦執凝視著從容天音手中拿出來的錦盒,輕輕地一嘆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本是打算在回褚國時向她坦白這件事,可仍舊是讓她從別人身上發現了。
修長如竹的手輕輕撫過那隻泛著寒氣的錦盒,輕嘆道:「小音,這件事——」
「秦執,當時為何要下狠手我不想追究,現在事情已經不同,無法控制了。」
如果容天音知道今天他去殺了太子,必然又是一番大怒了。
「父親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會放過報復的機會。」
聽完容天音說的話后,秦執愣怔了好一會兒,然後心中一喜,突然猛地將容天音圈入了懷裡,「小音謝謝你!」
容天音被他突然這麼一抱,懵了下。
接著,眼神微微一暗,「我沒有原諒你,別自作多情。你怎麼能在那種時候對父親動手,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對不起……」低柔的聲音從耳邊幽幽傳來,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容天音有些來氣,憑什麼一副做錯的人是她?
「不要讓我為難,秦執。」
「再不會了。」
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是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容天音的心裡也安了些。
可是這點安心就在一兩個時辰后瓦解掉,事情已經鑽進了死胡同了,哪裡還能再鑽出來。
「秦執,不要再讓我失望了,」容天音拿過錦盒,退出的房間。
秦執深深望著容天音的身影,使勁的揉著額頭。
這件事,還是將容天音惹惱了。
想到容天音有個毛病,秦執不得不追了出去,如果不守著她,還真的又要跑蒼海城了。
在他的心裡,是不希望容天音去找神策的。
容天音感覺到身後的人追了出來,並沒有理會,腳下步伐加快了些,然後直接進了蘭院里用力關上門,秦執差點就朝著門上撞了去。
望著緊閉著的門,秦執一臉愁悶,身後方拓幾人面面相覷,在秦執的眼神掃過來時,刷地四下仰頭望天,或是低頭看地板,又或者玩著手中的兵器。
撞門的事,他們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哄女人的事,他們也不行,王爺您自求多福吧。
容天音不出來,秦執手一擺,令人搬了椅子到這邊來,守著她的門。
容天音確實是想要跑一趟蒼海城,要不是秦執那尊大佛擋著,她怎麼也不會拿手裡的屍蠱發泄,想到這隻蟲子讓她犧牲了好些東西,要不是有良藥敷著,她手腕上還會留著疤呢。
「該死的死蟲子,讓你作怪……」用刀子戳著盒子里的蟲子,嘴裡不斷喃喃咒罵著。
沒有辦法,容天音只好用這隻蟲子的屍血,好好的研究起解藥來,找出一種相剋的毒物來,看著空蕩蕩的藥房,容天音想著自己也該走一趟深山野林了。
太子的屍體被送回宮了,太子被殺害事件,舉國震驚!
秦聞則是震怒,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那名茶肆的老闆捉了進宮,細細盤問后,才得知竟是與神隱家族有著莫大的關係。
這才是讓褚國最憤怒的原因,堂堂的神隱家族竟然褚國太子下殺手,還直接介入褚國皇室的爭鬥之中。
殺害太子,可不就是直接介入了。
容天音推門大步走出時,正見子默如同一隻幽靈般出現在秦執的身邊,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話剛說到了一半,就被容天音的突然推門打斷。
微眯著眼看著他們的動作,容天音挑了挑眉,「你剛剛說什麼?」
子默尷尬又為難地看著秦執。
秦執一擺手,子默如蒙大赦,轉身就消失在一個角落裡。
容天音陰沉沉地瞅著秦執,「你又幹什麼壞事了?」
「難道為夫在小音的心裡就只會幹壞事,沒有好事?」秦執有些哭笑不得地上前,笑道:「娘子可是氣消了?若還沒有,便揍為夫一頓,等消了氣,為夫便再和娘子解釋解釋!」
容天音冷哼一聲,「別以為示弱我就會原諒你。」
「是是是,都是為夫的錯!」秦執緊握住她的手,笑意濃濃,「現在小音可以聽聽了!」
「還用得著聽嗎?秦執,你當我容天音是傻子啊。」容天音對這個只會裝蒜的男人很是氣惱。
「是啊,為夫的小音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女子!」輕輕撫著她的腦袋,聲音略顯得悠遠。
容天音緊緊抿住了唇,「秦祿他當真死了?這件事,是不是與你有關?我不相信神隱家族會這麼愚蠢,直接對秦祿動手,完全沒有必要,而且他們之間根本就的沒有交集。」
這麼明顯的破綻,又有誰會相信?
可是容天音錯了,正是因為漏洞太大,越是聰明的人,更是容易相信這一切。
容天音緊緊盯住秦執,沒有作罷的意思。
「小音,有些時候做一個聾啞人,也並沒有不好的。」
容天音抿住了唇,低悶著聲道:「我明白了。」
「如果小音覺得為難,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管好好的呆在府中。」秦執溫柔地撫著她的秀髮,「你也不必幫著誰,更不用為難自己。將一切都交給我,好嗎?」
容天音低頭,聽著他的溫柔細語,不禁有些恍然,然後慢慢地點了下頭,「秦執,我可以暫時閉上眼,塞住耳朵。但是,請你也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一切要量力而為。」
秦執輕輕一笑,將她緊緊擁住在懷裡,「小音,不要離開我。如果你離開了,我不知道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容天音心裡一震,如若沒有她,那他又該如何做?
就算是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到,秦執對她的改變和愛護,與之前的那些不同。
秦執,這是用生命在賭。
賭一個字。
情!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到最後,如若沒有動心,沒有和他發生這麼多事,也許,她會毅然的離去,天下之大,總是有她容身之處的。
「秦執,我——」
「不要說話,」秦執突然害怕從她嘴裡說出任何拒絕的話,更不想聽到她嘴裡冷冰冰的傷人話語,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受得住。
他秦執,何時也變得如此脆弱了?
不由在心裡嘲弄了一番。
難道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作孽太多,雙手沾滿的血腥越濃,那些美好的東西總是能越來越快離開他的身邊。
「秦執,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心裡明明想去得緊,幹嘛還在這裡摟摟抱抱。」從底下輕輕踹了一腳秦執,容天音是滿心的惱意。
事情變成這樣,她完全不能插手。
一邊是他,一邊是父親。她又如何能插手?只能在縮在殼裡當縮頭烏龜了。
秦執嘆道:「娘子如此不解風情,為夫只好免為其難的主動一回。」
言罷,對著容天音的紅唇深深吻了下去,兩人當著下人的面又深吻了一回。
等她的屋前人去樓空時,容天音撫著紅艷的唇,眼神深深,良久,又恢復了以往的沒心沒肺,一副無所謂的釋然。
讓他們去折騰吧,所有的一切都與她毫不相干。
轉身進屋時,容天音不斷的催眠自己。
站在屋前,容天音左思右想了許久,最後留了一書就背著一些用品離開了皇城。
等秦執發現容天音留書離開時,已經是晚上的時候了。
被如此冤枉,神隱家族的人自然是憤怒的,太子被害一事讓秦聞不得不將秦執陷害過容戟的事暫放一邊。
神隱家族牽扯進來,那可是相當棘手的事。
最後還是容戟親自處理了秦執的事,就算皇帝不出手,容戟也不會輕易的放過秦執。
這不是原則的問題,是攸關性命的事,如果不是他幸運一些,是否早已化為一灘死水,連骨頭渣子都沒有留下一丁半點?
誰也不敢去做這樣的假設,既然受到了威脅,就沒有道理讓它繼續惡化下去,唯有終止了才能還得平靜。
祭祀台。
范峈站在神策門前,溫雅的眉正微微擰著,「容天音離開了皇城,神隱家陷入皇儲鬥爭,他們有人與康定王接觸過,現在卻死了太子,你說,這樣的事當真是巧合?」
神策並沒有動分毫,似對他的話完全的忽視了。
「現在他們已經嚴重的影響了伏誅塔的安寧,還請神隱者自行管束,莫要再將事情鬧大了,如若你早早離去,又豈會生出這樣的事情來。」
范峈的聲音中已隱隱帶上了幾分的愁怒,太子的事情一出,滿朝憤然,無不將怒火指向了神隱家族。
在范峈以為他不會動時,就見他突然慢慢起身,朝著他看來,「她出城了。」
范峈愣了愣,他竟然只聽得進這一句?沉了沉臉,頷首。
神策緩慢地走進木門,然後不知道他拿了什麼東西,又折了出來,范峈疑惑地攔住了他,「你幹什麼?」
「她有危險。」他淡淡道。
范峈又愣住了,有些不理解地道:「沒有人可以傷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解決外面那群人,否則事情就會鬧到了伏誅塔這裡來。」
范峈還要準備一些祭典的流程,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搭理這種混亂的大事。
所以,他才主動讓神策將他們引出伏誅塔。
容天音是趁著這種敏感時期離開的,就是要避免一些衝突的發生,因為她的個人讓某些人為難,或者說是她為難了。
「你錯了,有人可以。」
范峈揚眉,知道他回答的是自己前一句,根本就是直接忽略了重點。
第一次覺得與神隱者交談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情,擰了擰眉,范峈沉聲道:「皇上對此事非常的震怒,你以為你能離開這裡?容天音避開,就是害怕你們追著她的步伐做著每步的計劃。她是在避免你們的為難,和她自己的為難,你這樣上去,難道不是在為難她嗎?」
范峈的話,讓神策終究是回頭來看他了。
「我能走。」
深呼吸,不能怒,他是神隱者,不是一般人,對話當然也不能往一般方面走。
他確實是能走,神隱者要走,沒有誰可以攔得住。
可是樹敵太多的他,只怕是沒有那麼簡單的離開,據他所知,有些屬於褚國的勢力已經漸漸滲透了進來,為了此事,朝廷沒少頭疼。
內憂外患的時代只怕已經真正的開始了,范峈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走那麼一趟的。
「隨你,這是你們神隱家族自己的事,如果你當真是為了容天音好,就不要去找她。」秦執都放任著她出城,又遑論是他呢。
范峈走了,神策卻不再走了,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著范峈說的話。
蘭太慰還沒有走出喪女之痛,就迎來了密集的各方壓力,因為康定王的勢已在漸漸消弱,只怕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容戟開始對秦執的各種暗地裡的打壓,皇帝對神隱家族的施壓以及各種的威迫。
神隱家族頭一次深陷如此糟糕的事,一時間也沒法子抽身證清白,只能先攪了進去。
褚國,現在就像是一鍋雜糧粥,什麼都混著一起煮開了,糊成了一團,分不清五穀。
再有秦謹從中攪和著進來,水丞相這邊也開始了遊說,正是在這樣混亂中,有些事情才能更加的事半功倍。
凡事皆有意外,秦謹就是那個意外。
水丞相趁著深夜時偷偷進了范府,范世劭見了水丞相,這位在朝與蘭太慰這個武夫抗衡的文官之首,今夜突訪范府,只怕沒有什麼好事。
果真,水丞相併沒有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他今夜的來意。
若是有一個范世劭相助秦謹,離帝王之位也就不遠了。
「水丞相的意思,下官明白。」
聽完水丞相的話后,范大人老神在在地飲著手裡的涼茶,烏沉的眼神閃動,「水丞相這是在為難下官啊,為官者,皆是為皇上,為天下黎民百姓著想,水丞相這是要置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啊,如此,可不就是為難了下官。」
聞言,水丞相眼中閃過凌厲的寒芒,不過只是瞬間后就恢復了原初,「范大人誤會了!本相的意思是你我攜手共勉,讓褚國走向更好的未來。范大人如此,可是有了心中人選?」
后一句話,已經夾擊著一股鋒利的試探。
范世劭依舊溫和笑來:「下官,只是希望未來的褚國能夠更上一層樓,如今水丞相與下官共輔皇上,又有何再創輝煌?水丞相言重了。」
水丞相幽暗不明的眼神正掃著范世劭溫溫的笑臉,一時間之間竟猜不著范世劭真正的想法,到底范家向著誰,又有誰知道?
在這樣敏感的時期,如若得到范家的相助,就如同添一助翼!
只可惜,范府的意向,並沒有搖擺的方向,難道當真只向著皇帝?這樣的話,水丞相是不信的,可若是康定王,那更是不可能。
難道是——
水丞相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身冷汗,心中不斷的搖頭否定了這樣的猜測,絕無可能。
看著水丞相變幻的臉色,范世劭老眼微眯,渾身散發出沉然的氣息,「如若水丞相今夜是來此替哪位皇子說動,下官還是奉勸一句,靜觀其變才是水丞相當下最佳的選擇。」
莫要亂動歪腦筋!
這是范世劭的警告,也是忠告。
水丞相眼冷冷地一眯起,直望著范世劭好長時間才收回視線。
「看來今夜是本相多此一舉了,告辭。」
談合不攏唯有一拍兩散,不是友便是敵,這就是朝局的定義。不論你是否站隊,只要沒有益處,你就是敵。
面對水丞相的拂袖憤然離去,范世劭無聲地淺笑。
「水丞相還是有些心浮氣躁了,祭祀大典的事,你準備得如何了。」
正是范世劭說這話時,手裡已經取出第三個懷子,斟滿了一杯溫茶。
茶滿,身後踏出一條修長的身影,落座於剛剛水丞相的位置,男子嫻雅地執起茶懷,輕啜了一口,才道:「父親放心,已經準備妥當。」
「你們這一計,可行?」范世劭問。
「他要除掉神隱者,並不是不可能,只是有個更便捷的法子,無論如何他怎麼也不肯使。」年輕男子正是范峈。
范世劭眉頭微微上揚,淡聲道:「因為壽王妃。」
范峈目光深遠,輕輕嗯了聲。
范世劭盯著兒子神色間的變化,一個意外的可能想法形成,「如若他不能,你可以代替。」
「父親。」范峈下意識的喚出一聲。
范世劭放下手裡的杯子,喟然長嘆,「峈兒,你對她動心了,對嗎?」
范峈身子微微一震,穩住了身子,有些略急地飲盡了小杯的茶,「父親,兒子並沒有……」
「你騙得了任何人,卻騙不得父親。」
范峈略一沉默,低聲道:「父親,這些不該是兒子肖想得來的。」
范世劭深著兒子,「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是最好不過了,她是壽王的女人,更是神隱者覬覦的女人,牽扯這樣兩個人已經夠麻煩了,再加上一個齊國君王,只怕這天下,要為這個女人顛覆不可。」
一句話,令范峈心頭髮緊。
「父親太把容天音高估了,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罷了。」
下意識里,要為容天音辯解。
難得從兒子的口聽到維護一個人的聲音,而且這個人還是個女人,就讓范世劭心中生起了警鈴,「是不是普通女人,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如若當真普通,又何以引得他們這些人為她如此大動干戈。」
范峈沒有說話,彷彿是在默認了父親的話。
兒子的沉默更讓范世劭心生不安,容天音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條清泉,經過的人都想要償盡甘甜,可惜,溪水只足夠一個人飲用。
為了得到這條清泉,能夠在沙漠中生存,他們只能選擇了互相殘殺。
但願是他高估了容天音,不至於像他心中所想的那樣嚴重。
越是看兒子的表現,心裡越是沒有底,祭祀大典當真會如願的進行下去嗎?
想想前一次的提前,依然是被迫停止了。
那麼這一次呢?
容天音是逃避了,可是她真的能逃避太久嗎?答案是肯定不能的。
「父親,也許事情並沒有你所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但願如此,」范世劭並沒有反對秦執的做法,對兒子也是絕對的支持,他相信兒子看人的眼光,秦執是個值得的那個人。
「父親且放心,有些東西該不該想,兒子心裡很清楚。九皇子已經有動作了,壽王那裡必然也會有所行動,有些事還需勞煩父親了。」
范世劭並沒有擋著范峈,范峈是個聰明人,有些東西不該是他動的,就該深埋於心。
容天音的事,希望不會影響到了他的決策。
對著冷夜沉默了許久,范世劭似下了一個決心,暗訪了容侯府。
容侯向來與范大人不和,是滿朝文武百官熟知的,沒有人會想過他們能夠同坐在一個屋子裡,面對面靜坐著喝茶談天的畫面。
在朝中,兩人總是能在見上一面時就吵起來,秦聞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現在,這兩個人卻靜坐在一起喝茶,若是讓朝中那些文武百官看到了必然跌破一地下巴。
「容戟,我們已經有幾年沒有這樣安安靜靜的喝上一口茶了。」
「想讓本侯潑你一身茶水?」容戟冷然一笑道。
「到不是,只是覺得世事無常,當年——」
「范世劭。」
范世劭聳肩一笑,停住了當年的話題,冷曬道:「容戟,我真懷疑你腦子是不是被石頭砸壞了。」
容戟不由氣得想朝他身上砸茶壺,噔地一下重重放下手裡的茶杯,「范世劭,你有什麼屁話就給本侯放乾淨,別數十年如一句的吊本侯的胃口。」
面對容戟氣怒的樣子,范世劭眼中嘲諷之意更盛,「以你這樣的智商,就算是范某給你再多的提示也還是塊榆木圪垯。」
「你今晚是來吵架的還是想來打架。」
「武夫就是武夫,文雅人那套學不來,連智商也跟不上了,容戟,范某真替你著急,」毫不留情的人身擊。
「啪!」
容戟怒了。
范世劭舉著茶杯,老神在在地坐著,斜視了眼大動肝火的容戟。
「范世劭,你將話說明白,這些年來你總是給我陰陽怪氣的,本侯到底哪裡得罪了你。」
「你是沒有得罪我,不過是看著你這樣子,心裡替你著急罷了,算范某多事了。」
又來了。
容戟氣得什麼也做不了,只好憤憤坐了回去。
可以說,秦聞和容戟之間的友誼,只怕就是姓范的清楚一些的。
在少年時期,容戟和范世劭也算是有深交的,明明是好友,卻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有一天,范世劭就是看不慣容戟,總是拿些陰陽怪氣的話來激化著彼此的友好關係。
直到現在,他們都已步入中年時期,還是斗著嘴過。
掃了眼容戟,范世劭蹙著眉沉聲轉入了正題,「今天我來不是專給你鬥嘴的,有件正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二,這關係到褚國的未來。」
正待發飆的容戟一聽來了正事,心情就突地一個轉變,「難得范大人如此憂國憂民,實乃我褚國之幸,范大人請明說,在本侯這裡不必繞彎子。」
范世劭譏冷一笑:「容侯爺放心,本官知道如何說話。」
「范大人請講……」容戟帶著刺諷了句。
兩個人在詭異的火花中進行著詭異的對話,竟然也能一步步的扯進了國家大事中去,這才是令眾人佩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