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死局。

  【135】死局。 

  秦執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季,寒冷和飢餓像是吐血的毒蛇,緊緊地咬住了他生存的最後一絲生機。那些至今在睡夢中仍舊能夠使他驚醒的叫囂和虐打,如同一隻染了劇毒的箭,十幾年如一日的扎在他的胸口上,在每一個沉睡的夜裡將他拋進恐懼的深淵裡,好像永遠不會停止朝黑暗的掉落。 

  他不能逃,更不能停,拼盡一切,不擇手段都要害他的人碾在手心,掌控一切可能發生的東西。 

  呼—— 

  睡夢中的人突地坐起,身邊是熟睡的玉人兒! 

  他握緊了拳頭,掌心是一片冰冷的空虛,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器著。 

  低首間,身邊還有這麼一個人伴著自己,他以為這樣的惡夢永遠不會出現了,因為有她,他秦執的生命就是完整的。但是,那些想要取她性命的人越來越多,想要從他身邊奪取她的人也越積越讓他心中不安,總有一天,這個睡在他身邊的女子會成為別人的。 

  怎麼可以,誰也不能從他的身邊奪走她,沒有誰可以。 

  嬌體一轉,朝著坐起的方向翻了一個身,觸摸她的玉|體,秦執心中那點空虛與恐懼才得以慰安。 

  幽暗不明的黑眸撲閃了兩下,伸手輕輕將她攬進懷裡,此時夜風吹起,似有一場大雨將臨,黑呼呼的,看不到任何方位,窗口外風聲呼呼打過來。 

  容天音還在他的身邊熟睡著,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秦執將她的姿勢撫平好,替她蓋上了厚些的被子,起身穿戴整齊走出廂房門。 

  外間早有人靜候許久。 

  夜風清冷,拂過秦執的如海藻似的烏絲,蒼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像是飄渺的雪,四下里悄無聲息,烏黑的髮絲在凜冽的風中散開,如同一匹詭異卻又優美無比的綢緞。 

  男子的身量極修長,在這樣的夜裡,他的身姿挺拔的站在門前,任淡色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拖長,突然有著令人心驚的威懾。眼角寒冰速凝而就,迸裂出屬於毒蛇般的毒性。 

  「王爺,可要吩咐廚房準備膳食和熱湯?」 

  突然間,一道身影湊了上前,目光不敢對視他。 

  旁人沒敢輕易上前,這個時候王爺出來必然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吩咐,那些沾不了邊角的下人只能遠遠的觀著,沒敢作響,更不敢動分毫,只有秦執身邊的侍衛靠近。 

  夜風吹刮過後,就是平靜,一場暴風雨即將傾倒而來。 

  吹過風的空氣極好,抬頭望去,天幕之中還有一輪彎月正掛著,映在秦執那極黑極沉的眼眸里,是一輪烏沉的小月兒。 

  「九皇子如今正在何處。」 

  旁邊的一道黑影現身,發出低沉的聲音:「已從容侯府出來了。」 

  「到底是年紀小了些,耐心如此淺薄,」秦執靜靜的仰著頭,望著除了彎月外的漆黑天空,「既然他如此迫不及待,讓他先行一步吧。」 

  站在身邊的人似乎有些愣了下,但對王爺狠辣的手段,必然是不會留一個想要殺死王妃的人存活太久,那樣太危險了。 

  任何婦人之仁的猶豫,都可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那些黑暗血腥的日子,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狠,才能在這樣的世間存活長久。 

  對秦執的決定他們並沒有意外,只是在考慮容天音的問題,冒然行動會不會對容天音造成了別的影響?或者說,給他們夫妻之間造成一道裂痕? 

  「是。」 

  「水丞相那一家子不是好應付的,只要讓他們發覺不妥,立即放棄。」機會還是很多的,在秦謹沒有當場將容天音拿在手裡時,秦謹就沒有機會了,但是秦執卻有很多機會置他於死地。 

  「是,屬下明白!」黑影消逝在暗夜下,暴風雨如期而就! 

  * 

  夜,被一場大雨衝破發寧靜。 

  容天音醒來時朝旁邊的一摸,是冰涼的,她身上蓋著被子,外面的聲音很大。好不容易等腦子清醒了些,心裡頭惱道,那該死不知節制的混蛋,還沒有為自己身上的腰酸背痛惱怒完,就愣愣地望著被拍打開的後窗,屋子裡立即被灌進了一股冰冷的風,撲在容天音的臉上,迷糊的腦袋一下子清晰了,愣怔地看著外頭颳起的大風大雨。 

  披上衣服,容天音走到窗前將窗關上,身上散了不少的雨水,睡意已經沒有了。揉著腰一邊穿戴好,疑惑著這麼晚了秦執還亂跑哪去了。 

  趁著雨夜時,一輛黑黝的馬車衝破了雨幕正朝著寬道疾去。 

  同一個時間,通體普通的車駕停在了一處茶肆邊,大雨將所有的客人都沖走了,茶肆內只有寥寥幾名黑衣兜帽的男女老少。 

  在黎明前的黑夜下,散發著比風雨還要冰冷的氣息,將這座茶肆浸得一片冰寒。 

  茶肆的老闆急急給他們端上了茶水便退開了,坐在後屋裡偷偷往外看,見到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茶肆的老闆像是受了什麼驚嚇朝後一縮,半晌才從裡邊探出一個頭來。 

  一雙華貴的暗紋靴子踏著泥濘的水漬上,沾上了一些泥巴。緊接著就是一身束身的黑色錦衣和一張有些憔悴的俊臉,最後是頭頂那翠綠的玉冠。 

  小廝打著傘撐在他的頭頂上,踏雨進入這簡陋的茶肆,方圓之內,也唯有這一家茶肆了。 

  桌邊坐著的幾個男女老少一時間將視線投向來人,見他隻身而來,臉上還是滿意的。 

  「褚國太子。」做為最年長的一名老者像從悠遠的地方發出了一個聲音。 

  「神隱家族的諸位長老如此有誠意,到是本宮怠慢了各位。」 

  來人不是誰,正是剛出宗人府不過多久的秦祿,不短短的時間,他就勾搭上了神隱家族的人。 

  「褚國太子過慮了,是我等選擇了此處,還是說說正事吧。」其中一名女性長老幽幽道。 

  秦祿完全被他們的氣勢給壓制了,主動權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以前他可以擺譜子,可是在神隱家族這些人面前,完全沒有用處,就算是皇帝在神隱家族長老的眾人眼裡,也得低下一等。 

  忍住心裡的那口氣,秦祿會在其中,對他們的決定只能點頭不能搖頭。 

  他們要容天音死,秦祿要的是皇位。 

  有神隱家族的相助,皇位對他而言也就沒有多少的阻礙了。 

  可前提是,他必須替他們除掉容天音,如果是受到外力的殺死,神隱者那邊他們也就有了交待,這些並不是他們神隱家族的錯,所以,他們才會想著要請出秦祿。 

  以秦祿對秦執的恨,必然能夠出份力量,若有他們神隱家族在背後相助,皇位還是有可能朝他來的,只要有一點希望,秦祿就不會輕易放手。 

  誰也不想受制於人,更不想最後以悲劇收場。 

  * 

  問了府里的人並沒有看到秦執,最後得知秦執出府後,容天音就在他的書房裡等著,外邊守著戴弦,秦執出府時吩咐過戴弦一定要好好的看著王妃的,匆必不要讓她出府。 

  坐在裡邊的容天音卻一門心思的想著秦執冒著大雨離開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不是發生大事了,以這樣的天氣絕對不可能離開的。 

  最後容天音還是忍不住了,披上風衣就要出去,剛打開門,迎面就是戴弦小心的探視的眼神,容天音有些皺眉,秦執這樣防著自己更是讓人疑惑和懷疑。 

  「秦執到底是做什麼壞事去了,讓你這麼防著我。」 

  戴弦一驚,趕緊道:「王妃誤會了,王爺只是出門辦些事,很快就會回府,王爺交待過了,讓王妃好好等著。如若等王爺回府看不到王妃,必然是著急的。」 

  容天音眉一揚,發出一聲冷笑,「他冒著大雨三更半夜離開,就不怕我們擔心?」 

  所以,他沒資格說限制她的行為。 

  戴弦汗顏。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讓清苒跟著我就行了,你下去吧。」 

  「清苒一直跟在王爺的身邊,」所以,能跟著你的人,只能是我。 

  「那就好好的呆在府里,」抬頭看看天色,已經開始蒙蒙亮了,雨勢也漸小,拿過了屋邊的竹傘就走。 

  「王妃?」戴弦見狀,立即跟上。 

  前頭的人根本就沒有聽到,直徑朝著後門去了,容天音也不是完全沒有聽到秦執離開前的話,雖然睡得朦朧,還是隱約間聽到了一些字眼。 

  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想過那些話是什麼,在書房坐著半天,她前後搭了起來,總算是想明了一點。 

  「王妃此時要去何處?」 

  身後的戴弦急急追進了雨里,不敢讓容天音一個人在外面跑。 

  容天音仍舊沒有理會身後的人,直徑朝著皇宮的方向去,戴弦見狀,眉心一跳,心中湧出不好的預感。 

  難道王妃已經發現了什麼? 

  想起秦執的交待,戴弦有種想要將容天音強行帶回去的打算。 

  可那絕對不可能實行的事,是以,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現在還不是進宮的時間,容天音走的並不是正道,戴弦只好跟著容天音一起走彎道,兩人直入錦元宮,賢妃去后,秦謹一直就住在錦元宮內。 

  容天音不知道秦執到底用什麼手段去謀殺一個深宮皇子,但是現在秦謹還不能死,這對秦執並沒有好處,皇帝留秦謹的意思難道秦執還不明白嗎?可不能因為秦謹想要害她而做傻事,在事情沒有陷入死局之前,容天音覺得有必要阻止秦執這點行為。 

  她不會因為和秦謹有了那點過交,就對秦謹做到這樣的地步,她是為了秦執。 

  一路撐著傘,擋著風雨潛進了錦元宮。 

  容天音這樣做很冒險,但是必須做,秦執的犯錯會關係到他後面的計劃。 

  但是容天音還是來晚了一步,因為有人比容天音更先一步的將人給攔截了下來。 

  等容天音進入錦元宮,還沒有真正的踏入殿宇,秦謹身邊的人已經在殿前候著容天音了。 

  「壽王妃,九皇子已經等您許久,請隨奴才來。」 

  容天音記得這個太監,確實是秦謹身邊的人,只是秦謹是怎麼知道她會進宮? 

  沒有猶豫的跟進殿,秦謹一夜未眠,正等著容天音。 

  見她進來,臉上有些笑容,但很快就消退,深沉的眼神略一閃,說道:「你要找的人,容侯已經帶走了,至於如何處置,我並不知道……」 

  秦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眼前影子一閃,容天音棄開手裡的竹傘,已經在秦謹話落之際就將差不多高度的少年給拎住了脖領,眉梢間儘是冰寒,冷冷的掐住了秦謹的脖子位置。 

  「不要告訴我你沒什麼也沒有做。」 

  秦謹聽到她冰冷的質問,眉頭一皺,眼中閃過落莫的暗淡,「皇嫂,如若謹不動,死的那個人是我。皇嫂,你何其的殘忍。」 

  「我不會讓他殺你,如若你這樣陷他死地,沒有退路,我會讓你償到代價。」 

  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容天音面無表情的看闃他,眼底是大片寒冰的霜雪。沒有一句廢話,狠狠的朝他身上踹了出去。 

  砰! 

  一聲震響,也不知道被砸到了什麼東西,秦謹被踹飛進雜物里,一陣陣的響動。 

  沒再多看他一眼,容天音凌然轉身離開。 

  大雨停了,天空正飄著小雨,天空灰濛濛的。 

  容天音好不容易通過某些捷徑找到了容侯,見到了父親,希望她還能來得及阻止容侯對秦執的趕盡殺絕。 

  她並不知道父親的手中究竟握了秦執什麼要害,心裡邊總是不安定。 

  走進暗淡的房間,容天音還沒有開口說些什麼,背對著她的容侯就已經先開口了,「這是從那個人的手中拿到的東西,看看吧。」 

  視線落在容侯身邊案几上的暗金色錦盒上,容天音抿著唇,伸手打開了它。 

  看著靜靜躺在盒子里的死蟲,容天音緊緊抿住了唇,手微微一抖差點打落它,容侯的手覆過來,立即蓋了過去。一雙幽暗的黑瞳正直視著容天音,寒著聲說道:「你可知道,只需要一道工序就可以引動這隻蟲子。」 

  「屍蠱。」 

  從容天音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字眼。 

  是的,正是之前容侯所中的屍蠱,那一次如果不是剛巧有容天音在,只怕容侯此時已經不站在這裡,褚國的天下早已變天了。秦聞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有人將容侯害死了逍遙法外,容侯一死,皇帝就會不擇手段的替容侯報仇,那個時候天下就會大亂。 

  可是,她沒有想到那一次會是秦執動的手。 

  「送盒子的人是霜雪,以你的名義。」後面,容侯再加了一句。 

  容天音緊緊捏著雙拳,沒有說話。 

  「你希望爹如何做?」 

  她不知道。 

  容侯靜靜望著容天音,卻不再說,因為他們都知道,多說都是無益的。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這件事不要讓皇帝知道,爹,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我們父女倆的關係走到那一步,希望爹能夠成全女兒。」容天音知道自己這樣的要求很無恥,可是如果容侯真的走那一步了,那麼他們的世界也許就真的會不一樣了。 

  容天音凝視著容侯,等待著他的決定。 

  「天音,你當真是想讓爹難為了。」 

  「我知道……」可若不是這樣,秦聞會殺了秦執的。 

  敢對她爹使出這樣的手段,秦聞若不把秦執碎石萬斷了,那才叫做意外。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插手,爹答應你,不會要他性命便是。」 

  容天音咧牙一笑,苦澀的味道充刺著整個口腔,早就猜到結果了。 

  容戟不是爛好人,對女兒可以寵愛,可以任之,但是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夠讓她為所欲為。 

  容侯這裡有了動靜,絕對是逃不過皇帝雙眼的。 

  所以,容天音的請求是讓容侯替著擋開些。 

  只是容侯並沒有答應,事情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誰也不知道。 

  從容府出來,戴弦就迎了上去。 

  「王妃,容侯他——」 

  「回府吧。」容天音用力揉著太陽穴,現在讓她頭疼的是事情該怎麼解決。 

  戴弦知道從容天音的嘴裡問不出些什麼東西,只好閉上了嘴巴。 

  就在容天音離開容侯府的那刻,蕭遠就進門來,沖著擰緊眉沉思的容侯道:「皇上的旨意已經到了,侯爺可以進宮?」 

  容侯眉頭一蹙,總有種被監視的錯覺,他們這邊剛動作,皇帝那邊已經得到全部信息了。 

  皇帝的旨意,容侯不能拒絕。 

  經過一夜的洗滌,空氣極是清新,泥道之上,黝黑的馬車正靜靜的停在那處,細雨之下,有一輛普通的馬車正悠然的從前方而來。 

  在安靜的空氣里,發出吱吱的聲響。 

  嘎吱—— 

  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緊接著就是車門被打開,裡邊的人露出了真面目。 

  正是夜會神隱家族的秦祿。 

  在他看到前面的這輛黝黑馬車時,秦祿心情在那一刻陰沉了下來。 

  來得太快,讓秦祿再次認識到秦執情報網體系的龐大,如若沒有極好的情報網,秦執又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他準確的位置。 

  由此來看,秦執從他出宗人府的那一刻就已經盯上了他。 

  是他大意了。 

  在看到秦執的馬車那一刻,秦祿就已經心灰意冷了。 

  他終究還是小看了秦執,以為只要有神隱家族在就會保他的平安,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站在黝黑的馬車前,裡邊的人卻沒有要出來的意思,而是身邊的方拓走了過來。 

  「太子殿下!」 

  盯著方拓作揖的動作,秦祿嘴角泛起了苦味的笑容。 

  「七皇弟這是想要將本宮如何。」 

  「太子皇兄言重了,」低潤的聲音悠悠從馬車裡傳出,「只要太子皇兄沒有做有為違規則的事,本王豈會對太子皇兄如何。」 

  言下之意,你太子要是做了什麼違約的錯事,那麼他秦執不介意在這裡清理乾淨。 

  刷地,秦祿的臉色煞白。 

  堂堂太子竟然會被一個病弱皇子威壓,豈有此理。 

  不可否認的是,秦祿根本就沒有辦法對秦執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只能低聲下氣。否則,前面等待你的則是一條死路。 

  要生存,並不只是強硬,也要懂得隱忍。 

  「七皇弟說笑了,皇兄豈會做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事。」 

  秦祿慢慢地露出笑臉,討好的意味十分的明顯,跟在太子身邊的人已經恨得牙痒痒了,可是他們現在根本就沒法做任何動作,因為在這滿林里,全是死士的味道。 

  「只要皇兄遵守約定,本王自然也會遵守該遵守的東西,」清冷的氣里,泛起一絲輕淡的笑,「太子皇兄又何須如此緊張,連夜大雨,本王知道太子皇兄在外奔波勞累,才馬不停蹄的出府相迎,不想讓太子皇兄誤會了,是皇弟的過錯。」 

  太子的臉色直接黑掉了,這話說得讓人一上一下的。 

  「七皇弟的好意,皇兄心領了……」 

  空氣里,有些死氣繞過。 

  秦祿捏緊了拳頭,身後的侍衛則是暗暗的按上腰間的劍,出門時,秦祿只帶了幾名護衛。 

  現在林子里這麼些人,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斗得過。 

  如果可以,最後是不要在這裡有衝突,代價他們可付不起。 

  「如此看來是本王多此一舉了,回罷,還請太子皇兄好好保重自己才是。」言罷,黝黑的馬車一動,悠悠朝著前面轉去。 

  秦祿站在原地沒敢動,因為誰也不知道秦執會不會突然發難。 

  看到秦執的馬車真的遠走了數丈后,秦祿才稍鬆了一口氣,正是在他松這一口氣之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靠近。 

  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暗中那些人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數道黑色勁裝人影從林子里閃出,腳下踏著著的是泥濘的水漬,一雙黑幽散著寒光的眼睛正緊緊盯著中間的秦祿。 

  氣氛突然間的緊繃了起來。 

  雨色蒙蒙,陰沉的天氣讓他們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秦祿瞪著眼眸,眼中是濃郁的不甘和憤怒。 

  但那又如何?秦執要的,就是他死。 

  犯錯了事,就沒有機會再來了。 

  秦執不會給任何人一點機會,現在的太子,不過是任他揉捏的柿子罷了,沒有任何顧慮。 

  「秦執,你意敢——」 

  「皇兄又何必驚訝,在你聯繫上神隱家族的那幾位時,就該明白要承擔的後果。帝位本王可以不在乎,但你不該拿小音的命來賭。誰讓她死,我秦執就要讓誰死。」秦執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出來,在勁裝黑衣人之後,眼神淡淡地望著這邊。 

  秦祿眯緊了雙眸,震怒。 

  「是我太小看你了。」 

  「不,是皇兄太過高估自己了。」秦執前一步,緩聲道:「皇兄須知道,既然我能讓你走出宗人府,就能讓你死。」 

  「你不敢這麼做,難道你不懼父皇?」秦祿在心裡還是抱著一絲僥倖。 

  可惜,秦執根本就不為所懼,如果他沒有做好後路,又怎麼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事。秦祿還是不太了解秦執,卻在這樣不了解的情況下做出如此的愚蠢的動作,實在不明智。 

  錯已釀成,再難回頭。秦祿能做的,就是要承擔後果。 

  「懼?」秦執勾唇輕笑,「太子皇兄以為在父皇的眼裡,有我這個兒子?」 

  秦祿望著秦執沒有說話,因為這是事實。 

  如若當真重視,又何必放任他一身宿疾不理不睬? 

  他們的這個父皇,早已經無情到了那種地步,又何以懼他? 

  到這一刻,秦祿才明白,他這個太子之位不過是一種平衡力的支撐點。 

  什麼太子榮耀都是假的,他們都是父皇手裡的一枚隨時可以捨棄的棋子。 

  「就算是那樣,你在這裡殺我沒有任何好處,就算父皇不在乎我這個太子,可是你殺太子的罪名卻是真的存在。」 

  看著秦祿咬牙撐著的模樣,秦執慢慢地溢出了寒冷笑意,「確實是,殺太子的罪名本王可擔不起,但是莫忘了,方才太子皇兄與誰見過面。」 

  秦祿倏地瞪大了雙眼,「你……」 

  「太子皇兄放心,待來日,本王會替你報這個殺仇的,你且安心的去!」 

  言罷,秦執緩緩轉過身去,身邊的黑影同時一動。 

  秦祿哪裡敢再怠慢,抽劍撕殺。 

  刀光劍雨中,秦執慢慢地退了出去,秦祿赤紅著眼,死死地盯著秦執的方向,想要第一個時間衝出去擒拿秦執。 

  只有將那個主擒拿住了,才能有機會脫身。 

  看著秦祿的垂死掙扎,秦執微抿著唇,一雙眼平靜地看著血腥一幕,完全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觀戲人。 

  「秦執,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在撕殺中,秦祿咬牙恨恨地低喊了句。 

  後果是遭到周圍更加激烈的殺招,他們幾人哪裡是秦執手中死士的對手。 

  死士用的招數極為古怪,並不像是平常時所用的武功,秦祿看到這裡,早已涼透了心。 

  秦祿肩頭鮮血淋漓,面色青白,看著突然從天而降的殺手,一雙眼睛冷厲如刀,冷然揮著手裡的劍撕殺著重重的包圍。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今日,他只能走上死局的那條道。 

  何其的可笑,想當初的秦祿何其的得志,而今,卻被一個無權無執的皇子逼到如此田地。 

  縱是秦祿武藝高強,也不可能一時之間殺出重圍,站在秦執身邊的那幾名絕世高手還沒有出手,這些死士就已經將他們逼得如此狼狽境地,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放棄吧,再反抗也是那個結局。 

  可是,他不甘心啊,就在他以為有一絲希望時,秦執卻要扼殺他所有的希望,這不公平。 

  殺紅了眼,身上全是血水,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林間死寂,只有不斷的打鬥聲傳來,沒有人發出一聲喊,可是卻讓氣氛更加肅殺詭異。 

  看來,他是真的沒有活著的機會了,縱然他十分的不甘心。 

  這種事,並不是不甘心就可以逃避的。 

  密密麻麻的黑衣殺手從四面湧來,為了讓秦祿死,秦執出動了這些人,也算是看得起秦祿了。 

  在暗角一處,幾條蕭條的影子隱藏著半邊身,看著前方的撕殺場面。 

  其中一個老者問最老的那個,「當真不出手?」 

  「如果他連這點都抗不過,又如何是最好的人選?連壽王一點眼絲都避不過,如此之人,要來何用?」對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其餘人都不再說話,贊同了老者的話。 

  「這個壽王很是詭異,」其中一個女性慢慢地開口,老眼卻沉沉地觀著不遠處的秦執。 

  站在混戰之外的秦執忽然似有所感地抬頭,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溫溫望來,並沒有什麼力量,卻無端給人一種陰寒迫力感。 

  「他發現了。」不知道是誰,說了句,然後就見老者慢慢轉身朝著雨幕走,其他人微愣了下,也跟著離開。既然大長老不管這事,他們也沒必要去摻和,畢竟他們要的只是容天音的死,並不是摻和到皇室內戰中去。 

  秦執從那個方向收回目光,也就是在他抬頭回頭的那瞬間,撕戰已經結束了。 

  中間的位置,只有秦祿正渾身是血的撐住自己,寶劍上已經被砍得缺齒了。金黃色的惠子已經沾滿了紅艷的顏色,已辯不出原來的顏色。 

  人已走向枯竭,黑衣死士如來時無聲無息消失大樹林兩邊。 

  現場,只有狼藉的血腥混亂。 

  「你贏了……」 

  「我們都輸不起,輸的人,只有一個下場。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秦執站在那個奄奄一息的血人面前,輕輕說道。 

  吐著血水,秦祿笑得凄然,「秦執,總有一天你也會嘗盡失敗的茲味。」 

  「只可惜那一天,你永遠不會看見了,」秦執發出一聲像是嘆息般的聲音。 

  秦祿凄笑一聲,然後永遠閉上了眼, 

  看著這個人的下場,秦執站在血水中很久很久,直到方拓上來提醒了句,才重新回到了馬車裡,在上車前對方拓淡淡道:「去吧。」 

  方拓眸色一閃,重重一抱手,「是。」 

  望著方拓消失在原地的身影,秦執不由有些恍惚著。 

  「希望你能理解我今日所做,音兒。」 

  * 

  「你說什麼。」 

  秦聞幾乎是暴跳著走到容戟面前的,冰冷如霜的眼盯住了他,「你再說一遍。」 

  「這是微臣的私事,還請皇上能夠交由微臣來處理。」 

  面對皇帝的暴怒,容戟緩緩說道。 

  秦聞當真想敲死他,可惜捨不得。 

  「你當朕是什麼。」 

  「皇上。」 

  「你……」 

  「還請皇上准允了。」容戟仍舊無視皇帝的暴怒。 

  秦聞冷然道:「朕不會答應。」 

  「皇上。」容戟抬著烏黑的眸,靜靜望著秦聞。 

  秦聞被他看得心裡一陣煩悶,「容戟,你何時也學會了這等婦人之仁了,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你差點就丟了性命,」想到秦執的屍蠱殺死容戟,秦聞就無法壓抑心中的那股盛怒。 

  「但這是微臣的事,還請皇上恩准了。」 

  「容戟,你是想要將我逼死了才甘心嗎?為什麼總是這樣,因為他是容天音的丈夫還是因為別的?我可以容忍以前的任何事,可唯獨這一次,不能。容戟,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這樣威脅我們任何人的性命,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的立誓,同生共死的話你一直當假的,對不對?」 

  看到秦聞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受傷,容戟愣愣地微張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聞是君,他是臣,同生共死的兄弟情怎麼可能會是真,他一直都沒有當真。 

  「皇上——」 

  「你不必說了,朕都明白。」秦聞臉上突然染上了濃厚的疲憊感,朝容戟擺了擺手,「這也是朕的事,你無權插手,退下吧。」 

  容戟捏了捏拳手,望著秦聞疲倦的臉色好半晌才緩緩躬身退出。 

  柴公公瞅見容戟滿臉恍然的走出來,上前試問了幾句,容戟仍舊沒有反應,柴公公愣住了,只見容戟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而不是出宮。 

  柴公公瞅著容戟走的方向,那正是太後宮院的後方位置,而那裡正是一個秘密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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