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腳不沾地
“首先，還請諸位長者相告，一壯丁一日能開出多少荒地？”郭磊首先道。
“大約一畝上下。”郭真道。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
郭磊微一皺眉，“這麽少？”
“阿樹你有所不知，荒地需要先除草，再翻地，後平整，開一畝已是用了鐵叉的緣故。”郭真道，“若是開上三五日，隻怕還會慢。”
純體力活，吃的不好，難以持久。
“沒有犁嗎？”郭磊問道。
“阿樹說的是犁鏵吧？老朽家中確有一犁鏵，若牛力足，一天可開田十畝有餘。”
方麻輕聲道，“隻是，牛須兩日一歇，且鐵鏵容易壞，無法連續使用。”
牛易累，犁易壞，耕地不易。
郭磊問明犁鏵是何物，扭頭道，“那便請劉兄再辛苦一趟，去縣裏或者找一下史家大郎，看能否買些畜力，犁鏵，越多越好。”
“諾。”劉何拱手應答。
“平整土地所用的，是手耙？”郭磊道。
眾人點頭。
手耙就是類似豬八戒的九齒釘耙，不過多是木齒，是純手工活。想想幾十上百號人集體掄耙平地的場景，郭磊就有點不寒而栗。
效率太差了。
“何不用大耙？”
大耙，便是木頭做成一個長方形，然後一側砸入一根根手指粗細的鐵釘。由人在前麵拉著走。
為了讓鐵釘能夠深入土地，粉碎大的土塊，往往要在大耙上放石頭，或者直接讓小孩子蹲在上麵。
他小的時候就蹲過大耙，還曾經掉下過幾次。
聽著郭磊的解釋，方麻大歎道，“若有此物，平地何愁？”
郭真，郭歲等人都是莊稼地的老把什，一聽郭磊描述，就知道這東西的效果，紛紛點頭。
郭磊暗笑，這絕對是平整土地的神器，否則不至於他小的時候都在用。而且製作簡單，沒什麽科技含量。
“這大耙好是好，可太過廢鐵……”劉何道。
他不太明白這東西的用處，可鐵的價格卻是清楚的。那些鐵農具可都不便宜，若是如郭磊所說，一個怕是得四五千錢還多。
這話一出，郭磊不由麵露尷尬。
他目光一掃，見了方麻他們的模樣便知道，這一點他們怕是也想到了，隻是沒有點出來而已。
大耙的確費錢，好在有木匠在，大不了自己找鐵匠打造耙釘，然後讓木匠自己動手做。
正要說話，忽聽馬木匠悄聲對石老三道，“郎君說的大耙，作用倒是跟耱相仿……”
“馬工，你說什麽，什麽耱？”郭磊立即道。
“郎君，小的是信口胡說……”馬木匠嚇了一大跳。
郭磊笑道，“沒事，你說說這耱是什麽東西，若真的能有同樣的作用，怕是我等都要謝你哩。”
“不敢，就是以短硬樹枝編製而成，下麵樹枝伸入地裏……”馬木匠連說帶比劃。
郭磊一聽便知道，這東西就是自己說的大耙，不過用料更加的簡單，屬於就地取材。
“那你可會製作？”
“縣裏有貴人用，倒是製作過一兩次。”
郭磊大喜過望，娘希匹，這玩意果然早就有了，“好，既如此，你明日便開始安排兩個人製作此物，嗯，先製出一百個出來。”
“諾。”馬木匠忙學著劉何的模樣拱手領命。
“若是有了犁鏵，畜力，耱，如此一來，一人可能開出十畝田地？”郭磊望著郭真幾人。
“沒問題。”方麻幾人欣喜不已，對於馬木匠的態度也和藹了不少。畢竟，這可是給他們以後耕作少了不少麻煩啊。
一人十畝，百人千畝，兩日便能開墾兩千畝荒地？
這當然不能如此算。且不說沒有那麽的畜力，工具，就是有，人和牛也需要休息的。
郭磊的打算是在月底前開墾出六千大畝，也就是此時的萬畝田地。
如此一來便可補種粟豆之類，等秋季便能有收獲，大大減輕糧食壓力。
粗略估算，至少需要三百個壯勞力，五十頭牛馬畜力和犁鏵才行。
可安平裏能拿出的，總共也不過五六十個壯勞力，至於畜力，也就三五頭牛罷了。
“小子還有一事需勞煩裏正。”
郭磊道，“小子前日去南山裏，見那裏受了旱災，缺衣少食。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將淪為流民。我想將南山裏的人都招來做活，可除了南山裏，這附近左右鄉裏，怕是也有不少如南山裏一般。我想請您帶人走上一趟，看看能否招募些過不下去的農人來墾荒。”
“我供給吃食，等開荒後，每五人可分田百畝，由我租給他們耕種，每畝田地我隻抽糧一石，其餘便歸個人。至於裏正，每招募百人，小子便以一畝上田酬謝。”
“為郎君奔走，乃老朽之幸，豈敢當郎君酬謝！”方麻頓時大喜過望，連聲道。
“應該的。”郭磊笑笑，“趙四，明日你隨裏正去。方裏正，我之長者，務必照顧好了。”
“諾。”
趙四答應了一聲，郭磊又道，“隻是這樣一來，方家的諸位高鄰便得重新找人來管理，不知裏正心中可有人選？”
方麻正想要說話，忽然看見郭磊目光盯著郭真，沒看他，心中一動，“便由郭真兄弟管著吧。”
“這可不行。”郭真忙拒絕。
郭磊接口道，“是啊，我世伯為人敦厚，方家人多嘴雜，萬一出了些岔子，豈不平添齷齪，壞了裏內情分？”
“郎君盡管放心，老朽今晚就告知族人，讓他們聽憑郭真兄弟的吩咐。”
“世伯，既然裏正都如此說了，那這事怕是非您莫屬了。您就受累，多辛苦些。”
郭真張張嘴仍想拒絕，郭歲輕輕的扯了他一下，他隻好將話咽了回去，輕輕點了點頭。
郭磊心中微微一歎，他實在是沒人可用，明知郭真不是最好人選，也隻能趕鴨子上架了，方家人，他還是稍稍防著點好，安排趙四跟著便有這意思。
“族老，還請您帶著其他人，幫著石工，馬工鋪設軌道，製作耱。這一次勞請大家辛苦，小子別無他物，唯以土地酬謝。墾荒之後，一人十畝，必不食言。”
郭真等人聞言是喜出望外，卻也不免謙讓一番。
不過郭磊十分堅持。想要讓人幹活，不給好處隻談感情？那是流氓。
敲定了接下來的幾天要忙活的事情，郭磊也算是過了一把給人開會的癮，又陪著眾人飲了兩碗酒，天色也漸漸黑了下來，眾人這才散了。
劉何等人明天也都有事要做，便早早的歇息了，本來方家有給他們騰出了一間院子。
可那些匠人都是直接搭了簡易的麻布帳篷在河邊呆著。
他們便也擠了一間，郭磊勸不過，也隻能回去了，明天他還得去南山凹走上一趟呢。
昏頭昏腦的睡了一夜，郭磊第二天天不亮，便又跟被狗攆了似的朝著南山凹而去。
劈啪的一頓揍挨上，又蔫蔫的趕了回來，南山凹的四五十人也在錢四的帶領下，也跟了過來。
等到了下午的時候，一名遊俠帶了五六十人也到了。
這些人都是方麻找來的流民，跟南山裏的一般。不過因為路途較遠，他們不能如同南山裏的人一般，可以回家居住。
實際上，這些人多是連住處都沒有了。
聽聞這裏有吃食，還能有地種，便都跟了過來。
方麻更是直接沒回來，在外麵住著，準備明日繼續招人。
郭磊這才意識到，蓋一些臨時的屋子給這些人居住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好在方麻早就打過了招呼，方家人已經騰出了四五個院子，這才暫時安置了。
郭磊將南山凹，還有新來的流民都交給了郭真，讓他帶領大家明日先爭取搭建出木板房來。
房子好說，可沒有床不太好弄。
郭磊隻好再次拿出錢來買了大量的麻布，請裏內的婦人縫製了大的口袋，裏麵塞上幹草之類的。
這樣鋪在地上倒是勉強可做床鋪。
得虧已經三月，天氣回暖，這才沒出亂子。
接下來的幾日，郭磊差點忙昏了頭。
早晨起來去南山裏找王甫挨揍，回來便開始指揮眾人幹活。狗子去縣裏，請得幾個燒石匠跟磚匠，鐵匠等匠人，第三天便回來了。
郭磊本想跟著他們看看是如何燒製的，自己能不能幫上忙，可史渙又來了。
史渙送來了五百石的糧食，這讓郭磊解了燃眉之急。
除此外，還有二十多套犁鏵，其中一半都是史渙借給他的。
縣裏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存貨。
史渙還帶來了三十多頭牲口，就這些東西，便花去了郭磊足足三十金。
郭磊又給了史渙二十金為定錢，讓他代為繼續收購牲口，糧食，這才發現，錢已快用去了大半，隻剩下了七八十金。
不過郭磊暫時顧不上賺錢，因為發現這個時候的犁鏵是直柄的，跟他那時候用的不太一樣。
他找了馬木匠，看看能不能將曲轅犁給搞出來。
可是，更為關鍵的犁箭，必須得鐵匠帶的人先弄好鐵匠鋪，搞出安平裏自己的煉鐵爐才行。
去縣裏買，一來二去的耽誤工夫不說，還賊貴。
“世伯，你不必親自幹活，隻需要監督他們就行。不用怕偷懶，南山裏的錢四不是裏正麽？南山裏的人便由他帶領。你有事情隻需要吩咐他去做。做不好，便扣錢四的工錢。”
“馬工，這個耱是不是可以稍微改進一下，將在後麵壓上一根木條，這樣它們就不容易折斷了……”
“族老，軌道你讓人鋪也就是了，不用自己動手。也別讓那些匠人幫著抬，讓他們專門下料，前麵的軌道不是鋪好了麽？用它來運料也就是了……”
“侯三，石灰窯那邊缺少人手，你帶幾個人過去幫忙，哎，那些小孩子別讓他們亂跑，掉河裏怎麽辦？黑妞，你將他們召集起來，幫著撿柴……”
“伯母，糧食您讓世伯派幾個男人來搬。做飯的事情就辛苦你了，別直接用河水，還是用井水吧，天黑前多準備一些熱湯，這個晚上用來泡腳，可以解乏。”
“沒有那麽多盆？沒事，我安排人給你買……”
“熊大，木柴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這二十個人就由你帶著，給我進山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