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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第230章 遣周使動議

  斬赤龍白日飛升的修行目標,讓小道姑毫無懸念地再次在比身材這一項目上,被比她年紀小的少女比了下去。 

  對道家的術語不太明了的看官,或許對於「斬赤龍白日飛升」的切口不甚明了——解釋一下,那是一種針對女子修行,也就是道姑專用的術語。具體是指道姑如果可以從小修鍊、煉成年輕的時候就絕經斷了月事,從此每月不用姨媽巾,那就算是「斬赤龍」成功了,煉到這種境界,距離白日飛升成仙也就不遠了。 

  當然了,真要是做到了這一點,有多少人是真箇壓抑、延緩了身體發育的本能,又有多少人是因為亂用化學藥劑、絕經而亡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道姑是虔誠之人,不會用自己的身體做那些奇怪丹藥的試驗品。所以至今為止,她的修行還都只是凝神靜氣、引導吐納,延緩身體的發育和代謝而已,不至於有那些不著調的危害。唯一確定的副作用,只不過是在和其他少女比身材的時候,會被一次次完爆。 

  閑言休絮,卻說小道姑的攪場子,也著實減輕了錢惟昱和選子重逢的尷尬。原本選子心中已經預演了千百度重逢時候的開場白該如何訴說才既得體、又能夠讓義兄明白自己的真心,還不會墮了一個齋院住持的身份。結果,這些準備全沒用上,便自然地揭過了。 

  安倍素子知道自家殿下對選子的企圖,自然不會讓小道姑壞了殿下這千里迢迢跑來和選子培養感情的機會。清少納言雖然也有千言萬語想說,終究卻是護主之心熾烈,也不會去做電燈泡。於是短短一番客套之後,選子便已經把錢惟昱延請到自己的書房內「討教學問」了。 

  錢惟昱正坐在書案錢,把選子摟在懷裡。撫弄著選子的秀髮,一邊柔聲安慰,語氣中滿是輕憐密愛的的溫柔:「選子,這兩年怎得越發瘦弱了,可是讀書太累,不曾養好身子么。」 

  「小妹也有注意養生的呢。只是想著多學些漢詩古文,也好和哥哥書信往來,多些可聊的事情。這兩年,下書的海商倒是利落了不少,開始的時候將近一月才能有一封回書往返,如今卻是二十日便有了呢。」 

  「真是痴兒,你才多大年紀,學問這種東西,哪裡有個盡頭。日後若是再這般不保重身子,為兄便一輩子不再作詩了。詩詞這種東西,算甚麼大事,難道還能比治國富民、平賊討逆還值得么?為兄的本事還多著呢,這文學小道,實在是不值一提。」 

  「哥哥切莫如此說。」選子伸出小手,捂住錢惟昱的嘴,心疼地傾訴,「哥哥的才學,自然不是凡人所能企及。只是小妹此身不過埋沒於齋院之內,除了虔心侍奉神明,也就文學之道還能涉獵了。哥哥便由著小妹一次吧。此次相見,也不知哥哥能留幾日。」 

  聽了選子那幽怨的語氣,錢惟昱心中也是著實不忍。他在平安京,充其量不過是只能待上十日。選子****思念他,苦等了兩年,又豈是這些時日便能撫慰的。 

  「此事,為兄又何嘗不願能和妹子****相見呢。不過長留此處,卻是著實難辦。幸好如今我吳越海船若是走大隅海峽、土佐灣航路,十日便可往返蘇州和平安京,日後每隔一年半載抽出些閑暇來探視妹子倒是可以。若是陛下能夠允准恢復當年遣唐使舊例,倒是方便不少。」 

  遣唐使已經實際廢止了百年,名義上則是廢止了六十年。(六十年前,天皇有提議過最後一次遣唐使,但是為菅原道真所阻止)錢惟昱提到這句話的時候,也不過是不願意太傷選子的心,用男人慣用的搪塞手腕推脫罷了。但是選子心中魔障渴慕,卻是遠勝錢惟昱。一聽錢惟昱的無心之言,馬上動起了腦子。 

  「對啊……遣唐使……不過如今中原大唐早已滅亡,若沒記錯,朝廷卻是命名為大周?當初遣唐使之終止,無非是因中原唐武宗年間、會昌法難,佛門子弟,多造戕害。我日本國高僧大德、學問中人,無不憤慨,這才有了此後百年不相往來。 

  如今哥哥與東大寺、延歷寺諸位高僧如此熟稔,又有刻印《妙法蓮華經》、《華嚴經》數千部供奉沙門之德行,後來又和小妹合修《漢和字典》,此典一出,那些佛門高僧也是稱善不已,說從此以後,佛門子弟閱讀漢文佛經典籍也是大為容易,是弘揚佛門的至寶。如此一來,若是真箇由哥哥提出此倡議,由吳越海商的船隊載著使團返回、出訪大周,想來定能成行呢。」 

  聽了選子的腦補,錢惟昱也是目瞪口呆、腦洞打開,略一平靜,心中卻是大為感動。看來選子對他那種愛戀夾雜著仰慕夾雜著親情夾雜著崇拜的複雜感情,已經是盤根錯節,比他想象得還要情根深種了。那是一種一個小蘿莉在孩提時代就被種下了絕對崇拜和依賴的溫柔純真情感。 

  「妹子倒是好見識,為兄也是被日本國廢弛遣唐使制度已有百年的慣例局限住了呢——只是,如果『遣周使』真箇成行的話,妹子又有什麼辦法前往呢?陛下總不會讓你一個神社住持的幼女漂洋過海的啊。」 

  「那些修行的僧人可以去得,神社的巫女,按照禮法也該和僧人同例。妹子想盡辦法求告父皇便是了——嗯,不如便說是去借鑒中土的道家、陰陽家古籍秘典,完善我日本神道教的經典論據呢。不過其他事項也要哥哥幫襯著籌備呢。」 

  這都行么?好像還真行。賀茂齋院的侍神巫女,理論上只不過是不能嫁男人而已,又沒說不能出遠門。和尚可以打著做學問的幌子出國,難道神道教的巫女便不行了么?此前不行,不過是中日兩國信仰不同帶來的裂痕罷了…… 

  「既是如此,後日為兄到源高明那裡赴宴的時候,便和醍醐源氏的幾位同僚通一下氣,然後再求見陛下,請陛下允准。至於所需的船隊倒是無妨,為兄讓隨行的船隊少採買些貨物、騰出艙位來便是了,若是遣周使的學問僧、使節們來不及準備,年後哥哥再讓船隊來接也就是了——哦,也沒什麼可準備的,使團所需費用,自然哥哥幫著籌措就是了,他們去個人便可以了。對了,後日源高明府上宴席,妹子可也會去么?畢竟那也是你姐姐姐夫的喜事呢。」 

  「哥哥要小妹去,小妹自當找個借口,嗯,那便和輔子姐姐一起去好了。只是卻不能幫哥哥說上話呢。」 

  錢惟昱一開始的時候,還想在言語之間埋個伏筆——一國使團出行,準備工作都是很多的,就算不用朝廷出錢出糧出船,也有很多東西要收拾。錢惟昱說可以過完年再來接使團,也是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所以存了個心思——年後他可能很快會和周娥皇完婚,如果真的腦門一熱現在就把選子帶走,到時候豈不是要非常殘忍地讓選子目睹他和娥皇成親么? 

  雖然,選子是賀茂齋院的神社巫女身份,從法理上來說終身不能嫁人。在錢惟昱會另娶她人這一點上,選子心中應該也是早有心理準備才是。不過對於一個八九歲的少女來說,終究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可是,錢惟昱更知道,如果他這次不曾來日本,那麼偷偷成親也就罷了。可是他此刻來見選子、距離他的婚期三個月都不到了,卻絕口不提這件事情,那對選子的傷害,定然更加難以估量。到時候,就不僅僅是另娶別的女子的問題了,而是赤裸裸的欺騙。權衡利弊之下,錢惟昱才不得不鐵下心,謀划著讓遣周使年前就成行。 

  錢惟昱和選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許多別來敘舊的話語,錢惟昱始終有些心不在焉。心中醞釀預熱了許久,錢惟昱才鼓起勇氣故作平靜地試圖讓選子知道他會成親的事情。 

  「妹子,那《漢和字典》,你定然是精讀多遍了。此書成書,你也是居功至偉啊……」 

  「哥哥說哪裡話,小妹不過是靠著內親王的名頭,泥塑木雕一樣靠著下面的人幫襯而已,倒是哥哥那裡的學士、僧人出力甚多。」 

  「為兄那裡,幫著修書的也不儘是學士,也有如小妹這般聰慧的才女呢——你看,這封皮上署名的『周娥皇』,便是哥哥的師姐,五年前哥哥在南唐國為人質的時候,拜在恩師、南唐太傅周宗門下求學三年。周家對哥哥能夠脫困回國,大有恩德,師姐對哥哥也是照顧有加。哥哥欠下周家的恩德,如今南唐傾頹,恩師病危,師姐又因為戰亂流落我吳越。這才有了機緣巧合共修此書的緣分。後來母妃見師姐聰慧可憐,便有心為哥哥迎娶這個媳婦,年後二三月間,哥哥也當大婚了呢——便和源博雅和你資子姐姐那般。」 

  時間靜止術。 

  選子覺得自己中了時間靜止術,腦中轟然炸開了一樣,絲毫不能思考。哥哥要大婚了么?恰巧就在這個時候?哥哥此次來日本,難道是為了通知自己? 

  「是因為那位周姐姐學識比小妹優秀……哦不,小妹是說,是因為那周姐姐,是天下少有的才女么。」 

  「選子,你千萬別瞎想。這事情和才學毫不相干,你可別魔障了!」 

  「是啊,哥哥是重情重義之人,那便是因為那個周家對你有恩呢。」 

  「選子……」 

  「選子只恨自己沒用,當初還被『酒吞童子』擄走,還要哥哥來犯險相救。為什麼選子只能欠哥哥的恩情,欠一輩子,卻不能和周姐姐那樣,讓哥哥欠選子的恩情,欠一輩子呢!哥哥你可知道,若是選子有那個力量,便是拼掉性命不要,能夠讓哥哥一輩子記住人家,那也值了。」 

  「選子,有些時候,救命之恩不是一定要靠以身相許的。」 

  「可是你對那位周姐姐,便是把自己給許進去了!我不聽我不聽,嗚嗚嗚……」 

  該來的總是要來,錢惟昱只能是靜靜地摟著選子,讓時間在哭泣中一分一秒地流失,讓選子聽著他堅定而平穩的心跳。 

  良久,良久,選子擦乾了一下眼淚,凄然說道:「人家本就是不祥之身,此生得兄如此,已是終身大幸。小妹只想問一句:不管哥哥娶了誰人做妻子,日後,還能容我如妹妹一般么?」 

  「這是自然的了,我錢惟昱此生,唯有此妹。」 

  「哥哥要報救命之恩,選子一樣要報救命之恩,日後咱各報各的,也礙不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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