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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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星宮內,這裏與別處的宮殿相比更是寂靜,就連聲鳥叫都聽得稀奇,也許是因為位置比較偏僻的緣故吧。
院子裏,幺歌抬手指著正衝大門的那一間屋子對身旁的竹染道:“你暫時就先住在這間屋子裏吧,裏麵早就打理收拾過,本來是要留給堂庭的,不過我看他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了。左手邊就是我的房間,另一間是阿生住的,你應該還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等有機會再介紹給你認識吧。”
說完,她便想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大步邁去,看上去有點想要逃離的意思,可惜她的這點小心思又怎麽瞞得過竹染呢。
果不其然,腿都沒來得及邁出去一步就又被竹染扯著領子拉回到了自己身邊,幺歌抬頭看他,見他眉頭一挑,對自己道:“你不覺得還有些事情沒交代清楚嗎?”
“交代?交代什麽呀,我也才搬進來不久,對這裏也是不怎麽熟的。”
竹染也懶得再跟她拐彎抹角,幹脆直接拉著她進了房間,二人坐下後他直本主題對幺歌道:“菜菜和那個劍侍是怎麽回事?”
幺歌在心裏糾結了好一會,最後實在是頂不住竹染投射過來的那一道道審視的目光,終於放棄掙紮,坦白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啊。”
竹染鬱悶道:“什麽叫我看到的那樣?他可是個凡人!你怎麽也不攔著點?”
幺歌更是鬱悶道:“這種事情怎麽攔啊,人家兩情相悅的我能做什麽。再說了,凡人怎麽了,你這話怎麽聽上去這麽迂腐呢。”
竹染無奈歎氣道:“你應該知道,靈獸的壽命與凡人相比天差地別,他們二人現在倒是暫時無礙,可你有想過以後嗎?”
幺歌忽然覺得竹染所說的也並非無理,這世間雖然還沒有凡人與靈獸不能相愛的規矩,但也從未有人敢去嚐試這種注定不能長久的愛情。
可是……
“那我呢?”
竹染忽然愣住,他沒有想到,幺歌竟突然說出這麽一句。
幺歌看著他深邃的雙眼,接著道:“雪靈狐族自古便比其他妖族更擅長修煉,卻也因此失去了長生的能力,我的壽命與凡人相比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你可曾想過我的以後?還有你的以後?”
竹染聽後忽然站起身來,繞過方桌徑直走到幺歌的麵前,他屈膝蹲下,握緊她的手,目光堅定地對幺歌承諾道:“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幺歌聽著著實有些感動,可是,為什麽要用“再”呢?
此時,她的心裏難免又生出一些失落,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你是不是,又將我錯認成她了?”
竹染輕歎一聲,起身又坐回到了原位上,對她道:“看來你還是不肯相信我。”
“罷了,為了證明我的誠意,隻好先將它送給你了。”
說罷,他翻手在手心裏變出了一根木簪子,簪子的頂端嵌著一顆小巧的透明晶石,其中還包裹著一根細長的黑色葉片。
“這是什麽?”幺歌好奇問道,說著她接過簪子,並拿著它在桌邊上用力地磕了幾下,想著檢測一下它的品質。
竹染淡道:”我的真身。“
幺歌忽然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將簪子翻來覆去地仔細檢查了好幾遍,直到確認自己沒有把它磕壞,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輕撫著簪頭的晶石,反而先一步對竹染怪罪道:”這麽重要的東西你給我做什麽,我這麽毛手毛腳的,把它弄壞了可怎麽辦。“
竹染輕笑道:”放心,這外麵封著的是萬年的玄冰石,除了你的業火以外,誰也毀不掉它。我將它送給你不正好可以證明我對你的真心嗎?若我有一天真的做了什麽讓你難過的事情,你大可以將它燒個粉碎,隻要能讓你出氣,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幺歌連呸道:”別瞎說,你還不了解我嗎?就算你真的負了我,我也絕對不會傷害你來泄憤的。“
竹染欣然一笑,道:”那我就更放心了。“
“不過,你這真身到底是什麽啊?不會是片泡開的茶葉吧?”幺歌打量著手中的木簪,透過冰石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封存著的一片黑色透亮的葉片,細細長長的,又很是小巧,除了茶葉幺歌一時間也想不出是什麽別的東西了。
竹染低頭扶額,無奈地解釋道:“這是一片竹葉,當年我無意中被風吹落進了上一任昆侖山主的書房,結果卻掉在了墨硯裏。當她回來的時候,發現我已經被墨水浸成了黑色,她瞧著有趣便將我封存在了這顆玄冰石中製成了一枚簪子。之後的幾百年間,我也跟著她沾了不少仙氣,潛移默化之下我便也有了靈識,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我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幺歌恍然大悟道:“難怪你身上總有一股莫名地墨香味,原來是被泡出來的呀。”
“真沒想到.……”幺歌捧著臉傻笑道:“一片竹葉竟能幻化出像你這般絕世的美男子,最後還讓我給撿到了,機緣這東西還真是神奇啊。”
竹染抬手輕叩一下她的額頭,竟道:“說什麽大實話呢。”
幺歌仔細地將發簪別在自己的頭發上,接著轉回正題道:”好了,事已至此,菜菜的事情你也別再插手了,他們二人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吧。“
竹染擺手否認道:”我也沒說過要插手啊,這不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嗎?“
幺歌嘲諷道:”你就嘴硬吧,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是一個要嫁女兒的老父親模樣,這麽大個‘怨’字寫在臉上,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竹染本想再反駁幾句,卻忽然喉間一癢,輕咳了幾聲。
幺歌忽然心中一慌,趕緊把他扶到了床上,竹染坐在床邊,慵懶地靠著床欄對幺歌打趣道:“這麽擔心我呀?”
幺歌心虛地否認道:“我才沒有。”
說完,她便打著去找菜菜的旗號落荒而逃了。
次日清晨,幺歌去找菜菜,在她臨行前替竹染要來了一副治療內傷的方子,一陣手忙腳亂,才終於趕在午膳之前把藥熬了出來。
幺歌趁熱將藥端到了竹染的房間,剛邁入房門便聞到一陣濃鬱的墨香味。
這時竹染正靠在床上看書,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裏衣。幺歌將藥碗塞到他的手裏,然後轉身取下掛在架子上的鬥篷為他披在身後,竹染端著藥碗,抬頭對幺歌道:“這是做什麽?”
幺歌淡道:“菜菜給我的藥方子,說是能治你的內傷,快喝了吧。”
竹染笑道:“我傷的又不重,不用這麽麻煩的。”
幺歌白了他一眼,道:“你昨天硬是挨了相繇那一掌,當時人都快站不穩了,還說不重。”
竹染突然點頭自讚道:“連你都上當了,看來我的演技還不錯嘛。”
幺歌不解道:“什麽意思?”
竹染道:“你沒發現我當時隻是在騙相繇,好讓他分心嗎?”
幺歌搖了搖頭,道:“我看著倒是挺真實的,還以為你真的被他打傷了呢.……”
竹染笑道:“就他那點修為,怎麽可能會傷得到我。”
幺歌抬眼看著他手裏的拿碗藥,神情有些失落,這可是她忙活了一早上才熬出來的,要是倒掉了那得多可惜啊。
想罷,她突然將那碗藥從竹染的手裏奪了回來,並順勢要將它往自己的嘴裏灌,還好竹染反應快,及時攔住了她。
“你這是餓瘋了嗎?怎麽什麽都敢吃?”竹染驚呼道。
幺歌砸了咂嘴,道:“我在裏麵加了好多糖呢,倒了怪可惜的。”
竹染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後便仰頭將手裏湯藥一飲而盡,果然如她所說,這藥裏的糖怕是比藥本身還要多上幾分,回味甘甜,更像是一碗甜茶。
幺歌噘嘴道:“你不是都沒事了嗎,還喝它幹嘛。”
竹染淡道:“多少還是受了點傷的,你這藥送的倒還挺及時的,再晚一點可能就……”
幺歌關切道:“就怎麽樣?”
竹染道:“再晚一點,就痊愈了。”
幺歌頓時目放怒光,她一把奪回藥碗並在竹染的胳膊上狠狠地擰了一把,最後摔門離去。
可當幺歌氣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後,才反應過來,竹染方才的那些話八成又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而逞強說出來的大話吧。
細想一下,昨天在與相繇的那一番打鬥中,雖然他自己說那此受傷隻是為了讓相繇掉以輕心的把戲,但那一掌也是實打實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當時沒有靈力護體的他現在又怎可能會安然無恙呢。
可是,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這般良苦用心也不能白費,還是繼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吧。
幺歌憤然離開後,竹染又回味了一下口中殘餘的藥味,他畢竟也在畢方的手裏做了這麽久的藥罐子,被灌過無數種藥方,如今無論給他喝什麽藥,他都能嚐出其中大概的成分。而菜菜開的這服藥根本不是什麽治內傷的,這隻不過是一副普普通通的補藥,這藥即便是給常人喝了也是無礙,看來菜菜這丫頭還是有些分寸的,她這麽做估計是怕她師傅調的藥與她的相衝,所以才寫了這麽一副普通的補藥來騙幺歌,這樣即便是我真的喝了也不會出什麽差錯。
不過自她跟著幺歌離開昆侖山到現在才不過短短數月,如今她的心性竟能有如此大的長進,看來當初選擇讓她離開也算是個明智之舉了。
午後,勤政殿內,殷辛正坐在桌後忙著處理這幾天被相繇搞得一團亂的政事雜章,卻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人倒地的悶響,他立刻起身警戒,卻瞧見竹染正緩緩地邁入殿中。
“又沒說不讓你進,有必要打暈他們嗎?”殷辛鬱悶道。
竹染淡然道:“有急事著急,沒時間跟他們廢話。”
殷辛坐回座位上,調侃道:“上仙神通廣大,還能有什麽急事需要我來幫忙?”
竹染直接問道:“相繇在哪?”
殷辛也沒多想,幹脆答道:“在地牢。”
竹染又道:“地牢在哪?”
殷辛忽然抬頭看了竹染一眼,卻並未從竹染的神色中看出他的半點心思,他心想:“事到如今,他還找相繇做什麽?“
殷辛猶豫了片刻後,才起身對竹染道:“跟我來吧。”
竹染原以為殷辛口中所說的地牢會建在一個較為隱蔽的地方,卻沒想到,在他跟著殷辛離開勤政殿後,隻是轉過兩個小彎,最後竟又繞到了勤政殿的後門。
此時,負責看守後門的兩排守衛見殷辛前來,紛紛頷首迎接,殷辛對其頭領肅然道:“開門。”
那人立刻聽命,點頭示意手下過去開門,接著七八個看守小卒紛紛湧上門前,一齊使了半天的勁才終於將麵前這扇厚重的玄鐵門給推開,頓時一陣潮濕發黴的陰風撲麵而來,一條直通底下的階梯呈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竹染沒忍住好奇,側頭對殷辛道:“你竟將地牢建在了勤政殿的下麵!?”
殷辛昂首自豪道:“意外吧,其實曆代的殷國國主才是負責看守地牢的最重要的一位。”他伸手接過獄卒遞過來的燭台,抬腿往地下走去,接著道:“此處地牢中關押著的都是像相繇這般的危險人物,不知從何時起便有規定,這地牢的大門就隻有曆代國主本人才能打開。”
竹染分析道:“能與相繇相提並論的人物實在不多見,多半也並非凡人吧。”
殷辛突然止步,在昏暗的燈光下沉默了起來,半響後,他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這裏麵都關著些什麽妖魔鬼怪,老頭走的太急都沒來得及與我交代這些。不過在我的記憶中似乎聽說過一些關於這裏的傳言,聽說我的祖父當年曾抓到過不少妖族的人,並將他們封在了這間地牢之中,不過都過去這麽久了,那些妖族應該也已經不在了吧。”
竹染道:“那可未必,他當初既然要將那些妖族之人關起來而不是除掉,就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說不定.……”
“你想說什麽?”
竹染邁下最後一階石階,兩眼緊盯著麵前的地麵,道:“說不定你祖父當年並非不想殺他們,而是因為那些妖族都和相繇一樣,殺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