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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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的銅鍾剛一敲響,緊閉一夜城門便準時準點地被人從內部拉了開來。
屆時,開始有不少趕早拉人送貨的馬車進進出出,城門的守備依舊十分森嚴,若看不到玉令,不管來者是誰都一律不予通過。
幺歌見城門大開,便大搖大擺的走了上去,不出所料地又被守衛給攔下了,但這次阻她的守衛卻與上次不同。
其中一人例行公事般的伸手問幺歌要玉令,沒想到她卻遞給自己了一張皺皺巴巴的草紙。
幺歌趾高氣昂地對他二人道:“聽說你們國主在尋求名醫,我要進去試試”
那人上下打量著幺歌的這一身行頭,似乎有些不屑:“就你?這些天自詡是名醫的倒也來了不少,但像你這般年紀輕輕的還是頭一個。姑娘,這告示你當真看得清楚?”
幺歌懶得看他,冷哼一聲道:“誰說名醫就一定要是個老人家了,快帶我進去。”
那守衛手把著長刀橫擋在幺歌的麵前,又道:“陛下有規定,凡是想要進宮行醫的人,都要先完成一道測驗來證明你的實力”
聽完這話,幺歌心裏嫌棄道:還要測驗?這國主可真夠嗦的,本來以為隻要混進宮裏,隨便給那王後渡點靈力就差不多得了,有必要這麽興師動眾的嗎……
“行行行,那你快說,怎麽測”
見她應允,那守衛點頭示意身邊的同伴離開。
沒過多久,那人又回來了,身後還拖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被拖在地上的那人身上穿著深色的麻布破衣,胸前刺著一個大大的囚字。他渾身都是翻著皮的傷痕,手腳都被鐵鏈鎖住,被守衛一路拖到城門前,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線。
幺歌手指著地上那個臉腫得都看不出人模樣的屍體,哆哆嗦嗦地問守衛道:“這人怎麽了?”
那守衛朝腳底瞥了一眼,表情毫無波瀾地對幺歌道:“這人是個死囚,前些天上頭派他出去執行任務,失敗了,所以被關了起來。他就是陛下留給你們的測驗,這人連受了三天的酷刑,現在就隻剩下一口氣了,估計…活不過半日。給你七天的時間,七天之後若是他還活著,就算你有資格進宮。”
他將話傳達給幺歌之後,本以為她會就此放棄,可沒想到她非但沒有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反而還對自己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幺歌緊盯著地上那人看了一會,接著抬頭問道:“隻不過是失敗個任務,有必要對他下死手嗎?你們殷國人都是這麽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的嗎?”
幺歌的厲聲指責,那守衛卻聽的有些糊塗。對他而言,這種犯人受到這種刑罰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每個月從城內拉到城外亂埋的死囚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這堆死人之中有幾個是真的罪該致死的?餓死的、渴死的、受幾鞭子打就被疼死的大有人在。其實每個被送進刑牢的犯人根本沒有人會在乎他犯什麽罪,隻要進去了就一律往死裏打,打死了就拖出去埋了,打不死就關起來,等哪天想起他來了,就再拉出來繼續打。
因此像這人這種做任務失敗了,耽誤了國事的犯人,即便是被打死也不冤了。
那守衛敏銳地察覺出幺歌的眼神中帶出些凜冽的殺氣,他立即翻手將長刀直指向幺歌警告道:“少廢話,這人你是能治還是不能治?不能就快滾,能治就趕緊把他拖走,別在這礙他人的眼。”
幺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蹲下翻看起那名死囚身上的傷勢,很快她又忽然站了起來,那守衛見其異常的舉動心中一緊,卻聽她道:“帶回去太麻煩了,就在這治吧。有水嗎?”
守衛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了她的要求,讓手下端來了一盆冷水。
幺歌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掏出那隻視如珍寶的瓷瓶,從瓶中取出一小塊同米粒般大小的藥膏丟進盆裏,瞬間融化在了水中,但那水卻依舊是清澈的。
幺歌接過水盆,端著它走到那死囚的跟前,沒不帶半點猶豫地便將滿滿的一盆水,一滴不落的全倒在了那人的身上,涼水衝刷掉了他身上的許多血漬,在石板上留下了一灘淡紅色小水窪。
周圍正圍觀的幾人見幺歌如此舉動,都懷疑她是來搗亂的,哪有當大夫的往將死的病人身上潑冷水的道理。
當他們正想開始對幺歌指指點點,揚聲嘲諷的時候,突然聽到一人尖叫道:“你們快看!”
順著那人所知的方向,眾人目光聚焦在那名死囚的身上,隻見他身上的一道道血痕正如奇跡般地快速愈合,血痂脫落之後長出了一片白嫩的新皮膚。
幺歌背著手筆直地站在他人邊上,看著他的傷勢正迅速的恢複,卻也沒有多驚訝。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想當初就連她胸口上的那一劍致命傷,用完這藥以後都能在十幾天內恢複如初,更何況是個凡人呢。這名死囚雖然傷的很重,但仔細一看其實也都是些皮肉傷,所以應該隻是積少成多所致。
待那死囚終於睜眼,幺歌才再對那守衛道:“這樣夠資格了嗎?”
那守衛連忙命人進去通報,片刻後,見一白發老頭急匆匆的朝著城外趕來,他走到幺歌的麵前,不知為何偏要緊捏著嗓子,尖聲對她道:“不知神醫蒞臨我國,下人多有怠慢,還請神醫恕罪。”
幺歌聽著刺耳,不耐煩道:“別恕不恕罪的了,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老者道:“是,神醫請隨我入宮吧”
幺歌跟在他的身後入了城門,可那老者卻總是磨磨嘰嘰地踩著小碎步往前走,幺歌跟在他的後麵越走越著急。
過了城門,裏麵的房屋景象確實跟城外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城內各個府邸都是緊密相隔,街上再無商鋪小攤,來往的也隻有馬車,就再無其他了。
穿過一道拱門,便已有馬車在候著了,幺歌被領著上了馬車,車廂裏又悶又冷,一路顛顛晃晃地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彎,終於在她快要把早飯吐出來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下了。
幺歌立刻跳下來馬車,連息了幾口新鮮口氣,這才緩和下來。
幺歌站在原地張望四周,空寂無人,背後是一麵高大的宮牆,眼前則是一道敞開的府門,看上去還有些氣派。
身旁的老者此時又捏起嗓音對幺歌道:“這是陛下命我給您準備好的住處,您現在這住著,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盡管跟我提。待明日陛下召見,自會有人來接您進宮的。”
幺歌迷迷糊糊的點了頭,卻搞不懂他們為什麽做事總是要拖拖拉拉的,不是急著求醫嗎?怎麽比自己還沉得住氣?
幺歌悶著頭走進院子,此時已有七八個仆人整齊地站在院內迎接,嘰嘰喳喳擁上前來對她各種諂媚,吵得幺歌是一個頭兩個大。她趕緊擺手將他們都支走,心想一會就讓他們都回去吧。幺歌轉身進了房間便將門鎖死,避免有人闖入。
她快步走到床邊,摘下腰間的乾坤袋放在了床上,兩指尖捏起袋子的低端輕抖了兩下,再一眨眼便看到阿生、堂庭,還有菜菜三個人,正歪七扭八地糾纏在床上,亂成一團。
幺歌捂著嘴掩住笑意,對他們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怎麽打起來了?”
堂庭先從床上翻了下來,抬手整了整頭發對她道:“剛才是怎麽了?裏麵晃得厲害,我們坐都坐不穩。”
幺歌無奈地瞥了下嘴道:“剛才在馬車上,我也被晃的不輕,差點就吐出來了”
幺歌再一回頭,見阿生和菜菜也已經坐了起來,兩人正勾肩搭背地坐在床邊,菜菜居然也沒有反抗,任由阿生靠在自己的身上。
阿生似乎早就看出了菜菜對幺歌的避諱,所以才總是這樣故意接近菜菜惹得幺歌不悅。
幺歌也早就知道她是故意為之,所以隻是白了她一眼,便出了房間。
幺歌在院子裏欣賞了一番枯枝爛葉的淒涼風景後,又溜達到了後院。
後院是給那幾個下人居住生活的地方,此時院子裏一片狼藉,鍋碗瓢盆衣服包裹扔的滿地都是,四周空無一人,幺歌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有人嗎”
屆時,屋內一陣亂響,然後從裏麵衝出一人,是個姑娘。那姑娘慌慌張張地小跑到幺歌的跟前,“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對著幺歌連磕了十幾個響頭哀求道:“大人息怒,是奴婢的失職怠慢了大人,請大人責罰。但求大人千萬不要告訴常公公,我們都會被他打死的。”
幺歌撓頭困惑道:“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哭什麽啊”
那女子低頭看著地麵一語不發,幺歌又道:“你先起來,我問你幾件事。”
那女子立馬從地上爬起來,紅著眼圈道:“大……大人,您想問什麽?”
幺歌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小聲道:“奴婢,小泉”
幺歌輕點下頭,又指著那一地雜七雜八的東西,道:“這是怎麽了?被打劫了?”
小泉忽然又跪了回去,道:“大人莫怪,我們幾個是今日才剛接到命令,被派到府上伺候大人您的。可是時間緊迫,搬來的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奴婢這就叫他們把這些東西收走,莫礙著大人的眼了。”
幺歌擺手道:“不急,你們慢慢收拾吧,你先起來,別動不動就跪下,怪嚇人的。”
待她站起身來,幺歌又問道:“你說的那個常公公,就是今天送我來這的那個老頭?”
小泉點頭道:“是”
幺歌接著問:“他姓常?”
小泉接著點頭道:“是”
幺歌繼續問:“公公是他的名字?”
小泉忽然搖頭道:“不是”
幺歌不解道:“那公公是什麽意思?”
小泉漲紅了臉,醞釀了許久後才扭扭捏捏地對幺歌道:“公公……,就是……負責伺候陛下,統管我們下人的總領。”
幺歌“哦”道:“原來如此,看樣子他還挺厲害的。我聽你剛才說,你們犯了錯,他就要把你們打死?真的假的?”
小泉連點頭道:“是真的,我入宮之後,隔三差五的就會看到有些犯了錯的下人渾身是血地被抬出宮,然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幺歌驚呼道:“怎麽能這樣?犯點錯就把人打死,任務做失敗了也要把人打死,如此草菅人命,都沒有人來管管的嗎?”
小泉忽然愣住,而後又搖頭歎氣道:“我們這些作下人的,命都是掌握在別人手裏的,是生是死全在大人您的一念之間。”
幺歌突然背後冒起一陣冷汗,她心想如果今天自己沒有來這,如果自己真的像剛才所想的那樣將他們都趕出去,現在這些人會不會已經被那個常公公以辦事不力為由,全部處死了呢,想想都有些後怕。
幺歌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讓那個姓常的老頭傷害你們的,隻要你們以後…嗯…別總是下跪磕頭就好了”
小泉破涕笑道:“大人您是個好人,奴婢今後一定會好生伺候您的。”
“對了,你知道殷辛住在哪嗎?”
“您是指…皇子嗎”
“對,就是他”
“皇子肯定是住在宮中啊,可是您要找皇子是要……”小泉見幺歌的神色有些不對,立即低頭道歉:“對不起大人,是奴婢多言了”
幺歌朝她擺手道:“沒事沒事,你先回去幫自己的事吧。對了,午飯記得多做些,我還帶了幾個朋友。還有,他們住在這的事情,盡量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小泉低頭應“是”後,便退回房去。
幺歌也回到了客房,同他人講了今日的所聞所見,阿生聽完後的反應甚至比幺歌還要激烈,她將自己蒙在被子裏大聲罵道:“這群當官的混蛋比我們還不是人”
阿生這話雖說的也有些道理,但幺歌怎麽聽這句話都覺得不太對勁,好像連自己也被牽扯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