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錢，就為了錢？
這是康鴻負責管床的一個病人，擔任主治的是魏鈞。
這位僑居澳洲多年的華僑，年輕時候就去了，今年已經將近五十歲了，在一個多月前感到左下腹部疼痛，大便秘結，無法排便，那之後竟然持續了三十天都沒有大便，甚至也沒有排氣。
華僑感到左下腹部持續性疼痛，而且是進行性加重，於是去了澳洲當地醫院做了檢查治療，效果不佳，依舊沒有排便，也沒有排氣，還出現了嘔吐。而嘔吐出來的都是酸臭的胃內容。
一個月沒有通便，吃下去的食物就隻能通過嘔吐的形式把消化殘渣排出來，這也就提示他腸道腸梗阻嚴重，排便遇到了重大障礙。
華僑在當地醫院做了腸鏡檢查，結果是沉重的，竟然是結腸裏長了一個很大的惡性腫瘤，正是這顆結腸腫瘤導致的嚴重腸梗阻，這才無法通便。
而且，當地澳洲醫生認定是結腸癌晚期，已經發生全身轉移，沒有辦法進行手術，隻能腸外營養支持。
病人幾乎都要崩潰了，大哭了幾天之後，堅決回國，說不想客死他鄉，要死也死在故土。
他是省城人，所以回國後就來到了省城父母的家中。
原本以為會很快死去，沒想到由於不能排便，腹脹難受，嘔吐，異常痛苦，於是住院要求治療，提高生活質量，讓自己能平靜地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路，於是住進了省三醫院普外科。
華僑不願意住腫瘤科，那裏很多垂死的病人，整天哭哭鬧鬧的，影響心情。
他的老婆也跟著他從澳洲一起回來了，孩子讀高中，寄宿在學校，留在了澳洲。
華僑的父母向醫院提出希望能想辦法解決兒子的通便問題，改善生活質量。
魏鈞作為主治，給華僑做了檢查之後，也確診是結腸癌並發腸梗阻，在病人父母要求下，決定做手術清除結腸癌，從而解除腸梗阻，恢複通便功能，改善生存質量。
可是這個治療方案病人的老婆堅決反對，她說既然都已經是癌症晚期，做手術沒有任何用處，反而白白增加開銷。兩個孩子在澳洲花銷不少，隻靠她一個人是非常吃力的，如果做手術再花掉一大筆錢，孩子以後怎麽辦？
華僑除了哭也沒什麽主意，但華僑的父母堅決要求手術解除腸梗阻，解除兒子的痛苦，盡最大努力延長他的生命。
吵了好幾天，最終華橋的老婆讓步，同意手術。
病人重度貧血，低蛋白血症，電解質紊亂，必須進行剖腹探查，解除腸梗阻，這是唯一的出路。
手術時間定在這天早上。
康鴻聽胡飛揚說病人的老婆又出了幺蛾子，很是有些無奈。她要說怪話就讓她說吧。在醫院裏，醫生聽到病人家屬說怪話也不是什麽新聞，聽不到怪話那才叫新聞。
交接班結束之後，查房開始。
查房都是分組進行，否則整個普外科幾十號醫生，再加上護士，病房是裝不下的。分組之後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康鴻他們組組長是科室副主任常秋主任醫師，帶著魏鈞、顧修傑等人挨個查房。
查到華僑的病房的時候，他老婆臉色很不好看。沒等他們說話便先說了，話語之間還不時夾雜著幾個英文單詞，讓人覺得很膩。
華僑老婆對常秋說道：“醫生，我可把醜話說到前頭，我雖然同意給我老公做手術，但是也僅限於解除腸梗阻，其他的腫瘤不用做手術，都已經全身轉移。你們清除其他腫瘤隻會增加他的痛苦，不會延長他的生命，而且還會增加費用，我可沒這麽多錢。”
常秋望向魏鈞，因為這是魏鈞負責的病人。
魏鈞點頭說道：“這一點在溝通手術方案的時候已經說清楚了，將造成腸梗阻的腫瘤予以切除，其他腫瘤沒有經過你們同意，我們是不會摘除的。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病人對他的身體有最終的決定權，所以病人的決定是首先要考慮的。另外他的父母和你的決定都是同樣重要的參考，你們能達成一致最好，當然最終取決於病人的意願。”
“我老公隻想平靜的離開。他不想遭受痛苦，所以，他不想手術。”
剛說完這話，病床上躺著的華僑虛弱的聲音說道：“這話不對，我想活下來，我不想死，如果手術能延長我的生命，承受痛苦我也願意。”
他老婆氣呼呼說道：“你懂個屁？澳洲的醫生都說了，你這是腸癌晚期，國外醫生這麽厲害，連手術都不給你做，因為這會增加你的痛苦和費用，要花很多錢的。”
華僑道：“我掙了一輩子，不就是為了活的更好嗎？隻要能延長我的生命，花錢我也願意。”
“要搞清楚，錢不是你一個人的，你兩個兒子怎麽辦？還有我怎麽辦？你把錢花光了，我們喝西北風去？”
“澳洲還有一棟房子，一百多萬澳元買的。不行你回去把房子賣掉，房子賣掉之後供他們讀書足夠了。實在不行就回國吧，有他爺爺奶奶在，餓不死他們的。”
“我現在才發現你怎麽這麽自私！你兩個兒子在澳洲都讀到高中了，他們接受的全是國外教育，跟國內相比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教育體係，教學內容也有很大的不同。你讓兒子回國參加高考，估計連二本都考不上，他們就毀了！”
“那我的命就不重要了？隻有活下來我才能夠掙更多的錢，才能養活他們。否則，咱們存款也就二十多萬澳幣，用不了多久的。”
“正因為錢少才用在刀刃上。你的癌症是晚期，你自己很清楚，醫生說你活不過三個月，你何必要在三個月裏把這二十多萬澳幣的存款都花掉？”
“我在澳洲辛苦了二十年，掙下的錢，我用來救命不行嗎？我把我的命救下來，我能掙更多的錢。”
“關鍵救不下來。你不知道嗎？你是癌症晚期，國內這些醫生是在騙你錢呢！癌症病人花費最厲害的就是臨死前的這段時間，醫院會想盡辦法從你口袋裏掏錢的。今天的手術就是最好的例子！——為什麽要做這個手術？我一直搞不懂。就像現在這樣不好嗎？你做了之後能比現在更好嗎？做手術是白白糟蹋錢，糟蹋你兩個兒子將來讀書生活的錢，還有我活下去的錢……”
說到後麵聲音都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