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敬之名

  在一起用晚膳的時候,風若兮頗有幾分的不習慣,不僅僅是因為人多,還有用膳的方式。


  難得一家人在一起,所以風將軍特意吩咐要一起用膳,同樣也是為了歡迎風若兮難能回家。


  得知這層用意的風若兮深感暖意。


  不似與哥哥姐姐一起那般圍繞在一個桌子吃飯。而是如同設宴一般,各有各有的位置,都是分開而食的。


  絲毫不比與哥哥姐姐一同用膳的歡喜,所以風若兮淡然的沒有什麽情緒,同樣也沒有什麽胃口。


  聽著他們寥寥的所言,隻是過了一下耳朵卻是記不得什麽的,絲毫的不在意。


  低著頭慢條斯理的吃著自己眼前的食物,動作優雅流暢,禮儀十分到位。


  “兮兒在家可住的習慣,若是有什麽缺的,隻管講,莫要自己受了委屈。”話鋒一轉,風將軍饒有幾分興味的看著沉默寡言的風若兮,放下自己的淩厲,頗有幾分柔和的詢問著,眼眸裏浮現一抹寵溺。


  如此一來,風載笑立刻就不開心了,收斂了自己臉上的笑意,低沉著滿是不悅,爹爹從未和自己這般過,卻對風若兮與眾不同,未免太過於偏心了。


  然而自己身處庶女,定然是不能夠有所抱怨,身份卑微。


  憑什麽風若兮一出生就是受千般寵愛的嫡女,而自己就是被人看不起的庶女。


  縱然有嫡庶之分,掌管將軍府內務的風夫人卻沒有偏見之分,盡可能的周到,沒有因為小心眼為難她們。


  所以自知夫人對自己不錯的花汕一向也很是安分,雖不得權,但日子也比一般富貴人家的妾室好過的多。


  不過自己的兒子與女兒想要做什麽,那就與自己沒有什麽關係了,人微言輕。


  “有勞爹爹費心,自然一切都是習慣的,大哥大姐都待我很好,用度亦是周全,爹爹無需擔心。”會心一笑,目光下意識的看向鄰座的風沐馨,風若兮淡然而言,自己本來就要求不高,再加上姐姐的無微不至,什麽都好。


  貪戀著府裏的溫存,倘若沒有風載笑與風載言對自己的敵意,就更好了。


  若是他們能夠平靜待自己,那麽自己自然也會平靜待他們。若非如此,自然也怨不得自己。


  或者不是一母所生的緣故,風若兮隱隱間對自己的庶兄庶姐頗有幾分的反感。


  也許亦是因為他們不友善。


  晚膳用罷,風夫人將風若兮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看著許久不見的女兒,眼角有些泛紅。


  婢女準備了茶與茶點之後,便自覺的退了出去,並且細心的關上了房間門,將空間留給她們。


  吩咐憐珠取來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物品給風夫人,並講明了哪些是給她的,哪些是準備給風將軍的。


  “我兒有心了,兮兒在宮中可好,為娘十分擔心你,又什麽都不能做,連去宮中見你一麵都不得。”晶瑩剔透的淚水在風夫人眼中彌漫,憐惜的注視著風若兮,太多的心酸與孤苦湧上心頭。


  積壓許久的情緒一瞬間全數蔓延之時,頗有幾分的難以承受。


  看著風夫人如此,風若兮心裏難免會有幾分的動容,似是撒嬌一般的寬慰道:“娘親安心,兮兒很好。”


  從前的處境不願讓他們知道,那麽現在亦然如此。


  更何況,那些人倘若是要欺負自己,簡直是自討苦吃。


  眼眸裏的暖色一點點淡然了下來,淺淺一笑的風若兮滿是篤定的神色。


  又聊了一些此次回鄉的事情,並囑咐待風若兮有空閑時間,也應當回鄉祭祖,盡一點本份與孝心。


  寥寥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淡然眉目的風若兮凝視著葳蕤的燭火,思緒萬千。


  “又在想什麽?”端著湯盅而來的風沐馨看著出神的風若兮頗有幾分的不解,好聽的聲音平靜的打亂了她,自己坐在了她身旁。


  打開湯盅的蓋子,清香撲鼻,濃鬱的香味溫和,瞬間便能夠勾起食欲來。


  略微詫異的風若兮偏著頭看向突如其來的風沐馨,平靜的臉龐稍有幾分的微愣,轉而唇角勾了勾笑意,故作雲淡風輕道:“沒什麽,這個是什麽,好香啊。”


  一下子便被湯盅裏的食物所吸引,興致勃勃的詢問著,似乎是要喚醒所有的嗅覺,有種想要占為己有的衝動。


  “晚膳你都沒有怎麽用,特意煲了點湯,以免夜間發餓,快喝吧,天氣冷,莫要涼了。”寵溺的神情裏滿是自然,風沐馨柔聲而言,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


  縱然她知曉風若兮有心事,隻是風若兮不肯說,那麽自己自然也是不能夠強求的。畢竟已經長大了,亦是有屬於自己的心緒。


  遲疑的點了點頭的風若兮眼眸裏閃著微弱的光芒,沒想到風沐馨竟然細心至此,都能夠注意到如此的細節。


  勺子盛了一點乳白色的湯汁送入口中,鮮美在味蕾之中不斷的放大,異常的滿足,讚不絕口,眼眸裏蔓延著暖意。


  何德何能,竟使姐姐待自己如此。


  次日,風若兮用過早膳之後便換上了男裝與風沐馨一同出門了,風愈凱亦是有要緊的事情,並未將祁玟帶在身邊,留他在府中。


  風將軍與風夫人對於祁玟亦是不薄的,並未將他當作下人那般的看待,也不插手,任由風愈凱安排。


  所以祁玟在將軍府裏並不是普通需要做勞力的下人。然而他卻堅持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算是細微的回報。


  祁玟負手而立在庭院之中,靠著石頭砌成的光滑的欄杆,垂眸看著輕微泛起漣漪的水,偶爾有幾條錦鯉暢遊。


  陽光熹微,波光粼粼,輕微的暖意。


  漆黑眼眸裏的落寞,在這一刻無限的蔓延。


  “呦,這不是祁玟麽,怎麽一個人在這裏?”路過的風載笑隨意的瞥了一眼稚嫩的身影,唇角勾勒起一抹冷笑,而後端直的走過去,語氣裏頗有幾分的鄙夷與玩弄。


  憑什麽一個不知道哪裏而來的野孩子就能夠就在府中無所事事,還那麽被看中,她心裏自然是不服氣的。


  聞聲而轉身的祁玟收斂了眼眸裏的情緒,平靜似水的微微頷首,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二小姐。”


  自己素來與風載笑並沒有什麽交集,偶爾能夠碰到,也會依禮數稱呼,終究自己隻是個奴。


  “大姐和三妹出去了留你一個人在這裏多無趣,不如跟我走吧?”頗有幾分的拉攏之意,左右不過一個小孩子,定然是輕而易舉就能夠得到手。


  若是肯聽自己的話語監視風愈凱他們,對自己而言亦是有利的,又何樂而不為。


  風載笑打著這樣的念頭才祁玟和顏悅色。


  然而祁玟搖了搖頭,優雅且誠懇道:“不敢叨擾二小姐,玟還有事情未做完,先行告退。”


  能夠讓他稱奴的,隻有風若兮一人。


  轉身正欲離開時,氣急敗壞的風載笑揚聲淩厲道:“站住,本小姐讓你走了麽?”


  一個小小的孩童都敢不把她放在眼裏,當真是以下犯上,定然是跟著風愈凱就以為能夠高枕無憂了。


  自己偏偏不讓他們如願以償。


  微微錯愕的祁玟不解的轉眸看向風載笑,疏離且有禮道:“二小姐還有什麽吩咐?”


  冷著的一張臉頗有幾分的恐怖,風載笑滿是不悅的鄙夷而看向祁玟,衣袖下握緊自己的手心,提醒著自己把握尺度,決不可太過於憤怒。


  怎麽說也隻是個七八歲不知事的孩子罷了。


  “你為什麽要對本小姐不敬?”風載笑向前走了幾步,忽而微俯下身,雙手緊緊的握著祁玟的雙肩,含有憤怒的眼眸盯著他,不容他有任何的逃避。


  揚聲乍起,尖銳且刻薄。


  來來往往的下人紛紛避開而行,同情那麽小的孩子,卻沒有一個人敢出手相助,唯恐風載笑將怒氣加在自己身上。


  加狠的力道使祁玟薄弱的身子有著承受不住,卻硬是咬緊牙關堅持著,不肯露出一分的脆弱。


  鎮定從容道:“玟沒有對二小姐不敬。”


  毅然決然,他並不知道風載笑為何突然遷怒自己,他隻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忍受,哪怕是庶女,也是二小姐。


  不是沒有反抗的能力,縱然風載笑的力氣再大,自己也是能夠掙脫開來的。可一旦自己反抗,隻會讓風若兮為難。


  硬生生的忍受著痛楚,眼眸裏的深邃沒有顯露一分一毫。


  若是祁玟服個軟,風載笑找到了下的台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然而看到他如此的倔強,心中的怒火再度的燃燒著,愈來愈烈。


  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狠狠的將祁玟推了出去,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怒氣。


  任憑力道的祁玟沒有反應要停下來,整個人撞到了石砌的欄杆,跌落在地上,嫣紅的血液緩緩的流出。


  眼前一片的模糊,越來越暗,他想要站起身來,奈何一點力氣都沒有,腦海裏一片混亂,逐漸失去了意識。


  朦朧的景象在腦海裏浮現,和婉的笑容,如同修羅場殘局的場景,血肉模糊,不知所措。


  這是哪裏,是誰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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