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至少不算外人
顧冉坐在沙發上，目光卻不受控製的緊隨著他的背影而去。
他走一步，她的心，突跳一下……
顧冉感覺自己的眉心都在隨著他緩慢的步子，突突跳著。
呼吸，有好幾秒的停滯。
直到慕司然的身影，消失在了長廊深處，顧冉才緩然回神，呼吸稍稍順了些分。
心，卻依舊揣著巨石般，壓著她，沉重而難受。
這個突來的噩耗，讓她很難消化。
她強逼著自己收回心緒，打起精神，替老三檢查。
“李嫂，老三今兒有什麽不適的反應？”
“從中午開始就不吃東西了，還會打噴嚏，剛剛你來之前還吐過了一次！小姐，老三不會有事吧？”
李嫂焦慮得很。
顧冉摸了摸懷裏軟趴趴，沒什麽力氣的小香豬，“李嫂，你別擔心，我想老三隻是感冒了而已，你喂一些兒童感冒藥給它服下吧！劑量就照兒童劑量的四分之一，用溫水衝開，加上一點點豆奶粉進去就可以了，家裏有藥嗎？沒藥我回去拿。”
“有有有！少爺當醫生的呢，什麽藥沒有。”
李嫂說著，就去醫藥箱裏尋藥。
顧冉懷裏抱著小香豬，腦子裏的思緒卻一直在慕司然的身上繞不開去。
“李嫂……”
“嗯？”
“他的腿……還疼嗎？”
李嫂尋藥的手，頓了頓，而後，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少爺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平時就心高氣傲的，自從這腿被截了後，骨子裏那股傲氣更重了些，哪怕就是疼，他也會忍著，不會在別人麵前表現出來的。”
也對……
顧冉撫了撫懷裏的小豬，隻覺心疼不已，“那他平日裏都是帶著義肢活動嗎？”
“嗯。”
“身體上沒有出現什麽不良反應吧？”顧冉憂心忡忡的繼續詢問著。
李嫂重重的歎了口氣，尋了藥過來，在顧冉麵前坐下，“前些日子剛帶義肢那會，排異反應特別強烈，但少爺就是忍著不肯放棄，現在倒還好，也總算熬過了磨合期，好在他的截位也不算高，裝上義肢後倒也瞧不出什麽不一樣來。”
李嫂也隻能在遺憾中尋求一絲絲的慰藉。
“我先去給老三衝點感冒劑。”
李嫂說著起身往廚房走去。
“李嫂，我上樓去看看他。”
顧冉將老三擱在沙發上，就‘噔噔蹬’的上了樓去。
站在慕司然的房門外，顧冉遲疑了好半天，都沒敢敲門。
終於……
鼓起勇氣，“咚咚咚”的敲了三聲門，然，回應她的卻是久久的沉默。
裏麵的人，根本沒有理會她。
顧冉咬了咬下唇，隔了半晌，又敲響了他的房門。
還是沒有人應她。
難道他已經睡了？
顧冉明明想著還是走吧，然，那隻小手卻早已不期然的旋開了他的門把鎖。
“幹什麽？”
門才一推開，顧冉甚至還來不及進門，一道強勢的黑影就朝她籠了過來，那盛氣淩人的氣場，讓顧冉心猛地突跳了一下。
她仰頭，撞進慕司然那雙漆黑如深潭的幽眸中去。
眸色中如同卷著颶風，似要將她吸附。
“你……睡了？”
她問。
慕司然懶漫的睇了她一眼，“你吵到我的睡眠了。”
他冷峻的容顏上，似有幾許不悅。
“我……”
“沒什麽其他別的事情，就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
慕司然說著，就要闔上門去。
顧冉卻眼疾手快的當即抓住了門框，隻差一點點，門就要摔到了她的手背上。
幸得慕司然即使握住了門板，低慍的吼了她一句，“你幹什麽？”
被慕司然一吼，顧冉頓覺有些委屈，但一想到他的腿，她就忍了下來。
沒有理會他，推門就進了他的臥室去。
慕司然蹙緊了眉頭，倚在門框邊上，沒動。
目光就那麽冷冷的盯著顧冉看。
顧冉仿佛是感覺不到他冷碎的眼神似的，站在臥室中央，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的房間。
視線掃過他房間裏所有的家具，最終落在角落裏那一排排的義肢上。
眸色微微閃了閃，她走過去，故作輕鬆的問他，“它們就是你的左腿嗎？”
“不許碰它們！！”
慕司然臉色瞬間冷如寒冰。
不知何時，他已拄著拐杖到了顧冉的麵前，麵色冰寒的扯了扯她，“出去！！”
顧冉被他拉得身形晃了晃，卻依舊執拗的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他，沒肯動。
“出去！！聽不懂我的話嗎？”
慕司然的忍耐力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今兒，他確實是有意把自己的殘缺的腿展露在她眼前的，可是……當她用那種驚恐的眼神瞪著他的腿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之間確確實實已經沒有任何可能性了！！
他並不是想嚇壞她的！
可她，卻著實被自己給嚇到了！
如今，少了半條腿的自己，於她而言，或許就是個怪物！
一個隻會得到她憐憫的怪物！！
“出去——”
慕司然見她沒有反應，聲音陡然加高了幾個分貝。
嚇得顧冉腦袋一縮，下一瞬，即刻就紅了眼。
“你對我瞎嚷嚷什麽啊？？”
顧冉本就不是好欺負的主，被慕司然吼了兩聲，脾氣‘蹬’的一下就起來了，“你吼什麽吼啊！！我就不出去怎麽啦？你別以為你少了半條腿，每個人就得遷就著你，受著你這稀奇古怪的爆脾氣！！我就不出去，你能把我怎麽樣？？”
顧冉惦著腳，梗著脖子，扯著嗓子就衝他喊。
“滾——”
慕司然惜字如金，甩了顧冉一個字，拎著她就要走。
雖然他是少了半條腿，但這顯然分毫不影響他的行動。
單臂抓過顧冉，拄著拐杖就預備把她扔出去。
顧冉自然不肯，下意識的伸手推了他一把。
推完，顧冉就後悔了。
慕司然身形一晃，就往後倒了過去。
顧冉嚇壞了，忙伸手去扶他，
結果，人沒扶住，倒被他的力道帶著一同栽倒在了身後的沙發上。
顧冉的臉頰，貼在慕司然結實的胸口上，聽著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感受著那份獨屬於他的氣息，忽而，顧冉竟有些舍不得從他身上挪開了去。
半晌，見他沒反應，顧冉這才支起了腦袋，看他。
見他麵色蒼白，劍眉緊蹙著，眉心似還隱隱有些抽搐，顧冉嚇壞了，“疼嗎？”
她憂心忡忡的看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他的腿給碰壞了。
可她根本沒有挨到他的腿啊！
“疼！”
慕司然咬著牙根，嘴角杻動了一下，“蛋/疼！顧小三，你壓倒我的命根子了——”
“……”
顧冉的臉頰，瞬間通紅。
一低頭去看……
還真是。
自己的膝蓋，恰好抵在他某個突起的部位……
顧冉的臉頰頓覺燒得滾燙，慌手慌腳的從他的身上爬起來，“我……我問的是你的腿！”
慕司然不著痕跡的瞥了她一眼，撒謊道，“疼！”
顧冉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看著他受傷的左腿，心疼的咬了咬下唇。
“我幫你摸一摸……”
顧冉說著，小手就朝他的手探了過去。
卻還未觸到慕司然的腿部，就被他的大手霸道的給攔截了下來。
“別亂摸！！”
漆黑的深眸，定定的鎖住她，沒好氣的質問道，“女人可以隨便亂摸男人的身體嗎？”
“我隻是想摸一摸你的腿。”
顧冉連忙解釋。
“那也是男人身體的一部分！也照樣……會有感覺！！”
“……”
最後一句話，大概才是重點吧？
這家夥身體的每個部位難道都是精蟲組成的不成？
顧冉尷尬的將手收了回來。
房間裏的氣氛較於剛剛似乎回暖了些分。
顧冉不自在的舔了舔下唇，半晌，才試探性的問了他一句，“那個，你平時會不會不方便？”
慕司然懶懶的倚在沙發靠墊裏，眯眼覷了顧冉一眼，“你指哪方麵的不方便？別的方麵不清楚，但做這方麵……”他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唇角微揚，這才不疾不徐的道，“感覺還不錯！”
“……”
顧冉臉上的血紅，直接蔓延到了脖子上來。
她羞惱的瞪了痞壞的慕司然一眼，“我跟你好好說話呢！”
慕司然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單臂撐在腦後，靠在沙發後背上，斜睨了顧冉一眼，淡淡道，“咱倆不說好從此以後各不相幹了嗎？”
顧冉也學著他的架勢，懶懶的靠在沙發墊上，“那是你說的，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這話聽起來有些耳熟，似乎是他說過的。
慕司然漆黑的幽眸睨緊了，冷冷的瞪著顧冉，“顧小三，你現在是在可憐我嗎？”
“你覺得就你這副驕傲的姿態，還值得別人可憐？？”
顧冉毫不示弱的回擊他。
“……”
慕司然沒能接上話茬來。
“晚了，我該走了……”
顧冉說著起身就要走。
然，小手卻忽而被一隻冰涼的大手給扯住。
顧冉心一跳，回頭看他。
慕司然深如古井的幽眸直勾勾的看著她，“我送你！”
“不用了……”
顧冉忙搖頭，“我自己開車來的。”
“你覺得我不能開車？”
慕司然一張臉瞬間就冷了下來。
“哪有！！”
顧冉撇撇嘴，嘟囔道，“開車也用不上左腿好嗎？”
“知道就好！”
慕司然冷哼一聲，指了指放假肢的角落，“幫我把那玩意兒拿來！”
“你不是不讓我碰嗎？”
顧冉心裏好拗著氣呢！
“讓你拿你就拿，哪那麽多廢話！”
“慕司然，你脾氣真是越來越臭了！”
顧冉嘴上抱怨著，卻還是乖乖的替他將假肢拿了過來。
抱著他的假肢的時候，心裏疼得打緊。
看著他在自己麵前，毫不掩飾的穿戴，顧冉心裏多少有些安慰。
至少，在他眼裏，自己應當還不算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