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封信是他霍時易寫給顧冉的呢?
要知道這女人可是馬上就要去美國了,說不定霍時易想以情書的方式同她示愛,挽留她呢?
越想,趙貝兒愈發覺得這個事,並不是沒有可能發生。
她心裏登時冒出了個大膽的念頭來……
心虛的環顧一眼四周,趁著沒人注意之際,一瞬間就從顧冉的小信箱裏將那份厚厚的信件抽了出來。
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拆開,沒留下半分撕破的痕跡。
將信紙藏在書本裏,用最快的速度將信件讀完,最後,長鬆了口氣……這確實是一封感人至深的情書,哪怕她不是當事人,卻也能感覺到這份愛情裏的真切。
但好在,落款人並非霍時易。
這讓她緊張的心情多少鬆懈了幾分。
但,信的內容……
她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個男人,寫這封信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挽留顧冉。
可是,她卻一心熱切的盼望著這個女人能離得他們遠遠的,最好是再也不要回來的那種。
所以……
趙貝兒一咬牙。
這封信是絕對不能落到顧冉手裏的。
可是,怎麽辦呢?這信一定是生活委員放進來的,她那記事本上可每天都清楚的記錄著有誰的信件和包裹,待會顧冉一來,生活委員就會提醒她有信件的。
最後,趙貝兒想了個辦法。
她從教室裏的打印機裏抽了一張白紙出來當信紙。
為什麽要用白紙呢?因為這紙張夠薄,又白,再適合描摹不過了。
趙貝兒就照著信件上的字描摹著,沒有的字眼,她就憑感覺模仿一兩個。
所以,文字很短,盡可能用的都是信裏有的字眼,所以,拿起來一看,還真像那麽回事。
“一路順風,勿念!
慕司然致筆。”
寫完後,她利索的將紙折成四開,又重新塞回了信封裏去。
好在她打開信封的時候,特別有注意,盡量的不讓信封有撕破的痕跡。
她拿出雙麵膠,飛快的粘好,再一看,還當真查不出任何被掉包的痕跡。
趙貝兒當真有些佩服自己的睿智了。
又趁著班上其他人的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將那封信給塞回了顧冉的信箱中去。
直到……顧冉收到這封信!!
顧冉去美國之前,還是回了一趟慕司然的公寓。
李嫂見到她回來,高興得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但一想到她立馬就要飛去美國,心裏又覺難受得慌。
顧冉去了一趟慕司然的房間。
空氣裏,仿佛還彌留著他身上那道淡淡的,特殊的清香味道。
顧冉有些恍惚。
仿佛,他還在自己身邊,觸手可及一般。
小手探出去,又飛快的抽了回來,像是觸到了什麽刺骨的東西一般。
恍然回神,沒再做多想,快步走至他的桌前,從書包裏抽出一封信,擱在了他的桌上。
信上的內容,比她收到的,更為簡練。
“勿念,勿聯。
顧冉致筆。”
放好後,她便匆忙走出了慕司然的房間。
那慌張的模樣,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正追趕著她一般。
其實,追趕著她的不是洪水猛獸,而是比洪水猛獸更為殘酷的……回憶!!
過往那些溫情的畫麵,如同魔咒一般,不斷的從她的腦子裏蹦出來,在她眼前一幕又一幕清晰的放映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門,闔上。
顧冉站在門外,麵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沒有半分血色。
她和慕司然……
從此,就斷在這裏!
勿念,勿聯……
他們都該有新的人生了……
他結婚。
她出國……
從此,他們的世界裏,再無對方半點痕跡!
如此,甚好!!
……
來給顧冉送機的,缺了霍時易,也缺了慕司然。
顧珩到底不放心女兒獨自出遠門,所以陪著她一同飛洛杉磯。
心藍和雨落在一旁不舍的抹眼淚。
司念紅著眼,拉著顧冉的小手,怎麽都不肯鬆。
“三兒,你再等等我哥吧!!好不好??”
司念可憐巴巴的央求著她。
提起慕司然,顧冉心裏還是隱隱一疼。
“他不會來的。”
顧冉語氣涼淡。
視線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往機場正門口掃了一眼。
當然不會出現他的身影。
明明知道結果,卻還忍不住去看。
她真傻……
一直都很傻!
甚至於,都到如今了,她還在期待著那些不該期待的東西!
“三兒,你再等等吧!!過幾天我們再走,等我哥從那破山村裏出來再走,成嗎?反正咱們也不急著這一天兩天的,是不是?”
司念急得都快哭了。
顧冉看著她這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心裏一疼。
伸手,把她緊緊地抱進了自己懷裏。
從小,她們倆都是最好最好的閨蜜,忽而要離別,心裏自然萬般不舍。
顧冉紅著眼眶,抱了抱司念的肩膀,就聽得她低語喃喃道,“司念,十八年了,我累了……”
小三兒一句話,讓司念再也忍不住飆出了眼淚來。
“對不起,三兒……”
她嗚咽著,抹淚,同顧冉道歉,“我代我哥向你道歉!答應我,一定要狠狠地幸福!!要比他過得更好,更開心!!還有……早點回來!!”
司念說完,在顧冉的額頭上心疼的烙了一記親情之吻。
“我會的……”
顧冉含淚點頭,“我會拚了命讓自己幸福的!”
而她,幸福的第一步就是……
忘記那個永遠不屬於自己的男人!!
她轉身,過安檢,登機。
淚,如雨,傾瀉而下……
……
慕司然倚在山楂樹下。
風吹,花瓣飄落,似雪海……
浩瀚的天空,似白駒掠過,留下長長的白尾。
一米陽光,傾瀉而下……
灑在一劃而過的的機身上,來不及恍惚,便已消失在了雲霧之中……刺目的陽光,讓慕司然眯了眯魅眼。
卻隻覺,心口一痛……
似有什麽……正一點點,一點點從他的心裏剝離出去……假如……
這封情書,能夠順利投遞到顧冉的手中,那麽,顧冉的心理疾病,是不是能夠迎刃而解?
如果心理疾病得到治愈,是不是就沒有了遠走美國的必要?
不去美國,是不是第一夜的最後答案,就能破竹而出?
如果第一夜的答案,破竹而出了……
……
但,狗血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麽多如果!
信紙,攤開。
紙上,用雋秀的筆鋒,寫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勿念,勿聯。
慕司然深幽的眸仁緊縮了數圈。
擱下信紙,往落地窗邊走去。
倚在窗前,低頭,燃了支煙……
抽了一口,隻覺口幹舌燥的,澀得厲害。
初看信紙上那簡單的四個字,慕司然幾乎要以為是她根本沒收到自己的信件。
可,事實是,她收到了。
回給他的這封信,是用自己寄給她時的牛皮信封包覆的。
慕司然低頭,猛抽了幾口煙……
渾濁的煙霧,漫染著他晦澀的眼眸,眸底一片不自然的猩紅。
喉頭艱澀的滾動了一下,隻覺喉管像被煙頭燙過一般,讓他忍不住重咳了幾聲。
其實,就算她真的走了,自己也沒理由做過多的想法。
路,是自己讓她選的。
她留也好,走也罷。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他慕司然連自己的未來都把握不了,又何以與她談將來,談幸福?
他可以理解。
可,為什麽心裏卻還像被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剜著一般?
慕司然不知在窗前立了有多久……
直到,煙頭燃盡。
正了正身,緩步走到長幾前,彎身,將手裏的煙頭扔進了煙灰缸裏。
拿起煙灰缸旁邊的信紙……
勿念,勿聯。
抿了抿削薄的唇瓣,將信紙收好,放入了抽屜中去。
———白駒過際,兩年光陰,匆匆而過———
S市——
四月的天,春光無限好,一片春綠沁人心。
“哥……哥……”
樓道口傳來司念的呼喚聲。
就聽得“噔噔蹬”的腳步聲響起,數秒後,慕司然的書房門被推了開來。
露天陽台上,就見慕司然雙臂慵懶的伏在護欄前,盯著別墅前那片綠油油的草地發怔。
一年前,他因總總原因已經從A市搬回了S市來,順利的替父親接手了他和顧叔一起創辦的醫院,成了醫院裏最年輕的院長。
平日裏喜歡一個人獨居海邊那棟小別墅,偶爾會回家住上兩三天。
“哥!!”
門推開。
司念還有些氣喘籲籲的,顯然是跑太急的緣故。
慕司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明知故問,“怎麽?”
薄唇輕啟,峻峭的麵容,始終不見波瀾。
“你真的不跟我們去美國??”
司念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
慕司然眯了眯眼,側過身來,點了一支長煙,這才抬頭看她,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去幹嘛?”
司念一口氣被他給噎住了。
舔了舔唇,才道,“哥,這可是……三兒的訂婚典禮!!你不覺得作為兄長,你該去給她送句祝福嗎?”
‘訂婚典禮’……
慕司然眉目掀動了一下。
一貫沒有波瀾的峻顏上,似乎有了少許的波動。
但並不明顯。
他正了正身形,抬起眼皮,看向自己的妹妹,涼薄的嘴角彎起一道冰涼的弧度,似笑非笑的道,“你就那麽確定我過去的話,會是送祝福?萬一把人家的準新娘擄跑了,怎麽辦?”
“……”
司念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