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屈辱
蘇雪薇看著自己姐姐這副受累的可憐模樣,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滾了出來,"明天我就去所有的親戚家裏走一遭。"
"雪薇,別胡來!"雨落睜開了眼來,疲倦的眼底布滿了血絲,"聽姐的話,別再去給他們增加負擔了。"
本來他們這些親戚家也就沒有什麽富足的家庭,她又何必再去把這種艱苦的生活蔓延到其他家庭去呢!更何況,父親走了之後,親戚們也鮮少願意再同她們母子三人來往了,她們又何必如此不識趣的舔上去呢。
"可是……"
"聽話。"
"好吧。"
蘇雪薇終是被雨落給勸服了。
"姐,你這樣,就不覺得累嗎?"蘇雪薇紅著眼,心疼的問雨落。
"累。"
雨落如實回答。
她把自己當超人,但她到底不是超人。
隻是,雖累,但她不願放棄,她還有勇氣,還能堅持。
雨落微微仰頭,看著頭頂蒼白的天花板,低喃敘說道,"雪薇,很多時候生活其實不如我們設想的那麽好,但也遠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糟糕,一個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時候我們可能脆弱的一句輕輕的關心語就能淚流滿麵,而有時候,我們卻能咬著牙堅強的在尖釘上走很長很長一段路……"
而她蘇雨落,就是如此,緊咬著牙關,堅強而勇敢的,往前走!
禦樽KTV俱樂部,淩晨時分,VVIP包廂房3109內。
輔仁醫院腦外科所有的醫生和護士正在裏麵歡快的鬧騰著,這麽晚來聚首,其實也是因為資質較深的醫生們都剛從手術台上下來。
"慶祝咱們科被評為今年全院最優質科室,今晚我們大家不醉不歸!!"顧珩拿著話筒大聲高喊著。
"那可不行,明天早上我還有台手術呢,作為一名稱職的醫生,我得秉著對我的病人負責的原則,你們說對吧?"蔡淩嬉皮笑臉的拒絕。
"就你掃興!"科室的總醫師林彥城笑著別了一眼蔡淩。
"我也不能喝酒。"沙發中央,幽藍色的壁燈之下,印著慕北承那張棱角分明的清俊麵龐。他訕訕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胃,"最近這裏一直不太舒服,估計再喝酒,就得胃穿孔了。"
蔡淩取笑他,"你這醫生白當了!"
程心藍到底是女孩,心細一些,關心的問慕北承,"慕老師,要不明天我幫你去內科掛個號吧,有事沒事,檢查一下總歸是好的。"
"行了行了,不喝的閃一邊,哪兒涼快去哪兒,咱們自個喝,我去點酒。"顧珩高興致的喊著,撥通了KTV的吧台內線電話,"送兩打酒來3109。"
……………………
雨落沒想到,這個世界總是這麽小,小到無論在世界哪個狼狽的角落,都能遇見心裏那個特殊的男人。
門推開的那一刹那,雨落一眼就見到了沙發上人群中央的慕北承。
藍色的幽光,從頭頂淡淡的篩落而下,夢夢的光暈染在他棱角分明的麵龐上,一半在明,一半潛伏在暗夜裏,光影綽綽,神秘不可窺探。
細長的黑眸被幽光細碎的點綴著,如若夜空下的碧海,泛著湛藍的色澤,迷離得如夢如幻,惹人遐思。
而包廂內,顧珩、程心藍和慕北承在見到推著酒車從外麵走進來的雨落時,也驀地一怔。
"蘇小姐?"顧珩錯愕。
程心藍偏頭,擔憂的看向慕北承。
燈光下,慕北承一張俊臉冷若冰霜,如炬的目光投注在雨落身上,如同一把把寒冰鑄成的利刃,教人不寒而栗。
那一刻,雨落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一束迫人的寒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如同芒刺在背。
她沒敢多看一眼對麵的慕北承,隻微笑著同顧珩打招呼,"真巧。"
那笑,多少有些窘迫。
雨落忙將推車裏的兩打酒拿出來,擱在桌麵上,熟練的一一替他們將瓶蓋啟開。
"大家要沒別的事,那我先出去了。"雨落說著,轉身忙著欲走。
"等等。"
包廂內,突然有人叫住了雨落。
雨落狐疑的回頭。
叫住她的是總醫師林彥城,他眯眼笑著朝雨落走了過去,"來來來,既然跟顧珩是朋友,那留下來陪咱們喝喝酒,玩一會兒。"
說話間,林彥城親昵的攬上雨落的肩膀,帶著她往裏邊走。
雨落不著痕跡的從他的手臂中退出來,保持著疏離的微笑,"實在不好意思,因為今天客人比較多,所以手上的工作也比較忙,就沒辦法陪你們喝酒了。"
雨落找借口拒絕。
現在的她,隻想要快點從這間讓她壓抑的包廂房裏逃出去!
林彥城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快了,"禦樽的銷酒小姐不負責給客人倒酒陪酒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兩項服務要不達標,我是可以向俱樂部投訴的。"
雨落一聽,麵色微白。
如果她要真被投訴的話,別說這個月所有的提成拿不到,就連底薪都得扣除一百塊,這於她而言就如同殘忍的喝了她一口血一般,教她割舍不掉。
"抱歉。"雨落不著痕跡的吸了一口氣,露出那一貫的笑容,同林彥城賠禮,"剛剛是我的疏忽,還望先生不要介意。"
雨落說著走過去,將桌上所有的酒杯全數倒滿。
顧珩看一眼雨落,又看一眼坐在沙發上一語不發的慕北承,有些犯難。
"會不會喝酒?"林彥城問雨落,見雨落妥協,又露出了一絲笑來。
"一點點。"雨落如實回答。
林彥城笑著摟過雨落的肩膀,"來,陪哥喝三杯,下次一定繼續關顧你!"
雨落討厭這個男人的靠近,更加討厭他說的這句話。
什麽叫關顧她?她隻是個賣酒的,並不賣身!
雨落接過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連續三杯,杯杯如此。
她隻是想要快點從這個男人身邊走開!
雨落從他臂下逃出來,卻又再次被林彥城攬了回去,她終於有些忍不住了,涼聲提醒他,"先生,請你自重。"
林彥城卻置若罔聞,笑著拍了拍雨落的肩膀,"售酒小姐也是小姐,哪有那麽多的忌諱,來來,敬這裏所有人一杯酒。"
聽得他的話,雨落麵色蒼白,強忍著壓下心底的火氣,還有那份讓她難受的屈辱。
她心裏清楚得很,就算自己同這個男人爭得麵紅耳赤,到頭來,吃虧的其實還是她自己。
雨落走到眾人中間,給自己倒了杯酒,舉杯,微笑的掃一眼所有的人,也包括人群中央的慕北承,"這杯酒我敬大家,希望今晚玩得愉快。"
雨落說著,就要一飲而盡,卻突然,被一隻探過來的手給扼然阻止了。
這隻手不是別人,正是林彥城。
雨落皺眉。
林彥城笑眯眯的,"怎麽?敬酒這麽沒誠意?咱們這二十多個人,你就這麽一小杯給打發了?那可不行。"
雨落堆著笑,搖頭,"不好意思,我確實不太會喝酒。"
"沒關係,多喝喝酒量就上去了!你把這裏的二十多個人輪流敬一杯,我再買你十打酒,如何?"林彥城望著雨落的眼底透著幾分不懷好意。
包廂裏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
包括慕北承。
林彥城是什麽人,個個都心知肚明,別看他平日裏衣冠楚楚的模樣,一到夜裏,放到這種場合來,就典型一衣冠禽獸!隔三差五的包個小姐玩玩,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程心藍坐在一邊,偷偷扯了扯顧珩的襯衫衣擺,貼在他耳邊,小聲問道,"這怎麽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呢!"顧珩也有些頭疼。
"那咱們要不要幫幫蘇小姐啊?"程心藍一邊問著一邊睨向那頭的慕北承。
就見他低頭埋在幽藍的光暈裏,正無聊的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一開一合間,金屬碰撞,發出輕微的乓乓聲,涼意甚濃。
而他,卻始終一語不發,重墨的煙潭裏更是無波無瀾。
仿佛,這裏發生了什麽,與他沒有任何幹係,而這個女人於他,更加不過隻是一個毫無瓜葛的陌生人罷了!
"連老二都沒開口說話,我們就更不好說話了,咱們先看看形勢再說。"顧珩小心行事。
"好吧。"程心藍點頭應了應。
雨落本是不打算喝這十多杯酒的,但一聽林彥城願意再買十打酒,她就動搖了,飛快的在心裏細算了一下,十打酒她就能額外的賺到一百二十塊的提成,今天的工資加上提成,一天下來少也有三百塊了!現在急著等錢用的她,此刻又何樂而不為呢!
"好,我一杯杯敬大家,聊表誠意。"
雨落應了下來。
顧珩和程心藍一愣,微感驚訝。
慕北承收了手裏的打火機,修長的雙腿交疊著,手隨意的搭在沙發靠背上,懶洋洋的坐著,視線清淡的落在雨落的身上,平靜的沒有分毫波瀾。
他仿佛隻是個坐等看戲的陌生人一般!
雨落從最外邊的人開始敬酒,一人一杯,大家都熱切的回應著,一飲而盡。
敬到顧珩的時候,顧珩忙起身,舉杯道,"我這裏沒關係,你抿一口就行了。"
"我這裏也沒關係!"程心藍連忙跟著起了身來,笑著道,"我也不會喝酒,咱們都隻抿一小口就行了,不用一口幹,沒事。"
雨落朝他們投去感恩的目光,微微一笑,"謝謝。"
這兩杯,她隻是輕輕抿了兩口。
一圈喝下來,最後隻剩下慕北承。
望著眼前麵無表情的他,雨落有些呼吸困難,唇邊的笑容有點點發僵。
她遞了杯酒過去,一顆心仿佛快要從心房裏蹦出來,"慕醫生,這杯酒……敬你。"
慕北承抬眼,涼涼的覷著她,唇邊一抹譏誚的笑。
倏爾,起了身來,站定在雨落對麵,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冷冷的掀了掀唇角,"這種地方的女人敬的酒,我從來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