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病危通知書
餐桌上的麵條徹底涼了，被湯水長期浸泡之後，膨脹得有些惡心。
一如他此時此刻的心髒！
被那份嫉妒和慍怒膨脹著，讓他自己都惡心得反胃，卻又無法自拔……
雨落趕到醫院的時候，小司然還在搶救中。
看著那紅得有些刺眼的警示燈，雨落緊繃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被擊潰。
她沿著牆，無力的滑落在地上，小手緊握成拳，被她狠狠地的咬在嘴裏，痛苦的嗚咽著，豆大的眼淚肆無忌憚的往外流。
"雨落，別這樣。"
沈東廷心疼的一把將牆角裏無助的雨落緊緊擁入懷中。
"嗚嗚嗚——"
終於，雨落控製不住情緒，趴在沈東廷的肩頭上，失聲痛哭。
"蘇小姐，這個……麻煩簽一下字。"頭頂，護士小心翼翼的提醒雨落。
雨落沒有反應。
"蘇小姐，麻煩簽個字。"護士再次提醒她。
"落落……"沈東廷拍了拍雨落的後背，提醒她。
終於，雨落拾起淚眼，看著護士。
護士抿了抿嘴，最終，還是說了，"這是……病危通知書。"
一句話，卻讓雨落的情緒徹底反彈。
"什麽是病危通知書！什麽是病危通知書？東廷，你快告訴她，我們不簽這東西，我們不簽！然然還好好的，我們為什麽要簽這個？！然然好好的！！"雨落激動的抓住沈東廷白大褂的領口，精神已經完全失控。
"雨落！！雨落……"沈東廷想要叫醒她，他伸手，緊緊抓住雨落冰冷的雙手，"落落，聽我說，這單子不能代表什麽，知道嗎？別緊張，別緊張……"
雨落歇斯底裏的痛哭出聲，"東廷，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他還那麽小，他還沒看夠這個世界，東廷，你要救他，救他……嗚嗚嗚……"
沈東廷看著幾近崩潰的雨落，一時間他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因為，搶救室裏的司然，幾乎沒了生命跡象……
這個消息，他根本不敢跟她提。
他隻能紅著眼，將眼前這個心力交瘁的年輕母親抱得緊緊地。
"慕北承，北承……"
突然，雨落從沈東廷懷裏出來，發了瘋似的就往外跑，"他可以救然然，他一定可以救然然的！！我去求他……"
沈東廷回了神過來，忙追上雨落的腳步，一把將她扯住，"雨落，別這樣！！"
他泛著血絲的眼底，染著痛心。
"快放開我，我去找他來救然然，他是然然的爸爸，他的骨髓一定能配得上的！"雨落死命的掙紮。
"落落！！"
沈東廷大聲的喊著她。
用力將她掙紮的身子掰正，"他救不了然然！救不了！！"
雨落僵住……
瞳孔放大，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一顆往下墜。
"你騙人，騙人！！"
雨落衝他歇斯底裏的大喊著，聲音更像是一種絕望的悲鳴，"你騙我，他可以救然然的！他可以！他是然然的爸爸！"
"他們的配型失敗了！"
其實，結果早就出來了，隻是，沈東廷不敢告訴雨落罷了。
"你……說什麽？東廷，告訴我，你在騙我，你在騙我的，對不對？？"雨落的喉嚨已經完全嘶啞，聲線顫得教人發疼。
"別這樣！落落，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然然這次肯定能度過難關的！"沈東廷心疼的安撫著雨落。
雨落徹底蔫了，瘦弱的身子絕望的跌坐在地上，仿佛突然之間就被抽空了力氣一般，再也支不起身來。
眼淚從眼眶中無聲的往外流，止不住也收不了。
晦澀的眼底，一潭死灰，沒了分毫色澤，也沒了焦距。
"還有法子……還能有什麽法子……"
她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在這一刻，徹底破滅了！！
她可憐的然然才不過三歲大，為什麽老天就偏偏要讓他承受這種常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
…………
雨落在急救室外守了整整一個上午，母親方柔和妹妹蘇雪薇也相繼趕了過來。
到中午的時候，終於，搶救室的燈暗了下來。
很快，沈東廷領著一群醫生護士們從裏麵走了出來。
"東廷，我的然然……"
雨落一個箭步搶先衝了過去。
她想知道結果，卻又害怕知道結果，一雙通紅的眼眸此刻已經腫得像棗核。
沈東廷緊緊地握住雨落冰涼的雙手，眼眸通紅，唇邊卻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落落，然然是個堅強的孩子，他挺過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
雨落激動得喜極而泣，她轉身，一把將身後的母親抱了個滿懷，"媽，聽到了嗎？東廷說然然挺過來了！！然然沒事了，沒事了……媽……嗚嗚嗚……"
雨落趴在母親懷裏，像個孩子一般，哭成了淚人兒。
方柔緊緊地摟住自己的女兒，一雙滄桑的眼睛裏全是淚。
蘇雪薇也站在一旁直抹眼淚。
司然從搶救室裏出來，就直接轉進了重症監護室，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都一律禁止探望，以至於雨落也隻能巴巴的探著腦袋從小窗口裏看著病床上睡得並不安逸的然然。
"雨落，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家好好去休息休息，然然這有我看著，你就放心吧。"沈東廷勸雨落回去。
雨落搖頭，一雙眼睛卻始終停留在司然的病房裏，絲毫不偏移，"我不回去了，東廷，我就在這裏看著然然。"
"落落……"沈東廷還想勸雨落。
"東廷，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謝謝你！但我真的不放心。"
沈東廷無奈一聲歎息，隻好放任著雨落了，"不肯回去休息也行，來，先坐坐，你都站了快一個小時了，你不累啊！"
沈東廷說著，兀自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見雨落沒動，他又伸手拉了拉，"來，跟你聊聊然然的情況。"
一聽要聊然然的病情，雨落忙在沈東廷的身邊坐了下來。
沈東廷看一眼雨落越發清瘦的麵龐，有些於心不忍，抿了抿唇，稍稍醞釀了一下，這才開了口，"然然可能……還需要做一場化療。"
沈東廷的話，讓雨落清眸一緊，本就沒有血色的臉蛋此刻更白了些分。
"東廷，真的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沈東廷吸了口氣，於心不忍的看一眼雨落，卻還是同她說了實話，"這次把然然救回來，就像是從死神手裏把然然搶回來的一般，說真的，然然能熬過這關……簡直就是奇跡！現在他體內的噬血細胞急速增多，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化療來抑製，不然然然……"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雨落麵色慘白，急忙扣住沈東廷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把後續的話說下去了。
她不想聽，也不敢聽。
一雙紅腫的眼眸裏蓄滿了痛心的淚，"我怕然然熬不住……"
她不敢再去想象，化療對於那麽個小的小東西而言，是怎樣一段痛苦的人生曆練！
沒有哪一個做母親的，真的會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送入那可怕的化療室。
沈東廷握住雨落發抖的雙手，試圖將自己身上的暖氣全數傳遞給她，"落落，你再好好考慮一下，至於化療的錢，還有這個月的住院費，你就別再操心了，交給我就好。"
"不行！！"
雨落立馬一口回絕。
"東廷，你別這樣，我和然然已經欠你太多了，欠你的錢我已經多到快沒辦法還了，我……反正你別這樣，你這樣隻會讓我心裏更難受。"雨落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了，"總之，然然的醫藥費你別管，我一定會想辦法賺到錢的，再說等到了月底我能領三份工資，住院費一定能出來的，所以你別再替我操心了，就算你自作主張幫我把錢交了，我也照樣會還給你的。"
"落落，有時候你就是太倔了。"沈東廷無聲的歎息，滿滿都是心疼，"聽我的話，別這樣為難著自己。"
"沒關係，我撐得住！"
雨落執拗的搖頭。
離然然的化療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了，雨落的金庫裏還依舊空空如也，工資也要到月底才能拿到，雨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咬牙，她又找了份零點之後的兼職。
這份兼職是在KTV裏賣酒，銷的酒水越多，提成也就越高。
其實雨落心裏比誰都清楚，這絕對不是一份正經的好工作。
每天麵對的都是些龍蛇混雜，紙醉金迷的人和事，難免不會有老板慫恿她們這些售酒的小姐陪酒。
即使酒量再不行，即使再討厭酒精的味道，即使再厭惡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但有什麽辦法？她蘇雨落缺錢，缺了一份救命之錢！
隻要不用出賣她的身體，出賣她的靈魂，就喝些小酒，她是不會拒絕的，她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這日，淩晨四點，雨落攜著一身的煙酒味兒回了家裏來。
第一事情，就是洗澡。
她急切的想要把自己身上這份紙醉金迷的惡心味道洗滌幹淨！
卻不想才一走進浴室，她就昏天暗地的吐了起來，怎麽忍都忍不住。
"姐？姐，你怎麽了？"
果然，還是驚擾到了房間裏熟睡中的蘇雪薇。
雨落有些慌亂，她不想被妹妹看見自己這副糟糕的模樣，她一邊吐著，一邊衝浴室門口的蘇雪薇擺手，"我沒事，別管我，趕緊去睡覺。嘔嘔——"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又再次吐了起來。
"姐，你都這樣了，居然還說沒事？！"
蘇雪薇心疼的看著姐姐瘦弱的背影，眼眶都紅了一圈，忙奔去廚房裏給雨落倒了杯水，"姐，你為什麽喝了這麽多酒？"
雨落接過水，漱了口，整個人虛得有些厲害，一張臉色慘白得沒有分毫血色。
"你到底在做什麽工作啊？都四點了你才回來！"蘇雪薇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姐，你別這樣，咱們沒錢可以再去找親戚借點，你別這麽拚著命賺錢！別到時候然然的病好了，結果你又把自己給折騰病了！"
雨落搖頭，"你別擔心我，我能挺過去的。今兒這事你千萬別告訴媽，她身體不好，不能再讓她為我擔心了。"
雨落不放心的叮囑著蘇雪薇。
她又喝了幾口水，在浴室裏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頭靠在牆壁上，閉著眼喘著氣，胃裏難受得像翻江倒海一般，又酸又脹，還火辣辣的疼。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