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受罰

  然而事情到底沒有朝阿悠所想的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因為——


  “且放寬心,太清亦在歸來人中。”


  “……說話別大喘氣啊大哥!”原本下意識屏住呼吸的阿悠瞬間破功,旋即又想到,就算太清小哥安全歸來,那些死去的人到底是不可能回來了,他們中有些人曾與她說過幾句話,有些人隻是一麵之緣……那些年輕的生命到底是逝去了嗎?她尚且會覺得心酸,與他們日夜相處並且可能親眼看到他們死去的人,想必更加不好受吧?


  想到此,她不由長長歎了口氣,說道:“雖說活著已屬萬幸,但……”有些時候,相比於死者,活者或許更艱難,隻因其背負太多。


  相處多年,無需阿悠多說,長琴亦已明了她未盡之言:“阿悠所思在理,不如下次相遇時我開解其一二?”


  阿悠抽了抽嘴角,最終忍不住扶額:“大哥,你會把他玩壞的吧!”


  “阿悠對我當真毫無信心。”長琴伸出手彈了彈她額頭,對此表示很不滿。


  “……不,我就是對你太有信心了。”阿悠一把將他推地轉了個身,拍了拍他背脊道,“你還是去搓丸子荼毒兔子吧,有些事情隻能自己想通別人越幫越忙啦!”


  之後的一周時間,太清似乎都因為傷重而昏迷,阿悠雖有些擔心,卻也知曉分寸,並未貿然去打擾,畢竟隻要人活著,總歸能見到,卻沒想到……再次見到會是在那樣的情形下。


  阿悠家的雞鴨兔多是放養,不知是否在瓊華待久了動物也有了靈氣,每日阿悠打開籠子喂其吃過第一餐後,它們便會三五成群地出去自己找地吃草吃蟲,到了傍晚又會自動回歸——省了不少飼料不說,還個個養得胖溜溜,本來阿悠還怕招人厭惡,但似乎許多弟子挺喜歡這些毛茸茸肥嘟嘟的小玩意,所以阿悠也就隨它們去了。


  這一日的傍晚,阿悠數數時發現居然少了不少隻,就算偶爾被嘴饞的弟子偷去吃也不至於一下子少這麽多啊……她關上籠子便去找,對於自家禽畜常去的地點她還是很了解的,比如附近的思返穀——因遍地是草罕有人至而非常得它們的歡心,才剛到,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旁邊還圍著一圈她家那些過時不歸的小玩意。


  “就算傷好了,也不能坐在地上吧?”阿悠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靜坐的青年內著白色長衫,肩頭鬆鬆地披著件藍色外袍,平素總是用道冠束起的黑發披散下來,發尾軟軟地貼在草地上,他一腿屈膝一腿伸展坐在草地上,直到走近阿悠才發現,那些小玩意並不止在他身遭,還有幾隻雪白的兔兒和絨黃的小雞仔窩在他懷中,一動不動,似是極為舒暢。


  見阿悠到來,他抬頭扯起嘴角笑了笑:“夫人,好久不見。”不僅笑容僵硬,臉色更是極為蒼白,毫無血色,明顯是傷未痊愈。


  “你……”阿悠皺眉,“你不好好養傷,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師傅罰我來的。”


  阿悠一時失語,雖然早聽說這思返穀是瓊華弟子犯錯時悔過之所,但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才會讓向來疼愛這家夥的掌門將這種身體狀況的他丟來此處?就算掌門肯丟,那極其控這家夥的瓊華冰山大師兄又怎麽可能不阻攔?不科學啊……


  雖心有疑惑,但很顯然,這不是她該問的,而太清同樣也沒有告訴她的義務。


  於是二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阿悠本想離去,卻又心念微動,下意識覺得此時不應離開,於是就這麽在太清的身後靜靜站了一會,眼見著日暮西垂,天色漸暗,阿悠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耽擱下去了,阿然回去時若見她不在家,會擔心的。


  如此想間,坐在她身前的青年突而開口,低聲道:“夫人。”


  “什麽?”本已準備轉身的阿悠條件反射地反問道。


  太清怔怔地看著懷中的小動物,片刻後才道:“你見過妖獸嗎?”


  雖然對方看不到,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一定想不到,明明那樣一對作惡多端以人為食的妖獸,所產的幼崽卻極其嬌小,毛茸茸地縮成一團,看起來無辜極了也無害極了。”


  “……”


  “和這些小兔兒幾乎沒什麽區別,”太清從懷中緩緩拎起一隻兔子,將它放到一旁的草地上,被驚醒的兔子不滿地跳了幾下,又蹭回他的腿邊,“隻是幾乎——妖獸就是妖獸,哪怕再小,殘忍亦是本能!它們就憑著那樣一幅無辜的表象騙過了我,我應該一開始就殺了它們的!如此!如此!師弟們就……”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漸漸淒厲,字字泣血,“最可笑的是,它們說自己是在報仇,因為我們殺了它們的父母,何其可笑?!我不該心軟的,實在不該心軟的……”


  阿悠安靜地聽著對方的話,隨著那斷斷續續的話語,她大致捋情了事情的原委,妖獸為保證孩子順利降生需食人,修仙者為民除害,妖獸之子又為父母報仇——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而且,就算她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阿悠敏銳地察覺到,因為這場慘劇,在太清的心中已經樹立起了某種準則,那可能是他以後行事的根本和依據。她沒有資格評說那種準則是對還是錯,在真正遇到這種事情之前……就算某一天她真正遇到,一千個人便有一千種想法,誰也無法將自己的價值觀強硬地嫁接到他人的身上。


  所以她隻能一聲不發地聽對方說完。


  直到最後,他說:“都是我的錯,我讓師傅和師兄失望了……我已經沒有資格留在這瓊華之上了……”一邊說著,他一邊單手捂住臉,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良久後才問,“夫人,你說我……是不是該離開這裏?”


  “……”總有些時候,想要保持沉默到底卻不能,阿悠不禁歎了口氣,道,“讓他們失望是肯定的吧?這次除妖以你為首,你擔負了他人的性命卻沒有守護好,以致死傷慘重,我這麽說,你認不認?”


  太清的背脊顫了顫,低聲回答:“……是,我認。”


  “你的確讓他們失望,但你要是就這麽走了才真讓看不起,哪怕你犯了這樣的錯,掌門和你師兄都不曾真正責怪你不是嗎?”


  “他們……”


  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阿悠一連串說道:“若真責怪你,他們就不該浪費藥物來為你療傷,直接將你丟下山不是更省事;若真責怪你,你傷好後便不會罰你來思返穀,他們該直接讓你收拾包裹離去;若是責怪你……你還有機會在這裏傷春悲秋說三道四?”


  “……”太清終於忍不住轉過頭,臉上掛著明顯的苦笑,“夫人所言甚是。”


  “說說看,你都明白了什麽?”阿悠板著臉,毫不客氣地問道。


  太清低頭思考了片刻,而後答道:“這幾日我皆在昏迷,今日才醒來師傅便罰我來思返穀,一來想必是想讓我獨自思考些時日,二來……也避開其餘師弟師妹……我如今的確無顏去見他們。”


  咦?還有這回事嗎?阿悠摸了摸下巴,她還以為老掌門和那跟移動冰山似的大師兄是想讓他過來和動物玩玩放鬆心情什麽的……咳,幸好沒直接說出來,不然可真就貽笑大方了。


  正暗自慶幸間,太清小哥不知何時已站直了身體,彎腰朝阿悠行了個禮:“多謝夫人開導。”


  “……不用客氣。”阿悠幹咳了兩聲,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她緊接著道,“既然你也想開了,我就先回去了,對了,瓊華晚間夜深露重,你可別再病倒了再辜負那兩家長的一片苦心。”


  為了增加下自己的深度,她想了想,又說了幾句肺腑之言:“就算心裏再難過,也要咬著牙活下去,因為這世上再沒有比生命更美好的事了,每天都有那樣多人想活而不得,你亦這般艱難才回了瓊華,即便是為了那些無法再歸來的弟子們,也當更加惜命才是,如若哪日遇上入了輪回再世為人的他們,也許有機會一償今日之罪過也說不定。”


  “……謝夫人教誨,太清銘記在心。”


  阿悠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腳尖輕輕踢了踢小兔子小雞仔們,就見它們老老實實地組成了一個不太規則的小隊,朝家的方向奔去,她走在最後,背著雙手悠悠然像個牧民,就是少了隻汪汪叫的牧羊犬,說起來,如果養隻狗似乎也不錯,什麽品種的好呢?


  就這樣,她漫無目的地發散著思維,直到突然覺得身上有些涼,才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下,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大大大大大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哪個青年不受打擊,死魚眼看,當然,這一次還玩不壞他,以後還有二連擊三連擊神馬的……完成連擊後阿悠夫婦估計就要離開瓊華了,握拳,每次欺負人都讓我好愉♂悅XDDDD

  以及,月底真心太忙,工作啊弟弟考試結束等分啊什麽的……今天這章也是抽空寫的,等月初就要好多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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