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家
金色啟明星高懸在東方的天際當中。
黎明前，黑夜更黑。
經過前半夜的激戰。
慕九帶著桃花等三人返回宗門之時，距離天亮已不到一個時辰。
淵渟嶽峙的危峨山門，兩側巨石柱上插著火把。
火把在獵獵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站住！”
“誰！膽敢夜闖青墨派！”
山門前，數名執劍守夜弟子，對黑暗當中山道上的來人發出厲聲質喝與警告。
“是我，慕九。”
“是九師兄？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師兄你背上這是……桃花姑娘？怎麽看上去像是受傷了？”
“別問了，快開門！”
慕九心急催促著，聲音很是焦躁。
“噢噢。”
一進入宗門，慕九就第一時間先將桃花送回了輕煙小築
畢竟她隻是處在受傷昏迷當中，並無性命之虞。
所以現在便去打擾柳焚先生肯定不太合適。
最正確的選擇就是先讓她得到良好的休息。
等到天一亮，墨輕輕自然就會去請柳焚先生來給桃花診治。
還有，現在這個時間段，幹什麽都不方便。
也不可能為了解決傻妞和虎子的住宿問題，再跑去厚土院打擾人家管事。
所以慕九就幹脆將傻妞也留在了輕煙小築，先暫住一宿。
反正天也快亮了，輕煙小築又是女生宿舍，左右沒什麽不合適的。
待到明天白天，自己再去操辦搞定虎子和傻妞的住宿事宜，也完全來得及。
安頓好了傻妞，虎子就好解決多了。
慕九直接將他帶回了磐石院當中歇下。
就住在自己的房間裏麵。
“快睡吧，累了一夜了。”
關上門，插好門栓，慕九便柔聲對虎子道。
“嗬欠”
“嗬欠”
虎子從回來的路上就開始瞌睡連天了。
這會兒更是一連打了兩個嗬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畢竟還是小孩子，瞌睡多，覺多。
“嗯，九大哥那你也早點睡哦。”
虎子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眼看著就要往地上躺倒下去。
“你看嘛？”
慕九看著他，表情十分奇怪。
“睡覺啊！九大哥不是說我可以睡覺了？”
被慕九問得怔住，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虎子稚氣的臉上裏當即流露出了一絲委屈和不解。
“睡覺上床去睡啊，躺地上算怎麽一回事？”
慕九心想，這要是讓別人看到，怕是會說自己虐待兒童。
誰知，聽到慕九這樣說。
虎子立刻流露出難以置信的小眼神。
就像是遇到了自己從未遇到過的事情。
“九大哥，你說，讓虎子上床去睡？”
虎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從小到大，虎子除了和奶奶在一起時，剩下時間從來都沒有在床上睡過。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讓我睡在地上，有些時候還讓我睡在穀倉或是豬圈裏。”
“他們”當然指的就是虎子那不配為人母的娘，和她的“男人”。
又或是“男人們”。
雖然從虎子口中說出來的隻有寥寥幾句。
但這無疑是個令人感到十分悲傷的故事。
慕九聽得內心大慟。
忍不住想要走過去，伸手將孩子攬入懷中抱緊。
“咦？”
但當他走近。
卻發覺虎子麵上並無任何一點自艾自憐。
眼睛裏麵仍舊閃動著純淨無邪的神采。
說明孩子的內心，並未因為從小到大所遭受的不良境遇，和所過的淒慘人生，而心生半分怨懟。
於是，歎了口氣。
慕九遂也就放棄了抱抱他的想法。
對方都沒有覺得不開心，自己又何須刻意製造情緒呢。
同時心裏再一次肯定，這一次真的選對人了。
他的大手改為在虎子的圓圓的腦袋上摸了摸，眸子看著孩子，柔和的目光中滿是憐愛。
然後輕笑道：
“九大哥跟你保證，跟著九大哥，以後，你永遠都不必再睡在地上，永遠都可以睡在床上。”
房間不大，床自然也不大。
但虎子很瘦小，慕九身形也比較欣長，並不魁梧。
所以，熄了燈火。
兩人並排躺在不算寬的床上麵，彼此卻也不感到擁擠。
虎子幾乎是沾枕頭就著了的。
慕九卻遲遲無法入眠。
雖然經曆了整晚的激戰，自己還受了內傷。
但輾轉反側間，他在思考這麽幾個問題。
第一。
鐵麵人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他為什麽要選擇蒙麵？
是否會因為他是自己所認識的人，所以才刻意隱瞞真實身份？
他的真實修為究竟有多高？連第六重天境界的黑衣人都隻是他的奴仆下人，實力等同於第五重天的巨狼都隻是他的坐騎。
他的實力，會不會比自己的掌門還要更強些？
第二。
黑衣人手拿的那柄漆黑的刀，是否就是自己在蝴蝶澗山洞當中找到的那二十四柄其中的一柄？
像，外觀上的確很像，但又未必就是。
因為自己那天曾經親自試過那些刀中的一柄。
黑衣人的這柄刀，威力上似乎還是要比山洞裏的要略微弱了一些。
並且最關鍵的，刀身上麵也沒有那股令人感到恐懼膽寒的死亡氣息。
第三。
巨狼體內的血液，為何會是慘綠色的？
黑衣人的血液，為何是暗紅色？
而鐵麵人的血液，甚至是黑褐色的，如同墨汁？
這些都太不正常了。
難道他們不是獸類與人類嗎？
那他們是什麽？
又或者是，他們的確是尋常人類和獸類，但卻由於某種原因，身體發生了詭異的變異？
那麽這種原因，又是什麽呢？
會否是由於這種原因，才使得他們得以獲得極為強大的力量？
第四。
在最危急時刻，出手擊退鐵麵人，成功救下自己與駱白二人的人，究竟是誰？
他為什麽要出手相救？
既然救了，之後又為何不願現身？
他會有其他什麽目的嗎？
最後。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救人的人，他的實力看起來並不在鐵麵人之下。
這也就引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那就是，為何會突然有這麽多的絕頂強者，同時出現在這裏？
而他們與此次外部針對宗門的行動和陰謀，會有關聯嗎？
翻來覆去當中。
有太多的困惑和疑團，縈繞在慕九的心中。
帶著這些未解之謎。
天蒙蒙亮時，聽著屋外的雞鳴與鳥叫。
慕九這才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朦朦朧朧，恍恍惚惚當中。
“九大哥！九大哥！”
接連不停的稚氣呼喚聲，外加蠻有力氣小手晃動搖擺。
才將慕九從睡夢當中叫醒。
剛一睜開惺忪的睡眼。
虎頭虎腦圓圓腦袋就出現在慕九還十分模糊的視線裏。
“咳咳，咳咳。”
幹咳兩聲，慕九清了清因睡眠而變得沙啞渾濁的嗓子，然後問道：
“虎子，怎麽啦？”
“九大哥，我肚子好餓啦。”
虎子的表情顯得有些委屈。
“哦？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一邊問，慕九一邊轉頭看向窗外。
發覺熾烈而刺眼的陽光，正夾帶著搖曳的浮塵，穿透窗戶紙射進房間裏。
正好落在他所枕的枕頭上麵。
刺得他不得不將眼睛暫且闔上。
“什麽時候了虎子也不知道。”
虎子的聲音在慕九耳邊響起，“就是大太陽已經掛在天空正當中啦。”
“哦，那已是正午，怪不得你會肚子餓了。”
用一隻大手遮擋住刺目的陽光。
慕九這才重新睜開眼睛，對虎子道：
“容九大哥起來洗把臉，就帶你去吃飯。”
“嗯嗯。”
起床，洗漱畢。
慕九先將虎子帶到外門弟子吃飯的大食堂，囑托管事老張頭安排他吃飯外加幫忙照看。
自己卻顧不上吃東西，而是立即動身趕去了輕煙小築。
平日裏，慕九如果要從磐石院走去處於宗門另外一端的輕煙小築，至多也就需要不到兩刻鍾的功夫。
但今天，他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還多。
才終於依稀看到了雲夢湖的輪廓。
原因是，睡了一覺起來。
昨夜激戰留下的後遺症，劇烈的酸楚與疼痛感，才從身體上上下下每一個關節，每一塊肌肉當中潮水般襲來。
這也令他第一次覺得這條通向墨輕輕的道路，是如此之遙遠。
步履蹣跚的他。
開始認為將輕煙小築建造得距離外門弟子的磐石院相隔這樣長的距離。
是否是掌門故意有心為之。
目的就是不願這些男性年輕弟子，能夠與自己的寶貝女兒掌上明珠太容易接近。
總算像個老年人一樣磕磕絆絆穿過了漂在湖麵上的木頭浮橋。
剛一抬起頭，慕九就看到。
墨輕輕又一個人靜靜呆坐在輕煙小築的門檻上，頭斜倚著門邊木框。
一隻小手則不停撥弄著胸前兩根烏油油麻花小辮當中的一根。
她目光不停閃動，似是若有所思。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但卻並沒能見到桃花和傻妞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