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棄子
祝酋忽向冼清讓藏身處躬身行禮道:「屬下青蓮護法尊者祝酋,未知宮主駕到,有失迎迓,深望恕罪。」冼清讓心中微微一驚,自牆上飄然而落,道:「不必多禮。比來多聞尊者大名,今日得會,實慰我心。」祝酋道:「屬下本當早至宮主座前參謁,孰料日前本教大叛徒松竹二老卒然現身,祝某身負老宮主遺命,誓要將陳李二人首級帶回老宮主墳前親奠以儆效尤,故而未能早來奉令,還望宮主宥恕。」
冼清讓笑道:「本座繼任宮主之位已兩歲有餘,尊者始終深藏不露,為教韜晦憂勞至此,著實可敬。」祝酋見她言語不善,笑道:「屬下當年出任青蓮尊者一職,乃是受了老宮主密令,教中上下無人知曉。其後老宮主遽然身故,未及向宮主及教眾宣諭屬下身分,屬下自懼見疑,故作南山之隱,兩年來光陰虛擲、未立寸功,委實顧影慚形。」
冼清讓皺眉道:「乾娘是何時任命你為本教青蓮尊者?」祝酋道:「啟稟宮主,那是正統六年秋天之事。」冼清讓點頭道:「唔,距今也已快五年了。那閣下又是幾時加入的無為宮?本座自小在教中長大,為何從未聽說你的名頭?」祝酋答道:「屬下正是那一年入的教。」冼清讓驚道:「難道你甫一入教,便做了本教的青蓮尊者?」祝酋笑道:「正是如此。」
冼清讓聞言默然不語,心中暗道:「青紅護法尊者乃教中顯職,權位僅次於宮主及五老,猶勝於當年的九曜壇主,要想一入教便坐得這個位子,除非是武林中的成名高手。祝酋年紀輕輕,在江湖上又無甚名頭,縱使武功不低,怎會如此受乾娘器重?」
祝酋見冼清讓面露猶疑,笑道:「宮主無須多心,老宮主既欲安排屬下暗中察探諸位長老壇主行止,又怎能起用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祝某不過江湖中一無名小卒,卻是因緣際會,得老宮主委以腹心之任,無一日不思圖報。當年老宮主卧病在床,已料知松竹二老生有異心,必將不承遺命,同屬下定計要將二人除去,不料松月台上仍被二老走脫。此乃屬下生平恨事,祝某當日立下重誓,務要替老宮主完成遺願,方不負其知遇之恩。」
冼清讓沉吟片刻,道:「本座另有一事相詢,還望尊者照實作答。」祝酋道:「宮主但管吩咐,屬下決無遮瞞。」冼清讓目光閃動,緩緩道:「乾娘有沒有叫你暗中刺探過我?」
祝酋聞言一怔,道:「老宮主和宮主雖非血親,但宮主一出生即由老宮主撫養長大,同親生母女又有何異?老宮主之所以命屬下監視教內諸人,便因擔心教中或有對宮主不利之舉,以起杜漸防萌之效,宮主切勿多心。」
冼清讓輕輕嘆道:「那就好。乾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尚未來得及好好報答於她,她老人家便即撒手仙游,風樹之悲,不外如是。」指著景蘭舟道:「這位景蘭舟景公子,你跟他是早已相熟的了?」
祝酋笑道:「屬下與景少俠雖說相識日短,卻是清風明月,惠子知我。宮主此番與景兄一道來到蘇州,可也是來尋施和浦的師父么?」冼清讓點頭道:「不錯,人家要請林大夫去河南瞧病,你卻要將人帶回南昌王府,這可怎麼辦好?」祝酋笑道:「那自然是救人要緊。待找到林岳泰后,屬下願先行護送他前往河南給駱二小姐治傷,爾後林大夫若肯屈尊移步,再去王府不遲。」
景蘭舟道:「祝兄,在下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祝酋笑道:「景兄何出此言?但講無妨。」景蘭舟道:「祝兄曾說與『鐵燕銀槍』乃是至交好友,景某今日觀之,只怕此言有些不盡不實。」祝酋哈哈笑道:「我與邵大哥初交之時,確是披肝瀝膽、推誠相待;但祝某既身在無為宮,其後有些私隱之事相求邵大哥幫忙,邵大哥雖不情願,卻也拉不下麵皮回絕小弟,如此一來二去,不免稍存芥蒂,今日卻讓兄台見笑了。」
景蘭舟搖頭道:「邵燕堂在江南成名已久,也是浸淫武林幾十年的老江湖了,倘若祝兄所求之事當真非其所願,有甚麼不好回絕?景某適才無意間聽到兄台與邵大俠一番說話,只怕他是有甚麼把柄握在閣下手中。」祝酋笑道:「景兄硬要這般說,在下也無可奈何。想必兄台方才也已聽見,祝某從未逼迫邵大哥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自問無愧於心,亦毋須向旁人交代。」
冼清讓忽道:「你讓邵燕堂替本教做些甚麼事?眼下是我以宮主之名相詢,尊者不可掩瞞。」祝酋目光閃動,道:「此事非出於老宮主之命,恕屬下無可奉告,冒瀆之處,望乞宮主見諒。」冼清讓緩緩道:「你身為本教部屬,多懷暗室私心,兼以遮瞞不報,已是犯了教規。」祝酋哈哈笑道:「屬下對本教一點忠心,日月可鑒。自老宮主急病棄世,祝某不見天日二載有餘,若非梅長老將我查了出來,有誰肯信屬下是本教的青蓮尊者?如此說來,我該當多謝梅老才對。」
冼清讓聞言默然不語,心道:「祝酋當年暗中領受乾娘密令,與我未有一言一面之交,聽他此刻語氣桀驁不馴,將來怎肯服我?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假以時日難保不又成為陳李之屬,與其養虎貽患,不如趁此機會除之。」心念既起,眼中便露殺機。
祝酋見狀心中一驚,暗道:「方才桑慕華要下手殺我,景蘭舟決不會袖手旁觀,如冼宮主此際朝我出手,不知他會否阻攔?」心下稍一轉念,忽從懷中掏出火褶一吹,只見漆黑中火光一亮,飛揚出數點火星。冼景二人嗅到火褶上隱隱傳來一陣香氣,霎時便覺手足綿軟,不禁俱各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