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城
從樓下到門口的時間,對沈子煜來說很短,對阮婉來說卻是出乎意料地長——藏頭露尾是個力氣活啊!
坐在沙發上的那一瞬間,她暗自鬆了口氣,居然有一種“成功過關”的成就感。
阮婉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就聽到疤子說:“阮小姐,我有點渴,方便給點水喝麽?”
神·疤子·助攻表示自己真是一個合格的下屬,完全看穿了自家老大“非常想在人家姑娘的香閨再蹭上一會兒”的野望,於是他果斷跳出來幫忙了!
阮婉能說啥?人家剛幫了大忙又辛苦把人送上樓,她若是一口水都不給喝,怎麽說都太過了——雖然她覺得這位疤子兄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人家不說破,她也不能太自作多情。
她手撐著沙發扶手站起身:“我去給你倒。”
“噯噯,不用了!”疤子連忙擺手,“我都看到你家飲水機了,旁邊好像有一次性杯子,能用嗎?”嘖嘖,他怎麽敢讓嫂子親自給倒水,沒看到沈少都要瞪人了麽?
“當然。”阮婉回答說,“杯子旁邊有茶。”
“好嘞。”疤子應了聲,快步走了過去。
“醫藥箱呢?”沈子煜的關注點從剛才起就沒變過。
阮婉指了下擺放在沙發正中的茶幾,回答說:“下麵的抽屜裏。”
沈子煜蹲下|身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了小巧的醫藥箱,他還沒說什麽呢,阮婉已經開始伸手解自己腳踝上的繃帶,口中說“我自己來吧”。如果說之前她還驚魂未定反應遲鈍,那麽現在她已經相對鎮定了下來。雖然不是專業人員,但處理個腳上的傷口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沈子煜的動作頓了下,沉默地將手中的東西遞上。
“謝謝。”
阮婉接過後,仔細地處理起腳上的傷口。之前不仔細看還不覺得,現在一看才覺得這傷口頗有點觸目驚心,足足有三厘米長,應該是著急爬出窗戶時不小心蹭到的。這麽想來,她之前在被提醒前居然沒感覺到疼痛,也真是不可思議。
她蹙著眉頭,忍著痛將傷口重新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後,她真有一種抬起手抹汗的衝動,再一看,沈子煜這家夥居然一直戳在她麵前。她有點無語,心想隻是包紮個傷口而已,她不至於會弄出什麽烏龍的。同時,又有點尷尬。她輕咳了聲,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和這家夥說些什麽。哪怕覺得應該要改變|態度,卻真的不知道該從哪裏做起。
“這句話你已經說很多次了。”沈子煜微勾了下嘴角,臉孔一時之間顯得很是柔和,“傷口這幾天別沾水,盡量別行走,如果一定要走,找個人扶著你點。”
“……嗯。”阮婉點了下頭。
“那我先走了。”沈子煜點了點頭,在她出言“逐客”之前,先說出了離開的話。
“沈少,你的水!”疤子見勢不妙,立即端著水過來救場。
沈子煜接過水,抿了口後放在茶幾上,對阮婉點了點頭:“我們先告辭了。”
“好的,我送——”阮婉再次點了下頭,下意識地想站起,卻被眼前人一把按住了肩頭。
那掌心傳遞來的、過於灼|熱又仿若有些熟悉的溫度讓她恍惚了一瞬,下一秒,明明是“暖源”的他卻好像被燙傷了般,快速地縮回了手。
沈子煜的手在身側合攏又鬆開,鬆開又合攏,如此重複了幾次後,他無意識地舔了舔唇,又說:“鑰匙我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了。”
“好。”
“直接從外麵把門帶上,可以吧?”
“可以的。”
……
他說著以往根本不會說甚至於不屑一顧的瑣屑話題,直到再也無話可說,才匆匆地一點頭,轉身離開。他能感覺到身後疤子疑惑的目光,也知道他心中的疑問——
明明非常想再留一會,為什麽要這麽著急離開呢?
可是,他又怎麽能留下呢?
她的尷尬,她的局促,她的無話可說,他看得分明。
更別提,他在她的生命中從來都是擔當“黴星”這一角色的啊。每次碰到他時,她都會這麽狼狽。明明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卻又總會一不小心就忘記。
不過,也足夠了。
能懷抱著她。
能走入她的屋子。
能喝她一杯水。
甚至於得到她幾句不含任何敵意的話語,已經很是足夠了。
其他的事物,不能奢求,因為注定得不到。
“他還在喜歡你。”
——幾乎在沈子煜和疤子出門的瞬間,錢錢直接從沙發上彈坐了起來,如此說道。
阮婉:“……”
呆了片刻後,她才本能地伸出手捂住心口,嚇死她了好麽!
“你什麽時候醒的?”
“進門的時候。”錢錢伸出手揉了下腦袋,嘟囔著說,“不過腦袋暈得很,身體也不太受控製,現在才好一點。發生了什麽事?我們怎麽回家了?”
阮婉聽了她這話,隻覺無言。
所以弄了半天,隻有她一個人被嚇了個半死嗎?
她試探著問了下錢錢,結果這姑娘隻記得自己走進了廁所,然後記憶就斷片了,隻隱約記得自己好像被誰捂住了嘴。原本就不知道“綠”會出事的錢錢雖然當時肯定會心覺不妙,卻不太可能知道之後原本會發生多麽可怕的事情。也不知道該說她是心寬呢,還是人傻……
不過,阮婉覺得這樣很好,至少沒留下心理陰影。但是,本著對錢錢負責的想法,她還是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下。伴隨著她的敘述,錢錢的臉是越來越白,到最後,完全隻剩下後怕之色。
這個晚上她們之間所說的話無需贅述,而關於“沈子煜”,其實還有個小後續。
“我是真的覺得他直到現在都還在喜歡你。”
“……我知道。”
“哦。”
……
她不是傻子,完全能感覺到這一點。
但,知道又能怎樣呢?
隻是,在關係依舊如此僵硬的情況下,他不說,她又能說點什麽呢?難道突兀地打電話去說“你別喜歡我了,我們毫無可能”嗎?
太奇怪也太尷尬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就當作——
什麽也不知道。
之後,傷了腳的阮婉很是過了一段“艱難的歲月”,平時真的不覺得,一旦出現問題才覺得“腿”這玩意真是稍微出一點問題都會造成許多妨礙啊。好在,受傷後的第二天,她家男盆友就抱著鮮花上門來“道歉”了,一|夜過去,她本來就沒什麽氣了,更別提還發生了那麽多事,更沒心力玩什麽“冷戰”。
結果自然是和好如初。
而這段日子裏,阮婉也喝了不少杜錦年從各家店捎來的骨湯——以形補形嘛。雖然她比較想喝他親口熬的,但誰讓他也比較忙呢。他能在百忙之餘還跑去各種湯店給她買吃的,她已經很感動了,自然不能再因為一點小事給他添麻煩。
一切恢複如常之餘,阮婉再次覺得之前的怒氣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同時也覺得莊洛那件事真的隻是個小插曲,實在沒必要放在心上,更沒必要抓住不放。
然而……
“婉婉。”這天上午,祁宣突然來問她,“你是打算簽莊洛嗎?”
“……什麽?”阮婉一愣之下,手中的筆無意識地在文件上滑下了一道黑痕。
“咦?不是你嗎?”祁宣毫無明星氣質地撓了撓頭發——在她麵前他向來如此,解釋說,“我剛才去拍新曲的mv嘛,有人問小劉能不能讓她露個臉。小劉問了下,那人說她‘未來老板的熟人’,我還以為是你介紹來的呢。”
雖然莊洛當年和祁宣同時參加了《超級聲音》,但因為她在全國賽之前就離場的緣故,記住她的人寥寥無幾。更別提她蹦達這麽多年都沒能混進圈子裏,所以挺多人都不知道她和祁宣認識,結果就出了這樣的“意外”——
居然把她往祁宣的mv裏塞,想蹭點“星光”。
祁宣當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反應過來後就想回來問阮婉。雖說他覺得可能性不大,咳,這姑娘比他還記仇呢!
而阮婉的反應,也無疑證明了這一點。
阮婉皺起眉頭,放下手中的筆,問:“是誰拜托小劉的?”
早就打聽清楚的祁宣說出了幾個名字,又說了下他們之間互相拜托的順序。在得到阮婉明確地保證——“絕對不會把她簽下來給你添堵”後,他心情很好地離開了。
然後,心情不太美妙的人就變成阮婉了。
她抬起手按壓了下眉頭,覺得心裏有點悶,略微調整了下心情後,她拿起電話,打給了“最初的那個人”。對方沒怎麽隱瞞,很是直接地說明了一切。
“那姑娘我也覺得隻是一般,沒什麽出彩之處,不過當時是阮小姐你朋友來拜托我嘛,我還以為是你的意思呢。結果……嗨!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下次要再有這種事,我一定直接問你!”
阮婉掛斷電話後,閉上雙眸,緩緩地倒在身後的椅背上。
——朋友?
——拜托?
她突然覺得很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很累,特別累,讓人身心俱疲的那種累。
她想,自己大概一不小心又“作”了,卻一時之間又無法將這種情緒排遣出去。
也許……
她真的太小氣了吧。
反正在這之後,她什麽也沒幹成。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必然。
下班時,他又來接她,也又送了花。
阮婉注視著麵前這與上次一樣嬌豔欲滴的鮮花,心中沒有絲毫的喜悅,隻覺得諷刺地厲害。因為她已經開始難以自抑地懷疑,他送花給她,是真的想送呢,還是心有愧意呢?
抑或是,兩者皆是。
“雖然傷口徹底愈合了,不過還是暫時別穿這麽高跟的鞋吧。”對一切一無所覺的杜錦年低頭注視著阮婉的腳,體貼地說,“你之前不是說想吃麵嗎?我這幾天找到一家據說很好吃的麵,已經訂好位子了。”
“……”
“阿婉?”
阮婉回過神,抬眸間對上他滿是暖意和關懷的雙眸,心中頓時就是一軟。那些原本已經組織好了的、帶著些許質問意味的話語就那麽被她咽入了喉中,徒餘滿嘴苦澀——他是關心在意她的,在這樣的他麵前,她又怎麽可能說得出那些話。
她隻能將苦水咽下去,努力露出一個笑容,接過花坐入車中,讓自己語調活潑地回答說:“真的嗎?那我們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