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城
外婆這話一出，喬毅和阮婉尚不算意外，其他人卻是驚了。素芳華更是整個人都慌了，她下意識喊了句“媽！”，其他話還沒出口，就聽到喬老爺子說——
“這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他這話才一說出，原本隻是驚的其他人這下子都快目瞪口呆了。依照他們的認知，喬老爺子從未如此簡單地服軟過，咳，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這位老爺子有點……嘴硬。阮婉深切懷疑他看沈子煜順眼的原因也是這樣——這兩人在這方麵多像啊！
“你過來。”喬老爺子說完這句話，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中，直接將目光投向了喬書棋，語氣嚴厲地說，“道歉。”
喬書棋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唰”的下出了一身冷汗。湧上來的酒意都隨著這股汗排出去，她整個人自然暫時獲得了清醒。她哪怕再傻，親生父親的情緒還是能感知到的——他正處於暴怒之中。可“熊大人”之所以能被稱為“熊”，正是因為她明知道自己犯了錯，卻還覺得自己能堅持一下。
“爸！”
“要麽過來，要麽給我滾出去。”喬老爺子沒給她墨跡的時間，很是直接地說，“以後都別再回來了。”
“……”
喬書棋呆立當場，她很想說服自己“爸是在開玩笑”，但是……
氣氛一時之間僵持了下來。
喬經緯看著平靜中蘊含著暴怒的父親，又看著正央求地看自己的妹妹，嘴唇微動。可他一句話尚未說出，喬老爺子就粗暴地打斷了他。
“你也給我閉嘴。”喬老爺子冷喝一聲，“否則就和她一起給我滾出家門。”
“……”
素芳華眼看著丈夫也挨了罵，心中一跳，連忙看向外婆，目光中滿是懇求——從她的角度出發，自然是不希望氣氛鬧得如此之僵的，畢竟外婆隻是偶爾來一次，她以後卻要在這個家長長久久地住下去。
外婆卻根本不看她一眼，隻是抬起頭，輕輕地將阮婉鬢角的亂發攏到她耳後。
老人家的心裏此刻滿是怒意，她這些年來沒和喬家人接觸過，不過看小婉平時的口風，在這裏過得還算不錯。她心裏也清楚，喬澤生這家夥就算不看芳華，看在她的麵子上，也絕不會讓小婉受什麽氣。更別提，小婉的性子她清楚，絕不是什麽能輕易被欺負的主。之後她又見過幾次喬毅和心願，前者雖然和小婉沒有血緣關係，但言行之中也多有維護，至於後者，顯然很喜歡小婉。於是她也就放心任由小婉每年來幾次喬家，一來到底是親戚，沒必要弄得這麽僵，二來也是為了芳華——錯再多人再傻，也是她女兒。
她卻沒想到，喬澤生還有這麽一個女兒。
喬經緯她當年見過一次，雖然話少又總板著臉，卻也算不上什麽壞人，也還算可靠。更別提芳華天生性格柔順，與這樣的人結合倒也算投契。隻是，她卻不小心忘了，一根藤上結出的瓜，都可以出現壞的。
剛才喬書棋說那話時，目光明顯落在小婉的身上，目光中多有敵意。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都能如此，可見之前沒少做過這種事。
雖然知道小婉不可能傻乎乎地被這麽譏諷，但身為“外孫女控”的外婆大人還是整個人都“熊熊燃燒”了。她家外孫女隻有她能罵，其他人——也配？
更讓她失望的是芳華的行為，這種時候居然還打算和稀泥，簡直是蠢！都被欺負到家門口了，自己還不立起來，根本不會讓人覺得她心胸寬廣，隻會讓人覺得她好欺負，隻會讓人下次繼續這樣做。當然，蠢也無所謂，隻是，身為一個母親身為一個女兒，不想著維護自己的女兒維護自己的媽這一點，實在是讓人心涼。
想到此，外婆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幾絲失望和自嘲，養不教母之過，說到底，是她沒有教好。
阮婉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湊上前挽住外婆的手臂，輕輕地晃了晃。
外婆見她如此，不由笑了下，沒有再說什麽。
阮婉見此心裏也放下了心，垂下眼眸權當沒看到媽媽求助的目光，她心裏明白外婆之所以會這麽生氣還是因為自己，自然不會為喬書棋這樣一個外人站出來打外婆的臉，那才是“親者痛仇者快”呢。
“喵~”
蛋黃蹲坐在祖孫兩人腿邊，歪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想自己到底是去蹭誰的腿呢？無論哪個都看起來很好蹭的樣子啊！
想了下，它非常“機智”地跑到兩人中央的位置，這樣兩個人就都能蹭到了，嘿嘿嘿嘿……
它一邊發出呼嚕嚕的聲音，一邊舔著爪子“鄙視”地看了眼自家金主，別以為它沒看出來他也想蹭過來，隻是沒它這麽膽大又機智罷了。
注意到這目光的沈子煜：“……”
他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這隻貓的眼神，錯覺嗎？
這邊廂可以說是其樂融融，那邊廂卻是一片血雨腥風。
喬書棋在喬老爺子的瞪視中，哪怕再不樂意，也不得不一步步地挪到外婆的麵前。她正想說話，目光卻突然落到外婆手上戴著的那隻玉鐲子上。她鬼使神差地就想起了母親在世時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那一年她打定主意，哪怕家裏人再反對，也要嫁給威廉。
在她的求懇下，母親是當時唯一一個支持她的人。
她還記得那一天，母親對她說：“他若是心裏真的有你，就比什麽都強。我隻盼著你比我好，別跟我似的，死守著一個……”
她當時年紀不大，心裏更是茫然，後來根據母親的隻言片語才拚接出一個可怕的真相——父親雖然娶了母親，但他的心裏有別人。
而那隻被她偷出去換錢的、被父親視若珍寶的匣子，裏麵裝的是什麽，自然沒人比她更清楚。
喬書棋原本就因為醉酒而腦子不清楚，再被親爹這麽一嚇，再這麽一聯想，一個神一般的結論頃刻間就出現在了她的腦中，然後……
她還把它給說出來了。
阮婉隻見，原本還低著頭像是要道歉的喬書棋突然抬起頭，見鬼一樣地看著外婆說：“原來你就是我爸在外麵的女人。”
其餘人：“……”
所有人都是微醺了，當然，這話是沒人相信的，因為它聽起來就像“你其實是妖怪”差不多嘛，除了荒誕還是荒誕。
連喬老爺子自己都是嗔目結舌，由此可見其他人的震驚程度。
但喬書棋自己卻是越來越覺得自己思路清晰：“怪不得我爸會同意你女兒嫁給我哥，等下！”她扭過頭，驚悚地看著素芳華和喬經緯，眼睛越瞪越大，“你們不會有血緣關係……啊！”
為啥她會慘叫呢？
因為她話音未落，就被親爹給抽了一個嘴巴。
喬老爺子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一手捂著心髒，一手顫抖地指著親生女兒：“你、你這——”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這個女兒好！如果不是確定沒抱錯，他幾乎要懷疑是誰換走了自己的孩子。
“爸！你小心身體。”喬經緯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自家父親，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些替妹妹圓場，現在是完全沒這個心情了——瞧她說得是人話麽！他嶽母是他爸的老情|人，他妻子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這話要傳出去，什麽都完了！
素芳華也是完全忘記了反應，呆呆地看著公公和親媽，整個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其餘人，就更不用說了。
被親爸一巴掌拍翻在地的喬書棋卻覺得自己很委屈，她捂著臉喊道：“爸，我知道你在外麵有女人！你自己做了還不許別人說麽？哥，這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她一臉期待地看著喬經緯，“媽也告訴過你的吧？！”
喬老爺子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沉聲說道：“小毅，心願，去把你們姑姑送回房，在她頭腦清醒之前，別再讓她出來丟人現眼了。”
喬家兄妹對視了煙，都低低應了聲，轉而把掙紮不休的喬書棋給“拖”走了。
“始作俑者”雖然走了，但剩下的氣氛還是相當之尷尬啊！
尤其是身為“外人”的沈子煜，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他心理素質足夠好，於是權當自己不存在，隻低頭看著依舊泰然自若、心理素質好到了一定程度的蛋黃。
一大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屋中突然響起了一聲輕笑。
這種時候，笑這種行為無疑是在拉仇恨。
如果是其他人在笑，阮婉隻會覺得這是在作死，可既然是親外婆，她就覺得這必然是有理由的。
外婆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中，直視著喬老爺子，一字一句地說：“喬澤生，這是你的報應。”
阮婉驚訝地發現，外婆此時的眼神中居然有著一絲憎恨，雖說很少，但的確是這種情緒沒有錯。
喬老爺子在聽到這句話後，臉孔上的怒意漸漸消散，或者說，被類似於痛苦、悲傷、懺悔與愧疚的情緒所替代。他閉了閉眸，深歎了口氣，道：“是，這是我的報應。”說到這裏，他頓了下，又道，“蘇靜姝，你看，這些年來我的日子過的並沒有你想的那麽逍遙自在。”
“是啊。”外婆微微頷首，語氣略微釋然，“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