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城
在聽到為首男子的那句話時,塗老三的心裏已經湧起了非常不妙的預感——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認識”眼前人的朋友。但即便如此,在門打開的瞬間,他還是本能地抬起頭朝門口看去。
出乎意外,他原本以為走進來的會是什麽凶神惡煞的存在,結果居然是個長相英俊的、似乎有點混血的年輕小哥,身穿淺灰色的長大衣,脖上圍著一條格子圍巾,發絲在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日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淺褐色澤。各種意義上說,這個走進來的家夥,與塗老三腦補出的肌肉虯結的壯漢有著很長很長一段距離。
塗老三才剛鬆了口氣,就聽到剛才踹了自己一腳的凶惡男子喊了聲——
“沈少。”
他的心頓時一提,雖然這座城裏能被稱為“x少”的人數不勝數,好像很不值錢,但其中任何一個,都不是他這種小人物能得罪地起的。
被稱為“沈少”的男子沒看地上的塗老三,隻是對朝自己打招呼的男子微微點頭:“疤子,麻煩你了。”
“客氣什麽。”疤子的左臉上有一條疤,這名字也算是名副其實,他咧嘴一笑,笑容有幾分猙獰,也透著些許憨厚,“我之前就說過,隻要你肯給老四他們一口飯吃,我的命就賣給你了。”
沈子煜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命哪是那麽容易就賣的。”
疤子隻笑不說話,顯然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沈子煜也沒再說些什麽,隻是將目光投落到地上的塗老三身上。
原本還鬆了口氣的後者頓時身上冷汗橫流,也許是因為角度的緣故,就在目光相對的瞬間,他注意到這年輕人的眼眸與他的發絲一樣,在日光的照射下顯現出一種淺褐色,與此同時,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看來竟像是預備捕食的貓科動物。塗老三隻覺得渾身的汗毛於一瞬間炸了起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驚懼中。
這種強烈的害怕感驅使著他下意識地喊道:“放過我吧!”
“放過你?”
塗老三眼中的青年微勾起嘴角,這是一個很好看甚至於略帶幾分邪氣的笑容,然而在前者的眼中,與惡魔無異。
“你做了什麽需要讓我放過的事嗎?”
“額……”塗老三無言以對。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平日裏雖然不敢做什麽大壞事,但小壞事是從未停過做的。當然,所謂的“大壞事”和“小壞事”是以他自身的思維來區分的,它們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會不會惹來大|麻煩”。比如說,同樣是年輕漂亮的女性,家裏有錢有勢的他哪怕垂涎也是碰都不敢碰,恨不得退避三舍,但如果換成像餘巧巧那樣一看就沒錢沒勢、幾近走投無路的小姑娘,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因為她不可能給他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危害。
鑒於此,在普通人認知中算是壞事做盡的塗老三一時之間竟有些懵,因為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做的哪件事,得罪了眼前這位爺。
不過,他能舒舒服服地過活這麽多年,也不是光靠運氣的。
他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但他可以認慫啊!
於是他果斷地開始毫無節操地求饒,詞匯量之豐富讓疤子都嗔目結舌,後者咋舌片刻後,很是實在地對身旁的青年說:“這家夥語文肯定不錯。”
“是的是的,”塗老三連連點頭,“我小學時還做過語文課代表呢。”
“滾蛋。”疤子抬起腳踹了下塗老三,怒道,“語文好了不起?怎麽?瞧不起我這種從小語文不及格的人?”
“……哪能呢?”塗老三心裏苦啊,拍馬屁拍在馬腿上了!可更讓他心裏發慌的,還是那後進來的青年的反應。無論他說怎樣的話做出怎樣的醜態,這人都隻是雙手插在衣兜裏神色淡淡地看著自己,就好像在看著一隻不起眼的螻蟻。他更清楚地是,這種注視是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的。到那時……
“我聽說,”沈子煜終於開口,他說,“你很喜歡給他人定價格。”
塗老三額頭上的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這……”
“不知道你給自己定的價格是多少?”
“我……”塗老三支支吾吾地不知說什麽好,隻能回答,“您、您看我值多少?”
“我看?”沈子煜側頭看向一旁的疤子,“你覺得呢?”
“我看他就值一塊。”疤子嫌棄地撇撇嘴,對這種滿身肥肉、好逸惡勞又不做好事的家夥,他沒有半分好感。
“你覺得他這定價合適嗎?”沈子煜低頭問塗老三。
“合……合適。”塗老三咽了口唾沫,這種時候,他哪裏敢說什麽“不”。可回答“是”,好像也並不是什麽正確的選擇,因為……
下一秒。
他看到這青年人將右手從口袋中抽出,隨意平舉在疤子麵前,語氣慵懶道:“身上沒零錢,借我一塊。”
疤子在身上尋摸了片刻後,找出了一隻鋼鏰,放在沈子煜的手中。
沈子煜手掌微微傾斜,那隻硬幣朝他的手指滑去。他手指微動,便將這隻硬幣穩穩地夾在指縫中。緊接著,它便在他的指縫間“來回跳躍”。
塗老三的眼珠子下意識地隨著鋼鏰“左右搖擺”,而後隻見這隻硬幣被高高地彈起,他原本以為這青年會接住它。然而,他卻並沒有這麽做,而是任由這隻硬幣落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它剛好落在了塗老三的麵前。
塗老三咽了口唾沫,不確定這種時候該不該撿起這枚硬幣擦一擦,再討好地送給這位“沈少”。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句沒有多少感情波動卻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剛好一塊,夠買你的命了吧?”
“……”啊?什麽?
片刻的沉寂後,塗老三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不要!我真的知道錯了!”
……
幾分鍾後。
疤子一手拉開門,眼看著青年人出去,才跟著走了出去,一臉嫌棄地說道:“這死胖子還真不經嚇,還沒做什麽呢,居然就尿了。”熏地他隔夜飯都要出來了。
“色厲內荏的人就是這樣。隻要你表現地比他凶、比他橫,他自然就怕了。”沈子煜語氣淡淡地回答說,他並不知道自己此刻做出了和阮婉一樣的判斷。所不同的是,阮婉沒能做到這一點,他卻成功地做到了……或者說他真不需要可以去做,因為他原本就是這樣的存在。
“都說了我語文成績不好。”疤子嘟囔了句,“不過後半句我倒是聽懂了。”他又問,“不過,這個塗老三這麽慫,是怎麽把你給得罪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這位名義和實質上的老板今天才剛剛從外地回來,怎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這種人麻煩?
沈子煜垂下眼眸,沒有回答。
該如何回答呢?
根本沒法回答。
這真的隻是一次偶遇。
一段日子不見,他把這個相遇當成意外之喜——當然,要在忽視她身旁的某個礙眼的存在。隻是,對他來說這是“久別重逢”,對她來說……恐怕她根本就沒從未意識到他的離開和歸來吧?
這麽一想,也真是狼狽。
不過,他很慶幸有這次相遇,至少,能保護上她一次,雖然說他其實很希望看見有些人被揍。而且,那家夥也太沒有警惕心了,居然就這麽大大咧咧毫無防備地任由她走進那種一看就很亂的區域,簡直是腦子被驢給踢了!
“疤子。”
“什麽?”
“拜托你件事。”
“拜托什麽,你直接吩咐就是了。”
沈子煜頓了下,才說出了自己的要求。腦子裏多了上輩子記憶的他,這輩子能夠做的事情,無疑是許多的。這也是他選擇休學離開的底氣,其實他原本是想直接輟學的,奈何老爺子死活不肯答應。他原本以為自己能放心地離開,可今天這情況,又讓他實在沒法放下心,所以隻能讓疤子多幫自己照看下她。
上輩子,疤子是他在二十八歲時才認識的,此後一直跟著他,算是跟著他最久也最得力的老夥計之一了。這輩子能提前遇到疤子並且幫他挽回一些遺憾,算是意外之喜。也正因此,現在跟著他的疤子比起上輩子倒是“活潑”了不少,也是他眼下才剛草創的班底中唯一信任可用的人。
他雖然很想親自做這件事,但是,他的靠近從來都隻會給她帶來噩運而已。
疤子聽他說完後,眼睛眨了眨,二話不說地轉頭就往回走。
“……你去哪?”
“那死胖子居然敢打嫂子主意,我得再去收拾他一次。”
“……”沈子煜抽了抽嘴角,很想說“那不是你嫂子”,但又不太想說。但如果不解釋清楚,按照疤子的愣頭青性格,還真有可能把“挖牆角的小白臉”杜錦年套麻袋揍上一頓。他對此沒什麽意見,隻是她會心疼的吧?想到此,他搖了搖頭,解釋說,“她不是你嫂子,就是我一……朋友。”
疤子斜視著沈子煜,不說話。
“……她有男友,就是剛才那個小白臉。”
疤子一驚,但片刻後就露出了頓悟的表情:“嘿,沈少,原來你好這一口。”
“?”
“這也不奇怪。”疤子嘿嘿一笑,看來凶悍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點猥瑣之色,“老四有個朋友也說過,這女人呢,蘿莉少女固然惹人心動,但少|婦人|妻也是別有一番風情的。我懂,我懂,你是打算等她結婚之後再……嘿嘿嘿……”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