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城
一更
從貼名就可以看出，發貼人人要麽是混論壇的老手，要麽就是事先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否則也不會這麽吸引眼球。
看這標題，雖說又短又通俗，卻包含了足夠多的“紅帖元素”，比如說“最美校花”啊，“八一八”啊，“真麵目”啊……總之就是怎麽吸引眼球怎麽來就對了！大部分人，看到這貼子都會情不自禁地點進去看一眼，哪怕知道這可能隻是個毫無內容的水貼。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貼子從發出開始，點擊量就在噌噌上漲。
毫無疑問，貼中的“校花”指的就是阮婉——學校是很愛選美的地方，從小學到大學，哪個學校若是沒選出個校花，那才叫不可思議呢！所謂的“校花”雖說也未必就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但既然能被成為“花”那也必然是有相應的長處的。阮婉所在的係可謂是“吸女大係”，每年一開學不少人就把目光投了過來。
更別提不少遊戲在校論壇的老鳥每年都會搞點什麽係花校花之類的評選，吸引了不少“觀眾”。這些人中，一些人是來看妹紙照片的，一些人是來看熱鬧的，一些人則是來掐架的……反正論壇就是這麽熱鬧起來的，混裏麵的人也都是樂在其中。
阮婉的長相本來就是極出色的，被關注到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不過“最美校花”的帽子，她還真是不敢戴。有人愛環肥有人愛燕瘦，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審美觀，所以關於“最”，每個人自然也都有著自己的看法。
發帖人眼下將這個帽子戴在阮婉的頭上，可謂是充滿了惡意，算是幫她拉足了仇恨。
而且，這帖子裏還真有點“幹貨”。所以很快，它就火爆了起來，瀏覽量與發帖量層層攀高，不僅吸引了無數圍觀者，更是直接吸引到了論壇管理者。
2212寢室中，最愛逛校園論壇的就是錢錢了，所以，她也是寢室中第一個看到這貼子的人。她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情入貼的，可才看到一半，她整個人都怒了。
“真是胡說八道！！！”
正在各自做其他事情的三人都被錢錢的怒吼聲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問——
“怎麽了？”
“誰得罪你了？”
“誰胡說八道？”
“這個！這個貼子！”錢錢被氣得有點語無倫次，“它在散布阮婉你的謠言！太可惡了！！！”
“貼子？”阮婉愣了下，她平時很少會看論壇，不過倒也知道這個地方，“發來我看一眼。”
“我也要看。”
“我也是……”
莫北和夏蒹葭緊接著說道。
很快，阮婉得到了一個連接。
她點開一看，瞬間被貼名給逗樂了：“‘最美校花’？還真是給我麵子。”這種拉仇恨的方式，也太低劣了吧？
“……你怎麽還笑得出來！”錢錢都無語了。
阮婉倒是很淡定，她想得很清楚，發貼人既然故意散布與她相關的謠言，那麽無疑和自己有仇——雖說她並不清楚對方是誰，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人。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種時候她越是暴躁憤怒難過，對方就會越開心。她又不傻，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懷著這樣的心情，她滑動鼠標，繼續往下看去。
看著看著，她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可以看得出，發貼人並非是臨時起意，而是事先打好了底稿的——貼子可以看出清晰的脈絡。
最初是“對阮婉的介紹”，對方說得很詳細，沒有一絲一毫的錯漏，甚至於連寢室號都寫得一清二楚。
緊接著就是“阮婉平時的言行”，這一部分是在為後麵做鋪墊，簡而言之，在這人的筆下，“阮婉有著出色的偽裝技巧”！
看來是辣麽純潔辣麽善良辣麽可愛辣麽文藝辣麽清新……
別提有多完美了。
其實都是騙人的！
再接著就是傳說中的重頭戲——“八一八真麵目”。
這一部分中，發貼人開始“用事實說話”，為此，這人發了若幹張照片。
有她從喬毅的車上下來的。
有她站在豪華酒店門口的。
有她抱著書從校園中走過去的。
有她提著滿手購物袋的。
……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發貼人對這些照片的拍攝時間都進行了介紹，並且逐張進行講解。
比如說喬毅那張，發貼人就做了這樣的描述——“這輛車看似低調，其實價格不菲，並且不是一般人能開得起的。阮婉這樣一個家庭出身普通的女孩，當然不可能買得起車，那麽，這車是誰的呢？她和開車的年輕人又有怎樣的關係呢？也許他們是朋友？可是……嗬嗬，身份差距如此之大的人居然能成為朋友，不得不說真的是一個‘了不得的偶然’呢！”。
再比如說酒店那張——“富華酒店，名字雖然通俗，但本地人都知道，這是本市數一數二的大酒店，據說內部還有不招待外人的私人會所。總之，不帶著足夠多的錢，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獲得進|入它的資格的。那麽，阮婉是如何獲得這資格的呢？因為她那個‘開得起豪車的男性朋友’？”。
比如說校園中那張——“這張照片怎麽看都是普通的抓拍，但是，大家注意了。阮婉身上穿的那件駝色風衣和腳下踩著的黑色高跟馬丁靴可不是什麽凡品，這都是品牌貨，而且是國內不常見的高檔品——也就是說，它並不爛大街，很難找得著仿品。那麽結論隻有一個，她穿的是實打實的正品！”
這張照片的下麵，發貼人還放出了幾張雜誌截圖以及某品牌外國官網的圖片，裏麵的衣服鞋子的確和阮婉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發貼人甚至於還專門做了“對比圖”，以表示“阮婉穿的的確是正品無疑”。最後，這人描述說——“那麽問題就來了，好吧，還是一樣的問題，阮婉這樣一個普通大學生，怎麽能穿得起單價上萬的衣服鞋子呢？就算是家人幫忙買的，大家拍著胸脯問問自己，你們的家人可能會給你們買上千甚至幾千的衣服，但會買這麽貴嗎？那麽結論，我想已經很明顯了，不是麽？”。
這一係列還有關於阮婉的若幹張抓拍，上麵她穿的衣服背的包都成為了發貼人“考據”的重點。
至於她雙手提滿了購物袋的那張照片，發貼人做的最簡單，隻是將購物袋上的品牌名都勾了出來，再配上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我想，不需要我再多說些什麽，不是麽？”。
……
簡而言之，發貼人旨在將她塑造為一個“已經被金錢腐蝕了的拜金女”，並且，暗示她其實正被人包|養（甚至也許不止一個人），拿看似美麗的身體來交換金錢，以獲取物質上的享受。
阮婉皺眉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被黑。
而是，這張照片並非一日或短短幾日就可以拍就的，它的時間跨度很長。也就是說，發貼人從決定整她開始，就花費了極多的時間和精力對她進行觀察甚至於跟蹤，最終才完成了這個貼子。
被這樣一個報複心強又有足夠耐心的人盯上，無疑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尤其，他們之間的信息量還完全不對等——她的生活暴露在對方的眼中，她卻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
所以，阮婉覺察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這太過分了！”莫北拍桌而立，木桌在她的拍動下發出一聲哀鳴，真是可憐極了。
“說的太過分了！”夏妹紙也是怒了，雖說她怒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個軟毛兔，毫無威懾力。
“是吧？”錢錢麵帶怒色地說，“酒店那張，明明我們是一起去的，而且那天是我請客。發貼子的人不拍我們，隻拍阮婉，分明就是故意找她麻煩！”
“不隻如此，”莫北也是憤憤不平地說，“阮婉攙著那個老爺爺那張，明明就是好心扶人一把，結果居然成了……簡直太過分了！”
“購物袋是二錢的。”夏蒹葭補充說。
“……都說了別叫我二錢！”錢錢也是無奈，不過夏妹紙也沒撒謊，那天她心情不好拉著其他三人出門去大血拚，買了一堆東西回來——阮婉隻是好心幫她提袋子罷了。
她是真沒想到，這點好心居然也成為了黑點，真是太氣人了！
“不行！我得發貼說清楚！”錢錢是越想越怒，抓起鍵盤“劈裏啪啦”地就打起了字，“阮婉你也是，衣服鞋子的問題自己解釋下——你不是說那都是你叔爺爺送的麽？”說到這裏，錢錢的動作頓住，她轉過身問阮婉，“話說回來，那個開著車送你回來的男人到底是誰？”
“……我朋友的哥哥。”
“哦，長得好像還挺帥，有空介紹給我哈。”
“……”
“對了，他什麽星座？”
阮婉愣了下後，掐指一算：“處|女座吧。”
“前麵的話當我沒說！”
阮婉扶額，姑娘，你重點跑偏了啊！
二更
隻是一眨眼的工夫，有關於貼子的事情便愈演愈烈，完全不比陳丘當時引起的風波要小。
阮婉懷疑自己就算現在出寢室去丟個垃圾，都能被過道上遇到的妹紙們圍觀。她很清楚，這還隻是能看得到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更多有關於她的對話在進行著。
怎麽說呢？
憤怒，是有的。
正常情況下該有的害怕，倒是沒有。
原因嘛……還是那句老話，什麽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麽。上輩子她最折騰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要被送進監獄，最近卻到底沒達成“進宮”成就。反倒是這輩子，一心想做個好人的她在幾年前就“二進宮”，當真是世事變化無常。
而且講真的，現在的網絡熱度遠沒有若幹年後那麽強。這事情若是放在她上輩子死的那幾年，恐怕一|夜之間她就會成為全國網民心中的“極品拜金女”了。而眼下，她隻是個“校園紅人”。當然，這也沒什麽好值得驕傲的。
現在的重點是——
究竟是誰做了這件事。
阮婉很清楚，現在她哪怕做出“分辨”也是不會有太多作用的。因為很多人比起“好的一麵”更願意去相信及傳播“壞的一麵”。比起一個“什麽都沒做的漂亮姑娘”，“為了金錢而出賣身體的校花”更有討論空間不是麽？
所以，如果想從根本上解決這件事，就要找出罪魁禍首。
“小北。”她開口說道。
“什麽？”
“你能通過ip查到這貼子是誰發的嗎？”阮婉問道。
莫北愣住。
“怎麽？不行？”
“不是！我怎麽沒想到呢！”莫北一拍腦袋，作為2212寢室的保鏢、早餐外賣員以及專業電腦維修工，她是四人中唯一能夠做到這件事的！她回答阮婉說，“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查出來！就算我查不到，我這裏還有外援呢！”
阮婉又叫錢錢：“二錢。”
“……什麽？”錢姑娘本來很想反駁說“別叫我二錢”，不過考慮到阮婉現在都辣麽倒黴了，她決定就姑且不和這個倒黴蛋計較了。
“我記得你手機裏有那天我們一起在酒店門口拍的照片吧？”
“對，有的！”錢姑娘點頭，“啊，對了，那天刷卡留下的單據也還在，等我拍個照！”
阮婉知道這些東西在現在的情況下大約不會起多大作用，但是，聊勝於無。這件事中她有不少黑鍋是因二錢來的，如若她不讓這姑娘做點什麽或者說“你這樣做也毫無作用”，會讓她傷心的。
眼看著莫北和錢錢相繼有了任務，夏蒹葭雙眼閃閃發亮地看著阮婉，就像是隨時準備接受命令的訓練犬。阮婉看著她期待的眼神，那句“別再看貼子了，小心又被氣哭”的話到底沒能出口，隻能說“我有點餓，但現在又不方便出去，蒹葭你能幫我們三個買點飯麽？”。
“嗯！”夏蒹葭知道看帖子看得一包淚的自己實在是有點慫，但能幫到忙她就開心了。她吸了吸鼻子，重重地點頭，暗自發誓哪怕阮婉想吃本市最有名的那家烤雞翅，她也會打車幫她買回來！
阮婉當然不會這麽折騰人，正在進行“戰鬥”的莫北和錢錢同樣如此——食堂足以解決一切。
阮婉看著夏妹紙小心翼翼地將四個飯盒塞進塑料袋裏，沒忍住說：“出去就算碰到有人問什麽說什麽，你也別生氣。”她是真怕這妹紙一時氣急跟人吵起來，然後又吵不過，一路哭著回來。
想著想著，她居然非常擔心，因為這種事發生太正常了啊！
“不然還是我陪她去吧。”莫北也是操碎了心，“她一個人提四個飯盒也挺吃力的。”
“不用！我可以的！”說話這句話後，夏蒹葭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奪門而逃”，好像生怕她們誰會丟下自己的事跟著出去似的，讓剩下三人無語之餘，又不由相視一笑。
眼看著其餘三人都有了可做的事，阮婉注視著屏幕上的貼子，微微抿唇，開始猜測這個貼子的始作俑者。還是那句老話，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對她懷著的怨憤絕對不小。
那麽思來想去，目標人物就隻有一個了。
陳丘。
隻是，真的會是他麽？
雖然這個推論的形成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吧，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她雖說和陳丘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是個識時務……好吧，有點慫又報複心有點強的人。之前她揍了他後，就一直做好了被他報複的準備，結果他居然表現出了非常明顯的“躲避”態度，就好像她是洪水猛獸。
她猜……大概是有人在背後做了點什麽。
她不懷疑，他對自己懷恨在心，但是，她也不認為他會在背地裏準備了那麽久再“卷土重來”。一來他不像這麽有行動力的人；二來，說實話，不光是她，其他人但凡覺得這事是誣陷，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他。
已經背了一次處分的他，難道還想再來一個？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是誰呢？
阮婉自認為自己並不是非常拉仇恨的人（咳，至少這輩子是這樣），才入學這麽短時間，她到底是把什麽人得罪地這麽狠。
真是奇怪。
她這邊正奇怪著，莫北那邊已經出結果了。
“混蛋啊！”她怒拍桌，“這人不是在學校內部發貼的。”
阮婉對此早有預料，倒是並沒有奇怪，隻是問：“那是在哪裏發的？”
“我看看——”莫北敲擊著鍵盤，過了一會兒回答說，“好像是在學校附近的網吧，具體哪一家還不知道。”
與此同時……
“婉婉才不會做這種事！！！”
就如阮婉所預料到的那樣，夏蒹葭妹紙炸毛了。
她出去沒多久，就被八卦的人給抓住了，這些人其實也沒什麽壞心眼，就是純粹好奇一下。但是吧，有些時候，好奇這件事本身就是充滿惡意的。夏蒹葭一直很喜歡阮婉，或者說，她很喜歡寢室裏除了她的其他三人，她們是她這麽多年來所交到的第一批朋友，她很重視她們。
所以，她沒法忍受這種充滿了惡意的揣測。
平時她出門時，總有人陪著。
眼下，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食堂裏，身材瘦小，懷裏還抱著四個飯盒，兩隻眼全都紅了，泫然欲泣，看起來又可憐又像是馬上就能跳起來咬人——嗯，就像一隻被逼急了的兔子。
這情況，她這個主動吼人的，看起來倒像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被她吼的那兩個妹紙原本還有些生氣，一看夏蒹葭的樣子，再一看其他人投來的目光，瞬間覺得無趣極了，連忙就走開了。
夏蒹葭瞪著她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吸了吸鼻子，一眨眼間，剛才一直憋著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她連忙抬起手把它們擦掉，看來狼狽，心中卻充滿了成就感，因為她剛才打了一個勝仗！
想到此，她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有點高興又有點後怕——其實她剛才差一點，真的隻是差一點就落荒而逃了！但她覺得自己如果逃了就好像在說“婉婉真的做錯了事”，於是她又充滿了勇氣。
保護了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她想這就是哥哥……等等！
夏蒹葭突然反應了過來。
對啊，哥哥！
事情來得突然，她的腦子到剛才為止都是懵的，眼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可以請外援！
已經走到外麵的她連忙將手中那裝著飯盒的塑料袋放在一旁的花壇上，在身上胡亂摸了起來，讓她覺得高興的是，自己真的帶了手機。
她抓著手機，立即撥打了一個電話。
另一邊，會議室中。
“世上隻有哥哥好——”
“是誰的電話？不是說了開會的時候要開靜音麽？”助理一臉不愉快地對著與會人員如此說道。
後者們麵麵相覷。
“有哥的孩子——”
“不管是誰，馬上關掉。”助理繼續說道，“並且我建議你換個鈴聲，因為它實在是太幼稚了！”
就在此時……
“喂？蒹葭麽？”
助理大怒著回頭：“都說了掛……額！”他看著正在一臉笑容接電話的自家老板，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麽他剛才罵人的時候……其他人看著他都像在看著一個傻逼，原來他真的是傻逼！qaq
夏寧遠卻沒打算和他計較，隻是對所有人做了個“抱歉，之後再繼續”的手勢，轉而抓著手機走了出去——這可是妹妹的電話！他在接這個珍貴電話的時候怎麽可以懷有一絲一毫的負麵情緒！這是犯罪！是褻|瀆！是對人生的辜負！
眼看著老板走出去，助理擦了個汗，心想真是好險。然後他就聽到有人問——
“是誰的電話啊？”
“對啊，老板一下子就笑開了花，不會是女朋友吧？”
“這麽說老板居然是妻管嚴？哈哈哈完全不像啊！”
……
助理撇了撇嘴，心想這些人都沒注意聽鈴聲麽？那充滿了變|態味道的歌聲已經說明了一切，肯定是老板的妹妹打過來的！
咦？等等！老板居然是妹控麽！
當一個妹控接到妹妹的求助電話，結果會是怎樣呢？
更別提……
這個妹控好像還認識另一個妹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