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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珩衍離憂

  阿璿看我愣住,問道:“你要去哪兒?讓車夫載你去便是,你這個樣子,還是不要亂走。”本想告訴他三爺的事,但第一,以往婆婆說過的,阿璿和殷兮也常常出來,定是會聽見一些,到時又給三爺添麻煩。我急忙擺手道:“不必了阿璿,我的朋友就在前個路口等我,我自己走便是。”又怕她不應,趕忙向前跑去,隻聽她喊道:“明日別忘了!”


  跑到路口轉角時,氣喘籲籲,腦海中一直回想著夏離滄和那個女子有說有笑的場景,心裏一陣酸澀,忍住澎湧而出的眼淚,慢步向複府走去。


  夏離滄是個理性的人,做什麽也都是淡淡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所做的事抹去,在我麵前,也隻是淡淡的笑,想起方才的情景,那個溫暖的笑容,那個似火的女子,那個笑容卻從為我綻放過。


  走到複府門口,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我扣扣門,過了許久才有人來開。開門後,不想是個小廝,我嚇了一跳,以為走錯了,因了記得三爺說過,他不喜有陌生人,因此隻有他和未央住,怎的又多出個小廝來?那人笑道:“想必這便是易姑娘,小的名叫汲湘,三爺讓小的在此等候姑娘,姑娘請進。”我隨著他走進去,問道:“汲湘,你何時來的?怎麽前幾日未見過你?”


  汲湘笑道:“未央主子與三爺今日有要事要忙,小的是三爺手下作坊的工人,三爺說近日有客來訪,因此需要小的招待,小的不住府上,隻是白日過來。”我問:“他們不在府上?”汲湘點頭,道:“他們一會兒回來。”我好奇剛剛他叫出我的名字,問道:“你怎知我就是你要等之人?”汲湘笑的神秘:“姑娘自會知道。”


  走至庭院,依舊桃花零落,還聞見一股淡淡的藥香,卻不是第一次來時聞見的味道,我走過去,汲湘道:“三爺囑咐,讓姑娘幫忙煎藥,藥漲了,則喝掉半碗。”我有些驚詫,抬頭間,汲湘又不見了蹤影,這複府的人難道都如此神秘?我坐在石凳上,拿起蒲扇煎起藥來,聞著那藥香,竟昏昏沉沉的,直到聽見水撲出的聲音,才急忙將桌子上的抹布拿起,將藥頓於木板上。


  我發覺一旁有一精致的小碗,是用瓷燒製而成,手感細滑。在碗沿的兩邊,刻著兩個字,我看著像“三”,但又似乎不是,因了長短不同。正端詳著,一個聲音道:“再不喝藥,便涼了。”聽見是三爺,便沒有抬頭,也沒有答應,三爺端起藥,拿過我手中的碗,倒進去約半碗,又將它遞予我。


  我端著,卻未喝。三爺未看我,擺弄著一旁的藥罐:“昨日朝槿與我說了你的情況,我嚐試抓了服藥給你,你可試一試。”端著的藥朦朧了他的臉,看不清表情,我問:“三爺,為何你什麽都知道?”他挑了挑眉,隻一副回憶往事的樣子:“小時身子弱,學了些醫理。”他明明知道我說的不隻是這個,我也未再問。突然想起學院一本古籍上說的天人,與天地共存,知世間萬事。


  我隻故意打趣道:“三爺不會是天人吧?”他抿嘴笑:“你自會知道。”我喝了藥,抬頭看見三爺看著我的目光,這種目光似乎極為熟悉,一時想不起來。忽想起汲湘的話,問:“三爺,你府上,有很多女子來嗎?”他瞥了我一眼,溫柔地笑道:“你自會知道。”問他什麽都是這一句,汲湘與未央也是,我有些惱,道:“三爺可否不回這句話。”


  隻聽他輕歎一聲,一把拉起我的手,帶著我向另一條小道走。被他拉的手有些疼,想起那日夏離滄的眼神,我略有些慌張,試圖掙脫:“三爺你在前方走著,我自會跟上來。”他聞言,淡淡掃過我的手,而後鬆開了手,白袖袍劃過樹枝,勾破了一道,他未在意,繼續向前走著。


  走了一久,至一處庭院,一閣樓上書“瀟煙齋”,想必這便是書房了。他止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對不住。”我搖搖頭道:“無礙的。是我冒犯了三爺。”他抿嘴未言語,輕輕推開了門,迎麵傳來一陣香氣。進屋後,看見桌旁擺著一個香爐,極為精致,端詳起來似乎是龍的印刻。如若沒記錯,古代是天子才可用龍的,但又怕自己認錯了,未說出來。


  書房有一裏間,三爺向裏走去,裏麵的景色卻讓我呆住。滿地是繪過卻廢棄的紙,左邊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是一幅畫,遠見是個女子。我走過去,三爺在畫旁停下,看向我。我走向桌前,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為生動的圖,這女子周圍有許多蝴蝶,描繪女子推進一扇門剛剛踏進門檻的場景。再看這女子的臉龐,眉眼,嘴巴,這不是我嗎?

  忽而想起那日滿身桃露的桃香,婆婆走了又進了三爺房間的我,當時三爺看著我笑,還不知為什麽。如今算是知道了。看著這栩栩如生的畫,不禁笑出聲來。三爺也笑道:“畫得不像?”我細細看著這幅畫,才覺三爺的畫功極好,地上丟了好多畫,說明三爺已經畫了很多遍了。他這麽問,才覺得是極像的。


  記得小時喜畫畫,可畫的東西實在不堪入眼,如今有個高手在這兒,而且三爺的脾氣是極好的,如若與他學,定是能學到一些東西。我打定了主意,又不知如何開口。


  “像,很像。”三爺聽罷,走至畫前,細細收起畫,道:“我倒覺得是個次品。”說完便將畫丟在地上,歎了一口氣。這樣一來,感覺像是自己被丟了去,於是快速將畫拾起:“我覺得挺好,是三爺對畫技太過於苛刻了。”三爺轉過頭,定定看著我:“畫人,重在神韻,可惜那日病著,隻是匆匆將回憶所見繪出,並未加以琢磨。”


  說罷,我心生一計:“三爺,我可否請求你一事?”他眼睛微微抬起:“何事?你何時與我如此客氣了,怕是早想好了要我答應的事。”我笑道:“是呀,方才想好的。我想三爺能否收我為徒,一來可以學畫滿足我的心願,二來也可讓三爺畫出一幅好畫,如何?”三爺勾起嘴角,拿過我手中的畫:“怕你沒有耐心。”我知道他是答應了,便作揖道:“先生。”


  他拿畫輕輕敲我的頭,淺笑道:“你與我認識的一位朋友一樣,說話機靈的很。”他頓了頓,回頭笑道:“不過,他是個商人。”而後他拿著畫走出房門。


  我們走出內間,他坐在桌前放下畫,從一個盒子中拿出一張紙,我猜測應是牛皮紙,他將它平鋪在桌上,又將畫展開鋪在牛皮紙上,看了我一眼:“過來幫忙磨墨。”我跟過去,站在他身旁,他拿起一支筆,細細撚著,未抬頭問我:“可有小字?”我搖頭道:“沒有。”


  小字,我不太清楚,隻是又不敢亂說,怕暴露自己的無知。隻見三爺微微頷首,握著筆蘸了墨開始寫起來,我湊近看,隻見寫著“贈憂衍”。憂衍,我看向他,問道:“三爺,這是”他放下筆,彎起兩根手指,敲了我的頭,道:“既然我是你的先生,當然要給你取個小字了。”


  淡淡的熏香圍繞著我,竟有些恍惚起來,可我卻是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道:“是,先生。”三爺回頭看我,問:“可知為何要叫憂衍?”我搖頭,他笑:“因了希望你往後離憂,而那個衍則是和我的珩字形相似,便是,這樣的意義。”


  後來許久我才明白,三爺所說的離憂同我所理解的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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