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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起離滄

  回來的路上,已是黃昏,原本三爺讓未央送我,想著他又無人照顧,且自己還要去買些點心,便推辭了。買完點心,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三爺的疾病,應是有許久了,房間裏濃濃的藥香,一旁的藥櫃,庭院裏的藥罐藥碗。


  看著已逐漸入夜的天空,天地竟忽然模糊了起來,街上少許的行人也在轉過來轉過去的,隻記得,在自己慢慢倒下去時,世界忽然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痛的觸覺。


  有意識時,感覺到一股清涼滑進我的喉嚨,我睜不開眼睛,卻在本能的抵觸,隻聽見一個聲音道:“喝下去。”這個無比熟悉的聲音,似百轉千回的夢裏的聲音,我知道,是夏離滄。我未再排斥這苦澀的東西,咽了下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朧間睜開了眼睛,看見夏離滄坐在桌子旁,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慢慢坐起身,才發覺,這裏原是他的住處,別致而簡潔的布置,有著與三爺屋子同樣的韻味。這時他似乎醒了,我掙紮著想要起來,渾身卻沒有一點力氣,他看見我,倒了杯茶,走了過來站在床邊。


  我想問他婆婆那邊的事,不想才叫了他名字的第一個字,他便將茶遞予我道:“昨晚我已去告知了他們,今早朝槿來過,因了要照顧婆婆,所以離去了。”我點點頭,將茶一飲而盡。抬起頭,卻又對上他深邃的目光,他什麽也不說,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我。不知為何,我心裏竟有隱隱的不安。


  我才發覺自己身上桃露的味道已基本散去,我想說些什麽,便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道:“夏離滄,你怎麽了?”未想到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似乎要禁錮住,也似乎是在生氣。“易青綰,你能不能保護好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他未再說下去,我也從未見過他如此的生氣,反而這一吼,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手隱隱的發疼。


  頭再度疼了起來,我要掙開,卻不如他的力氣,不知為何,眼眶不爭氣的濕熱起來,我低著頭,有些惱怒,道:“夏離滄,我的一切,與你何幹?”我惱怒於他的忽冷忽熱,惱怒於他的隱瞞,惱怒於他的固執。記憶總是在你腦海裏的某一處,卻在最不恰當的時候,全部湧出來。


  “對不住。”他放開了我的手,未再看我,轉身離去。似乎此時此刻有疼痛,卻不是手腕。為何總是這樣,我們之間相差如此之多,似乎本就不是一個世界,我和他都同樣的固執,同樣守護著自己那可笑的自尊,所以我們沒人肯讓一步,到了今日這般境地,也是必然。


  頭昏沉沉的,斜靠在床上,似眼前出現了千萬種場景,都是我與夏離滄的種種,想起昨晚為何會突然倒下,覺得蹊蹺。我的身子本是燥熱的體質,學了冰係法術後,尤其是八年前那場大雪過後,不知怎麽常常會有些寒涼,忽冷忽熱的,自己以往沒什麽事便也未在意。


  難不成是開始有了反應,那為何夏離滄卻要說,讓我保護好自己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決意去直接問他,我穿了外袍,套上鞋子,緩緩向外走去。


  看見夏離滄站在竹林前,拿著簫,似乎感覺到我來了。他轉過身來,目光不再是凝視,隻是淡然地掃過,這目光被我見了,心裏一陣難過。我踱步前行,漫漫竹林,也不知出口在哪裏。


  我直接問他道:“為何讓我保護好我自己?”他張了張口似是有話要說,他望著我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道:“罷了,此事說來話長,我自會查探清楚,到時再詳細告訴你。”說完不等我回應便繼續道:“我送你。”他走上前去,我便跟著他走,看著這個背影,似乎無比熟悉。曾經我傾盡所有也想趕上的背影,而如今,卻還是有一步之遙。


  仔細想著,卻撞到了前方的人,他轉過頭來,淡淡道:“前方直走,我已聯係了朝槿,她應已經在那兒等你了。”我回過頭,心裏想著之前在學院自己的異常,想著還是要同他說清楚,便道:“夏離滄,我有話同你說,明晚在這兒,可以嗎?”他似乎有些訝異,隨後點了點頭,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我轉過頭,朝出口走。不遠時,聽見一聲,白癡。


  以往他總是說,我的腦子不夠用,與別人說我聰明相反,他從未見到過我的一點機智,也許也是因了在他身邊不曾表現什麽的原因。腦子中閃過許多,以往他輕喚我的名字,在中午趴在桌子上睡覺時坐在自己的旁邊。這一切,隻是回憶了。


  到了竹林口,見了朝槿,朝槿問道:“昨夜你怎麽了?”我將我的猜想告知朝槿,朝槿悄聲道:“其實那三爺拿來的藥,婆婆服了好了許多,我覺得他也許並不是婆婆口中的那樣,也許你的不適也可去與他說。”我看向朝槿,道:“其實我也覺得三爺並不是那般危險的人,你可見過他?”聽見我如此說,朝槿忽然紅了臉,道:“沒有。”我覺得有些奇怪,但未再追問。


  第二天中午,一直提不起精神,不知為何這兩日身體總會感覺很弱,會常常頭暈。叫了朝槿,和她說了情況,希望她代我去複府拿藥。她支支吾吾半天,進房間了好一會兒,才出了門去。晚上朝槿也遲遲未歸,我穿好衣服,給婆婆煎了藥,便匆匆趕去夏離滄的住處。


  走到出口時,卻又躊躇不決,左左右右的徘徊,似是什麽感覺牽引我抬起頭,不經意的一瞥,卻看到一個人影正對著我,麵容有些模糊,但有一種感覺告訴我,那個人,就是夏離滄。那方才徘徊猶豫的種種,豈不都是被他看見了?我低頭走過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道:“夏離滄,自一開始遇見你,我們的世界就是不同的。我隻想平凡的走完這一生,因此”我不知怎麽說下去,隻聽麵前的人道:“又是這樣嗎?因為你的一句話,就決定了那麽多。”


  而後我隻記得被他緊緊抱住,我忘了掙脫,忘了思考,隻記得,到他脖子的我,感受到他溫度的我,在微微地顫抖。


  他放開了我,我卻還未回過神來,隻記得此行的目的道:“其實,我在學院時就有些話想和你說,但並非是當時和你說的那些,我不知怎麽了,那時候總覺得自己有些異常。”


  他聽完突然打斷我道:“別想了,都過去了。往後別再躲我了。”他轉身離去,留我一人在竹林口,還遲遲未反應過來。夏離滄讓我捉摸不透,他的忽冷忽熱的性子,遇到什麽事情也不曾與我商量,我無法了解他,我們之間更無法感同身受。


  一晚上輾轉難眠,第二日一早起來,頭昏昏沉沉,四肢也有些乏力,覺得很奇怪,前幾日也是熬夜,隻是頭有些昏,症狀也並無不妥。隻是今日確實感受到了不對勁。這時水晶有了感應,打開後,是夏離滄傳的信息,大致意思是有話同我說,希望晚上麵談。我回應了好,閉眼躺在床上,這幾日愈發頻繁的會醒來,剛想躺下去見了枕邊一個瓷瓶,忽而想起三爺,也不知昨日朝槿可有拿到藥。


  出了門,未見婆婆,也未見朝槿,昨日半夜似乎聽見了旁間朝槿回來的聲音,今日她又早早的離去,不知是發生了什麽。走到門口,一輛馬車停在門邊,兩三個丫頭在馬車前,一個丫頭攙扶著一衣著華麗的女子下來,隨後一個男子下來,牽住女子。正是阿璿和殷兮。


  阿璿緩緩朝我走來,莞爾一笑道:“我正是來尋你和朝槿的,不想你出來了。”想起朝槿不在,便搖搖頭道:“阿璿,不瞞你說,這幾日也不知朝槿怎麽了,去了哪裏,今日我也是與朋友約好,實在抱歉。”阿璿聽後愣了一下,與殷兮對視一笑,殷兮道:“沒關係,隻是今日我們聽聞薺青樓出了新品,既然你不去,那我們便去了。明日與朝槿說,別再忙了,我們還邀了其他人,千萬莫遲了。“


  我點點頭,心裏很是感動,已有月餘不見,在這另一時空,對這些似故人般的朋友,心裏卻是十分珍惜的。


  我應了聲,心裏正在思考,阿璿牽起我的手,道:“你是要去那城中吧,我們正要去那城中,不如與我們同去。”與他們同去倒是省事,隻是怕麻煩了他們。阿璿看我遲遲猶豫不決,道:“你定不認得薺青樓在哪兒,也好告知於你。”我點點頭上了馬車,殷兮笑笑,也隨後上來。


  坐上馬車,忽聞一陣香氣,形容不上這是什麽香,隻覺得十分舒心,這馬車是木製而成,鑲了些金在邊上,頂部分別有四隻香囊,估計香味便是由此而來。兩邊的木窗各開一半,簾子也是極為素雅的淡紫,這馬車實是配了阿璿的身份。阿璿起身取下一香囊,遞予我道:“想必綰綰已經猜到這香味的來源了。”她對我笑道:“這叫浣花轎。”我聞了一下香囊,問道:“這便是浣花?”阿璿點頭,道:“自然還有其他的。”


  我想起一首詩,便道:“這倒是應了元稹的《賦得雨後花》,浣花雨上思,啼粉鏡中窺。”不一會兒到了薺青樓,人群變得熱鬧起來,路口有一四樓的樓閣,上書:薺青樓。我和阿璿一起先下,踏下馬車時又有一陣眩暈,險些摔倒,阿璿扶住我,視線慢慢清晰起來。抬頭間竟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薺青樓裏走出,同行的,還有一個女子,那女子著紅色綢緞,與別的女子不同,那玄綺綾羅穿在她身上,如此的妖媚,她的濃妝與紅色的耳墜,簡直快燃了我的眼睛。


  她身旁的男子摟著她的腰同行,那人,便是夏離滄。隻是從始至終,他都未發覺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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