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安郎。”她喚了他一聲。
這還是剛成親,新婚燕爾時的稱呼。
“這十六年,我可有對不住你?”秦聽荷問,眼睛灼灼盯著他。
安遠道皺眉。
“你跟我扯這些做什麽?還嫌今夜不夠丟臉?”
“趕緊滾回你的秋霞齋去。沒我的話,不許踏出院門一步!”
本來好端端的心情,徹底被攪沒了。
他轉身朝房內走。
聽到秦聽荷說道:“十七年前,你在大夏遊學,跪在我父親麵前,說要求娶我。”
“當時,我父母都不同意。”
“一是北燕太遠,一旦出嫁,路途遙遙。這一生,還不知能見到父母幾回。”
“再者,安家沒落。我爹說,你性子深沉有城府,不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但那夜月下,你跟我發誓,說你這輩子都會待我如珠似寶。”
“我信了。成親以來,我一直遵守著自己的承諾,但是,安郎,你呢?”
安遠道背對著她。
冷風掀起他的衣袍。
他麵無表情:“提這些舊事做什麽?”
秦聽荷:“我想要個答案。你當初,是在騙我麽?”
安遠道:“胡思亂想什麽?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體麵我已經給你了。兒女也已經給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還有什麽不滿意?
秦聽荷彎起嘴角,一邊笑著,淚水一邊從那張帶著清愁的麵容上滾落下來。
背棄父母,帶著嫁妝,千裏迢迢嫁到北燕,為了這所謂的良人。
這些年,活得像個笑話。
“老爺,你心中有過我麽?”
房內,燭影晃動著。
林姨娘披著狐裘,站在門內。
雖然沒有露麵。
她的影子,卻倒映在地上。長長的,刺入他們之間。
安遠道聲音沉沉,就如外麵漆黑的夜色。
“回去安歇吧。想想明哥,你這麽鬧,對他有什麽好處?”
秦聽荷執意問:“老爺,有或沒有。你連回答我的勇氣都沒有麽?”
安遠道:“我已經將此生的體麵給了你。百年之後,你也可以葬入我安家祖墳。你我夫妻,相敬如賓就好。”
依然沒有正麵回答。
意思卻很清楚了。
你得到了正妻的體麵,所謂的愛,就不要想了。
一道嬌滴滴的聲音自房內響起。
“老爺,外麵涼,怎麽也不加件衣服?”
安遠道神情變得柔軟下來。
他抬腳跨進房內。
“你也是知道涼,怎麽自己不加件衣服?”
房內有炭盆,空氣溫暖。
明黃色的暖光,從纏枝銀燈架上散發出來。
安遠道抓著那嬌小美人的手,步入房內。
一門之隔。
外麵冷風呼嘯,寒意徹骨。
風吹動廊外光禿禿的樹枝,在夜空中如鬼魔般亂舞。
秦聽荷看著他們攜手邁進房內。
緊緊抓著身前的鬥篷,又緩慢的,一點點放開。
手腳冰冷,胸口也很冷。
心卻已經不疼了。
十幾年了,這些虛妄,也都該看清楚了。
他不是沒有心,他也不是沒有愛。
甚至,某些方麵來說,他是個很好的男人。
迄今為止,成親十幾年,也不過隻有一個妾而已。
隻是,她時運不好。他的心和他的愛,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再如何努力,也強求不來。
“姑姑,你還好吧?”小姑娘擔憂的聲音,自身邊響起。
秦聽荷看了她一眼。
平靜回複:“很好。”
然後,她掙脫秦嫵的手,自己往廊外走。
一步,兩步……身體軟軟朝下倒去。
“姑姑——”
“夫人——”
。
溫暖的毛巾擦拭著她的麵頰和脖頸。
秦聽荷聽到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始終沒力氣睜開眼睛。
就這樣一直睡著,也很好。
就這樣一直睡著……
…
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
正午溫暖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床榻上。
秦聽荷怔忡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是安府,那片禁錮了她十幾年的院落裏。
“姑姑,吃點東西吧?”
小姑娘托著一個食盤走到床榻前。
她看上去也沒睡好,眼底有些疲倦。
秦聽荷動了動手指,“你妹妹……”
一想到安如玉,立刻心如刀絞。
秦嫵握住她的手。
用堅定的語氣對她說:“玉兒沒事的。”
“姑姑你忘了?前天我們從大聖安寺回來,玉兒不是跟你說了,皇城司北院的院長,房滄,與我熟識。”
“你吃了這碗餛鈍,我馬上就會去找他。”
“玉兒會平平安安的,回到你身邊。”
小姑娘的目光,清透堅定。
帶著一種強大的信念。
握著她的手,十分有力。
秦聽荷被她的態度撫慰,隻覺得淩亂的情緒,平穩了許多。
“好。”她應了一聲。
自己接過薑絲餛鈍,吃了小半碗。
振作起精神,呼喚月白和管事娘子。
“我們回落梅苑。”
她垂下眼睛,像是下定了決心,對管事娘子說:
“賬上的錢,全部帶走。這邊的私庫,鑰匙你拿好。好好叫人守著。”
管事娘子一愣,眸中有水光閃過。
“小姐……”
秦聽荷語氣堅定。
“打點好我們的人,一起回落梅苑去。”
。
兩輛馬車,出了南居賢坊的坊門,並駕前行。
秦嫵撩開車簾。
“姑姑,不知道玉兒被藏去了哪裏。但是你放心,隻要她被帶去選秀,我一定將她好好帶回來。”
“您安心回落梅苑,等著我的消息就是。”
秦聽荷對她點點頭。
“好孩子,你盡管去做吧。”
她心中打定主意。
如果秦嫵不能把安如玉帶回來,那麽,她就破著身死,直接去京兆尹敲登聞鼓。
也要把自己的女兒,從閻王殿裏拉回來。
…
兩輛馬車,出了內城之後,分道而行。
拉著秦嫵的馬車,直接將她送去了皇城司。
皇城司北撫司。
正埋在如小山一般的公文堆裏,處理公務的房滄,看到那塊熟悉的牌子時。
眼角跳了跳。
兩天前,才有人拿著這牌子進來送了一封信。
今天又來。
傳話的人說,這次來的是個小姑娘。
並沒有信,說是有事要找院長大人。
房滄走出去的時候,頭頂日頭偏斜。
被兩旁樓閣包裹住的狹窄巷道左側,一個小姑娘坐在石階上,托著腮正在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