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林曉春已經習慣了於劍林每天在身邊的日子。她已經習慣了每晚睡前看著於劍林幫她檢查桌上的燭火,替她掩好房門。也已經習慣了在每個打雷的夜晚,或是從惡夢中驚醒後跑到他的房間,靠在他懷裏酣然入夢。如今,失去了於劍林的嗬護,她心中的恐懼和失落無法言喻。然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她不希望她這樣一個小女子去拖累於劍林的大好前程。她現在所能做的,隻是繼續一個人躺在被窩裏偷偷地抹眼淚。
夜,還是靜得如此滲人。林曉春將手伸到枕頭下麵,掏出了一枚金燦燦的徽章。在幽暗的燭光下,也能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枚代表著瑞恩城最高榮譽的徽章金質瑞恩勳章。
一個月前,於劍林因為多次在與獸靈人的戰鬥中立下功勞,又因為創造出以魔獸晶核為原料的殘晶劍,而在他來瑞恩城一周年的紀念日裏,被瑞恩城市政廳授予了這枚勳章。而且,從瑞恩城建成至今,金質瑞恩勳章也隻頒發了五枚。而就是這樣一枚普通人終身都難以得到、代表了無尚榮譽的勳章,於劍林居然就這樣輕易地交給了林曉春。而且,從那天晚上開始,林曉春就把這枚勳章放在枕頭底下。她那天生病的時候,於劍林將她連同被褥、枕頭一齊打包帶來了濟世堂,當時這枚勳章就在她枕頭底下,一路顛簸,居然也沒掉了。
看著這枚勳章,林曉春又想起當天頒發這枚勳章的情形。於劍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舊衣服,站在一群身著鮮亮禮服的人中間,是顯得那麽的局促不安。但羞澀的表情和樸素的衣裝,絲毫不能掩蓋那一身英氣。他那一頭飄逸的長發是那天台上最獨特的風景線。
誰說男人留了長發就像娘娘腔?於劍林很好地詮釋了這一點,那一頭剛勁有力的長發在風中飛飄,但又不完全拘泥於風的節奏。多少次在夜晚坐在銀光的背上和於劍林一起返回白瓷小屋,她總是喜歡將於劍林的長發蓋在自己肩上,仿佛他的長發能夠用來抵禦那刺骨的嚴寒。她喜歡於劍林的長發拂過她臉頰時的感覺,和自己那一頭柔軟的秀發相比,那種觸感完全不同。她喜歡悄悄將他們的頭發纏在一起握在手中,然後再分辨哪一股是他的,哪一股是自己的。
將那枚勳章緊緊握在手中,又將雙手放在胸前,林曉春的心裏也仿佛安定了不少。已經半年多了,這是於劍林留給她唯一的東西。除此之外,所留給她的,隻有那段或是美妙、或是傷心的記憶。帶著這樣的記憶,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一驚,身邊赫然多了一個身影,黃夫人正將她的雙手放到被子裏。
“曉春啊,你這是何苦呢?”黃夫人歎了口氣,坐到了床邊,她當然也看到了那枚勳章。
林曉春垂下眼睛,沒有說話。這兩天來,黃夫人每晚都要起來看她兩三次。對於她經常在夢中流淚的情況,黃夫人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曉春,聽我的,等過幾天你身體好點以後,就跟劍林回家去吧!我這裏再好,也沒有家裏好啊!”黃夫人苦口婆心地勸道。
“不……”林曉春剛一開口,淚水便奪眶而出。她趕緊一翻身,向著床裏。黃夫人無奈地搖搖頭,退出了房間。
中原樓,於劍林坐在後院裏,看著天空一點一點亮了起來。這一整夜,他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昨晚,哈特姐妹在客房裏打成一團,雙方都想說服他娶刑紅或是林曉春,在經曆了最初的煩燥後,他仰望著星空,反而覺得心裏一點點沉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也許根本就不應該來這個地方。或許,他隻適應那種一個人在外麵漂泊的生活,那種寧靜而安詳的日子,也許根本就不是他有資格擁有的。
不知什麽時候,李中傑也來到了後院,靜靜地站在他旁邊抽煙。想起剛到瑞恩城的時候,他們倆也經常這樣呆在後院裏,一個想心事、一個抽煙。沒想到一年以後,居然又回到了這種狀態。
不多時,李中傑就跑到廚房去忙著蒸饅頭了。聞著那熟悉的饅頭香味,於劍林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和林曉春住在白瓷小屋的時候,明明是兩個中原人,卻偏偏每天拿著麵包、牛奶當早餐。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嚐嚐那剛出籠的饅頭,這也是他三天來第一次感到有點食欲。
在吃早飯的時候,克莉絲和凱瑟琳一左一右地纏著於劍林,要他陪著一起去買年貨,全然沒有了昨晚劍拔弩張的架勢,卻讓於劍林聽了又是一陣黯然。想起去年過新年的時候,於劍林就是住在中原樓,陪著身邊的這幾個人,過了一個忙碌而又快樂的新年。沒想到,一年之後,他居然又再次回到了這裏。
想到去年的新年,於劍林又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件事。去年新年日的第三天,羅郎曾拖著他一起去酒吧私會奎恩,並邀請奎恩去他家過冬,卻被她非常果斷地拒絕了。一年來,他們倆從相識到相知,在經曆了一係列風風雨雨後,終於走到了一起。想來,今年的新年,他們家應該是非常熱鬧才是吧,畢竟是羅郎把奎恩娶回家門後所過的第一個新年。
但是,一想到這些,於劍林的心中又蕩起一陣惆悵。今天已經是12號了,還有短短的18天就是新年了,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裏,林曉春是不是可以回心轉意。如果林曉春在這18天裏還沒有跟他回家,那他估計還是得在中原樓過新年了。
吃過早飯,於劍林撇下兩個大呼小叫的瘋丫頭,一路飛奔去了濟世堂。不管怎樣,他還是想陪在林曉春身邊,哪怕離她稍近一些也好。
雖然時間還早,但黃天宏已經在為病人號脈。這幾天忽冷忽熱的,病人也比平時多了不少。於劍林和他打了招呼後,便徑直去了後院。隨後,他得知艾伯特祖孫倆正在林曉春房中探望,便搬了張凳子,悄悄地坐在院子角落裏一顆大樹後等著。
就在他發呆之際,麵前人影一閃,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於劍林一看,頓時傻了。
居然是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