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郎拄了根拐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他其實傷得還是比較重的,右腿被刺中後還被挑了一下,肌肉都被挑開了花。前天,他其實是硬撐著帶隊回去執行搜索任務的。來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後,他把頭埋在雙手中,一聲不吭。
刑紅沒有去影響他,兩個人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對坐著,整整坐了一下午。
傍晚,李中傑又端著一大鍋黑魚湯來看刑紅,看到兩人這個陣勢,也沒有多說什麽,放下鍋就走了。
“喝點魚湯吧!”最後刑紅打破了沉默。
羅郎搖搖頭,歎了口氣道:“我想我還是辭職算了。”
刑紅沒接他的話,繼續說道:“黑魚湯長傷口是最好的,我們中原人受傷了都會做黑魚湯來喝的!”
羅郎抬起頭,靠在了椅背上,目光非常的呆滯,半晌,才緩緩說道:“那天你們走後,我們去了前一天的營地。那裏……”羅郎說著,突然握緊了拳頭,“地上全是屍體,滿地的屍體,有我們的,也有獸靈人的。整個地麵全是紅的,我根本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隻要走上兩步,腳就會沾在地上。羅克、傑姆、斯蒂文森、漢克、格羅茲、帕克,他們全都躺在那進裏;凱西和一個獸靈人抱在一起,他的脖子被獸靈人咬斷了,他的劍還捅在獸靈人胸口;艾迪,他的長矛把一個獸靈人釘在了樹上,他也被標槍刺穿了,他就這樣站著,直到我們去的時候還沒有倒下;桑德,桑德……”說到這裏,羅郎再也控製不住,淚水湧出了眼眶,“桑德的肚子被扒開了,內髒全被吃掉了;還有克裏斯、凱文,他們的屍體都被咬碎了……”
刑紅聽得冷汗直冒,獸靈人作風她是知道的,它們不但對人類大開殺戒,而且對人類的屍體也從不放過。雖說一個真正的戰士不會畏懼死亡,但一旦想到戰死後自己的身體被獸靈人啃食的場麵,再勇敢的戰士也會畏懼的。
這時,敲門聲再度響起,進來的是吉米·特裏和伍德曼·史密斯。看到羅郎,特裏似乎鬆了一口氣,“你果然在這裏,我們找了你一下午了。”特裏對刑紅微微點頭致意,又對羅郎說道:“羅郎,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羅郎搖頭道:“吉米,你還是讓我辭職吧。這個差事,我實在是幹不了。那麽多好兄弟……”
特裏拍拍羅郎的肩膀,說道:“這事回以後再談吧,你先回去休息。伍德曼,陪你哥哥回家吧!”
伍德曼的傷口也已經包紮好,右臂掛在了脖子上,聞言點點頭,道:“羅郎,我們走吧。”
在特裏和伍德曼的合力勸導下,羅郎終於回家了。刑紅又是一夜沒睡好。
瑞恩城的傷藥的確名不虛傳,沒幾天,刑紅就可以下地走路了。雖然醫生關照刑紅不能多走動,但刑紅偏偏又是個閑不住的人,拄著拐仗到處亂跑。被醫生斥責了兩次後,她索性偷偷騎上馬逃出了醫院。雖然她的右腿走路依然不太吃得住勁,但對騎馬卻沒有太大的影響。她已經離開瑞恩城近兩個月了,雖然在她住院的幾天裏,她的好多朋友都來醫院看過她,但她還是喜歡騎著馬主動去串串門。而且和所有的女孩一樣,逛街一直是她的最愛,平時忙於城市防務,她也很少有機會逛街,這兩天正好給了她一個極好的機會。
羅郎在經過了頭兩天的消沉之後,逐步恢複了精神。在這一周時間裏,執政官吉米·特裏帶著城裏所有官員集體出動,一起奔走於犧牲者的家庭,這次隊伍的死亡人數達到了185人,對瑞恩城來說,這是一個很難接受的現實。
一周的假期很快過去。新元曆1324年11月14日,是護衛隊員歸隊的日子。這一天,也將成為刑紅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天。
雖然刑紅由於負傷並不需要按時歸隊,但她還是在早上再一次溜出了醫院,騎馬趕往軍營。
瑞恩城共有駐軍8000人。由於駐軍人數不多,所以沒有借鑒常規的伍、曲、隊、軍的編製方式,而是簡單的以10個人作為一個小隊,10個小隊為一個中隊,10個中隊為一個大隊,8000人馬共分為8個大隊,由1位城防長官、2位副長官和5位大隊長分別帶隊。但由於每支大隊都是由各兵種混編的,所以為了完成某項任務,經常需要抽調好幾個大隊的兵種協同才行。比如這次護送任務,共抽調了隸屬於4個大隊的8個輕騎中隊和2個遊騎中隊。
來到軍營後,刑紅發現自己來得早了點,雖然很多護衛隊員已經來到了校場上,但還沒有開始點名。大家正在校場上相互問候,看到刑紅過來,人群少不得一陣騷亂。說起來,刑紅絕對算得上是瑞恩城市防衛軍中的一朵花,她那一襲紅衣永遠是軍營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看到過去兩個月朝夕相處的麵孔,刑紅不禁生出一種感慨。
大家正在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一騎飛馬跑進了軍營,一邊飛奔一邊大聲問道:“史密斯長官,史密斯長官在嗎?”
刑紅看看周圍並沒有其他將領,便迎上去道:“史密斯長官不在!出什麽事情了。”
那個騎兵看見是刑紅,停下來道:“刑隊長,城門口……城門口。”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天才說清楚,“城門口有個陌生人要進城,和拉福德隊長吵起來了,快要打起來了。”
刑紅皺了皺眉頭,問道:“隻有一個人嗎?”根據瑞恩城的規定,陌生人進城是要嚴格核查身份的,但一般很少發生衝突。而且,城門口通常駐紮2個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一般人也不敢太囂張。
那個騎兵答道:“隻有一個人,渾身是血,但又不像受傷的樣子,拉福德隊長看他這個樣子就親自上去問話了。後來,不知怎的就吵起來了。”
刑紅隱隱感覺有些不安,又問道:“那人長什麽樣?”
騎兵答道:“中等身材,不算高,長頭發,穿著黃衣服,衣服上全是幹了的血跡。”
刑紅心裏一跳,當下不再理會那個騎兵,飛馬向城門口趕去。離得很遠就看到一大群人圍在那裏,大隊長漢斯·拉福德正在那個人對持著。刑紅一眼就認出拉福德對麵的那個人,就是那天救了她的神秘黃衣人。
拉福德雙手握住了一杆長槍,槍尖被黃衣人單手抓住,兩個人就在那裏相互校力,但拉德福明顯處於下風,豆大的汗粒不停地從他頭上滴落,他拚命地想奪回長槍,看似槍尖隻是被黃衣人單手虛握,但無論拉福德怎麽用力,就是無法移動分毫。旁邊的士兵高聲呐喊著,為隊長加油助威。場麵煞是熱鬧。
遠遠地,刑紅就一路高喊著“住手”衝了過來,拉福德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還在拚命爭奪那杆長槍。黃衣人看到了刑紅,眼中明顯一熱。
就在大家都一愣神的時候,黃衣人大喝一聲,握住槍尖的左手猛抖了一下,拉福德感到雙手劇震,再也無法握住槍杆,這杆長槍就這麽被黃衣人奪了去。拉福德看看自己的雙手,虎口已經震裂了,那黃衣人還是這樣單手握住槍尖站在那裏,像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這時,刑紅已經策馬衝進了人群,情急之下居然忘記了自己腿上的傷,直接從馬上跳了下來。這一跳不要緊,卻差點震裂了傷口,旁邊兩個士兵趕緊扶住了她。拉福德還在那裏不依不饒,又拿過了部下的一杆長槍準備和黃衣人拚命。
刑紅推開了扶她的兩個士兵,擋在了黃衣人身前。拉福德見刑紅來壞他的事,怒吼道:“刑紅,你閃開,我要給這個家夥長點記性。”
黃衣人冷笑道:“就憑你?”說著,拉福德忽然感覺到眼前一花,黃衣人已經從刑紅身後轉了出來,拉福德一驚,手中長槍側轉,剛想擺一個防禦姿勢,卻突然覺得手中一鬆,長槍又被黃衣人奪去了。
黃衣人依然是左手握住槍尖,槍杆卻是指住了拉福德的鼻子,冷冷地道:“該長記性的是你,知不知道?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的來曆?就憑你是個當兵的?”
拉福德前後左右躲閃了幾下,槍杆卻總是緊緊指住自己的鼻子,頓時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