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你要習慣
她狠狠的看了裴重錦一眼,在她身側的琴凳上坐下。
“春碧過來教她。”裴重錦對縮手縮腳站在一邊努力假裝自己是空氣的春碧說道。
春碧……
其實她家主子什麽都會,明明就是想幫陸姑娘,為何不自己親自教呢?
陸姑娘開春之後不久就要回京城去了。
這香道,茶道,花藝,隨便哪一樣都是京城之中那些貴女們必備的技能。
陸姑娘知書達理,書畫上造詣已經不凡,可惜卻是長在市井之中,柴米油鹽已經是累的她不行了,自然沒時間和精力還有金錢去學這些。
其實昨天春碧一看自家爺叫人送來的東西,心底就知道爺是想要做什麽了。
隻是她不好意思說破。
不過就是來吃個晚飯罷了,至於將整套的香道與茶道用具全數搬來嗎?自家主子爺叫人搬過來的都是夫人命人從京城送來的,隨便哪一樣都不是凡品,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用的起的東西。
隻要陸姑娘用慣了這樣的東西,回道京城之後眼界自然就高了,自不會被其他的東西弄的迷花了眼睛,白白的被人看不起,落一個土包子外加窮酸的名聲。
偏生自己家主子就是個麵冷舌毒的家夥,既然肯出手幫陸姑娘在京城站穩腳跟了,又何必帶著一副冰冷的麵具來。
春碧覺得自己現在真是操著一顆老媽子的心。
哎呦喂,她的主子爺啊,你這樣冷口冷麵的可是不行的啊!
無奈,春碧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陸芷筠的身邊,細細的教她。
“姑娘,您的腰要直。”
“姑娘,手勢是這樣的。”
“姑娘,這杆子隻能捏住這裏……對了!”
“姑娘,要一層層慢慢的刮,細細的蓋好……”
春碧一點點的教,陸芷筠一點點的學,開始是在裴重錦虎視眈眈之下有點緊張,不過過了片刻之後,倒也琢磨出其中的一點樂趣出來。
她本就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聰慧的很,所以春碧教授一遍,她也就能記住了,自己再弄起來就已經是像模像樣,隻是一些小細節需要處理和糾正一下。
等著燃起了第三道香,陸芷筠基本上是已經將訣竅都掌握好了,就連姿勢也是在春碧的調整下,顯得十分的秀氣從容。
書畫一體,本就將陸芷筠的氣質錘煉的很好,如今這香道一學,在香燃起的那一刹那,她的眼底也迸發出萬點光華,如夜空繁星,璀璨閃亮。
她將最後一步完成,將香爐的蓋子攏上,不經意的抬眸朝著裴重錦一笑,裴重錦便覺得這屋子好像是有點熱了……
他立馬別開了自己的眼神。
適才春碧教陸芷筠,他全程冷眼旁觀,不得不說,陸芷筠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姑娘。
在京城,也常有人纏著他要讓他教這個教那個。
他也曾經答應過。
隻是她不過就是以這個為借口而去接近他罷了。
不管他怎麽教,她都說學不會……
真的是學不會嗎?
是心有旁騖罷了。
相比之下,一心求學的陸芷筠倒是看起來順眼多了。
至少心眼子少……
裴重錦現在真的覺得陸芷筠其實保持這樣挺好的。可是這麽蠢白蠢白的,到了京城可真是要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思及至此,便也輕歎了一聲,覺得自己很是好笑。
就是一個臭丫頭,他想那麽多做什麽?
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能管她多少閑事?隻是最近他實在是太無趣了,不免將陸芷筠當成了一個消遣的對象罷了。
人這一生長著呢,若是陸芷筠自己蠢,不能保護好自己,與他又有什麽關係?
他做的不過也就是一個仁至義盡罷了。
他與陸芷筠終歸是兩條不能再度交集的平行線,等陸芷筠回京之後,便各自獨立分開,誰也不用再見誰了。
就這樣陸芷筠學了香道,學茶道,愣是將時間給消磨到了午後……
茶道和香道的門道其實還有很多,但是時間太短,裴重錦也不可能一一的教會,隻是領她入門,等日後去了京城,看到這些不至於手忙腳亂,白白的被人看了笑話罷了。
至於那些高深的,裴重錦覺得等以後丟幾本書給陸芷筠,讓她自己去看,能領悟多少便是多少,全在她自己的悟性了。
等裴重錦滿意的喝上陸芷筠親手烹製的茶水,陸芷筠如蒙大赦。
中午飯也就真的是對付了一口。
蘭姨都快要哭了,好在是春碧出去安慰的她,說他們家爺來此並非是全然為了吃。
這叫蘭姨心動了。
不為了吃,就是為了他們家姑娘了唄……
等到午後,陸芷筠從堂屋裏麵出來,就怎麽都不肯再進去了。
她陪著蘭姨在廚房裏蹲著,幫她做菜。
蘭姨為了招待裴重錦,算是將自己多年的看家本事都拿出來了。
陸芷筠也隻是打打下手。
倒是讓春碧閑空了下來。
她就陪著裴重錦在堂屋裏麵。
蘭姨這裏倍了些瓜子點心的,一股腦都的恨不得擺在裴重錦的麵前。
“這是蘭姨自己炸的。”春碧在裏麵翻騰著,“主子要不要嚐嚐?”
裴重錦看都懶的多看一眼,“沒興趣。”他也的確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單手支頭,二郎腿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這個黑芝麻米花糖是陸姑娘親手壓的和切的,不過糖稀是蘭姨熬的。”春碧又翻出了點東西,推到了裴重錦的麵前,“主子爺要不要試試?”
“你何時見我喜歡甜膩膩的東西?”裴重錦稍稍的側目,看了看擺在粗陋小盒子裏麵的幾塊切的十分整齊的米花糖,不屑的說道,“拿一個來看看吧。”
“好嘞!”春碧十分狗腿的將盒子遞了過去,“爺請慢用。”
裴重錦將米花糖拈起了一塊,放在嘴裏,果然是很甜的東西,不過咬上一口,滿嘴都是濃鬱的芝麻香氣,還有米花的香氣,兩種香氣一充斥,格外的香甜。
蘭姨做的米花糖芝麻多,米少,特別的好吃酥脆。
裴重錦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是多久沒吃過這樣的東西了?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東西,沒被咬過的地方切的齊齊整整的,他幾乎可以透過這個米花糖看到陸芷筠認真的模樣。
等到了晚膳的時候,裴重錦背著手看著陸芷筠和春碧忙忙碌碌的進進出出,她們先是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收了,隨後將一盤盤切好的冷菜先拿上來。
打頭的是四味冷碟,分別是醬牛肉,炸小酥魚,炒花生米和自家醃製的鹹鴨蛋。
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菜色。
但是蘭姨將盤子擺的十分精美,倒也有了幾分昔日裏京城常見的樣子了。
後麵便是六道熱菜了,端進來的時候熱氣騰騰的,菜香四溢。
等菜上來,蘭姨跑進來了一次,“都先用吧,裴大人請入席。”
裴重錦這才在桌邊坐下。
蘭姨還是有點局促不安,就怕自己做的不合人家的心意。
“都坐吧。”裴重錦淡道。
陸芷筠……
這位大爺真是將這裏當成自家的地頭了……
“蘭姨一起坐!”陸芷筠對蘭姨說道。
“奴婢不敢!”蘭姨趕緊擺手,連連給陸芷筠用眼色,她這種身份與就是小姐不嫌棄她,願意和她一起吃住,人家裴大人那樣的人物,她哪裏敢上前去僭越。
春碧覺得自己也不敢……所以她就站在角落裏麵。
“那你們都不坐,就站著吧。”陸芷筠看了看安穩坐在席間的裴重錦,心底一惱,冷聲說道。
“大過年的,莫要鬧了。”裴重錦看了她一眼,淡然說道,“既然是我登門為客,你這樣豈不是要攆我走?”
嗬嗬噠,陸芷筠拿眼睛瞪著裴重錦,合著這位大爺還知道自己是客人啊,她怎麽覺得在這裏,她才是客人!
一屋子的人頓時都看著陸芷筠。
蘭姨都要急死了。
這位小姑奶奶啊,可是真的別鬧了,莫要真的惹惱了裴大人了。
偏生陸芷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她這奴婢的身份也說不動陸芷筠。
“你年後就要回京了吧。”裴重錦緩聲問道。
陸芷筠微微的一怔,這和他有什麽關係嗎?
“還要等一些時日。”總要過了十五歲生日的。她雖然不願意,還是悶聲說道。
裴重錦冷冷的一笑,“你這般替人著想是好的,但是就是不知道旁人會不會替你著想。”
“什麽意思?”陸芷筠不解。
“京城之中最是講究長幼尊卑,男女有別。”裴重錦的目光劃過蘭姨和春碧,這兩個人都是感覺到一陣的寒意襲來。“你若是回到京城,時時刻刻的都將蘭姨放在最前麵,怕是要被很多人詬病。所以你現在就要習慣你坐著蘭姨站著。”
陸芷筠……
她索性一瞪眼,“裴大人今日前來便是做客,既然是做客便不要對我家的事情指手畫腳,我與蘭姨在臨川住了這麽多年,她對我來說不光是家中奴仆,更是如母親一樣的存在。回京之後該如何,我到時候自會注意,但是這裏是臨川,現在是在我家,我還能做個主!”
蘭姨一看陸芷筠為了自己與裴重錦起了衝突,嚇的手腳都在發抖。
“姑娘,小姐!”她胡亂的叫著,拉住了陸芷筠的衣袖,“奴婢就是奴婢,之前是奴婢的錯。姑娘切莫為了奴婢衝撞了裴大人。”
被陸芷筠這頓搶白,裴重錦的麵沉如水。
“裴大人,你大人大量,切莫和我家姑娘計較,奴婢知道姑娘是憐惜奴婢,奴婢錯了。”蘭姨又趕緊去求裴重錦,“裴大人千萬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裴重錦的目光冰冷。
陸芷筠的軟肋與底線都是蘭姨,裴重錦早就知道。他也不是一定要做這個惡人,這個時候,這個場合說出這種話來,肯定都是他的不是。
但是裴重錦就是想要讓陸芷筠知道,以後為難她的不光隻是這言語上的,怕是還會有更多。
若是她連這個都忍不住,不知道如何圓滑的處理掉,四兩撥千斤的撥開,以後可怎麽辦才好?
這主仆二人,一個耿直衝動,一個懦弱無能,回京之後,裴重錦也隻能嗬嗬了。
“隨你們開心。”裴重錦注視了她們兩個半晌之後,緩聲說道,“你在這裏也就罷了,將來回去,怕是也要吃虧了。”
“那也是我的事情。”陸芷筠一梗脖子。
“那這席是開還是不開?”裴重錦已經不想和她在這等事情上糾纏了。
反正裴重錦也看出來了,這丫頭就是死不開竅。
他之前說了那麽多都是白說的……
既然這丫頭不是好人心,他又何必多說什麽。
“開席開席。”春碧怕自家主子的話沒人接,冷了場麵,讓自家主子麵子上掛不住,她趕緊說道,“大過年的,開心最重要!”
她這話才說完,就聽到外麵有放鞭炮的聲音傳來,倒是十分的應景。
“那就都坐吧。”陸芷筠深呼吸了一下,將自己頂在自己胸口的那一口氣給咽下,勉強的擠出了點笑容,“過年,開心最重要。”
蘭姨有點惶恐的看著大家,不敢上前,卻被陸芷筠一把拽著一起坐下,隨後陸芷筠又招呼春碧,“來一起!”
春碧趕緊搖頭,“我去燉湯!”
“一起吧!”裴重錦在春碧想要溜的時候,緩緩的開口,“免得某個人又覺得我不講情麵。”
“啊?”春碧有點發愣,她是真的不敢啊!
陸芷筠朝她展顏一笑,起身將她拉了過去,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一起!”
“可是鍋裏……”春碧說道。
“一會我去看!”陸芷筠朝她眨了眨眼睛。
裴重錦惡心了她一下午了,又是什麽香道,又是什麽茶道,她也要惡心裴重錦一下。
這飯橫豎都是裴重錦死皮賴臉非要來吃的……他不開心就不開心去,橫豎她自己開心就好了!
陸芷筠其實是個十分豁達的人,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隻是須臾,也就不怎麽將剛剛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