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蒙人?沒那麽容易
“陸姑娘,”裴重錦已經將身上那套玄色的衣袍換下,穿著一襲錦衣衛的飛魚服,比他之前的裝束看起來更顯得整個人威武莊嚴。
前幾次與他相遇都十分的匆忙,再加上時機不怎麽對,陸芷筠隻是粗略的看了看他的樣貌,今日倒是有時間仔細的將裴重錦看了一個清楚。
他真的生的十分好看,就以陸芷筠這般挑剔的目光都找不出他臉上有什麽瑕疵,眼眉輪廓無一不是生的極其的精致。他的眼角略長一點,長眉斜飛入鬢,若是他肯多笑,這樣的眼眉會帶著一股無盡的春意,極盡的瑰麗,但是他整個人都如同沁透了冰雪一樣,這樣的眼眉便會顯得多了幾分冷冽與倨傲之意。他的皮膚很白,略透著一點點病態的透明,這樣的白不光無損他的容貌,反而替他冷冽的氣質上再添了幾分森寒之氣。
這是一個一點都不好相處的人。
陸芷筠暗自撇了撇嘴。
畫畫之人畫的多了,便也帶著一點點會相麵的感覺,這是老瘋子教給她的,畢竟相由心生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
“裴大人。”陸芷筠安然的靠在墊子上,老神在在,壓根就沒有起來行禮的意思。
她是病人!她才懶得動。
裴重錦看似也不在意這些,他用腳勾了一張椅子過來,隨著他的動作,飛魚服那灑金的百褶下擺動了一下,一片流光溢彩。
“那些人都抓住了嗎?”不等裴重錦再度開口,陸芷筠已經先問道。
“那些能抓的都已經一網打盡。”裴重錦淡然的點了點頭。裴重錦一眼就看穿陸芷筠問這話的意思。這姑娘是怕回去之後被人尋仇吧。裴重錦並沒點破。
“那還真的是要多謝裴大人了。”陸芷筠默默的鬆了一口氣,這樣她就安心了。這麽長時間都沒回去,她好想念和蘭姨的那個小窩,雖然簡陋了一些,但是勝在能叫人感覺到安心。
“陸姑娘既然能將那些畫臨摹的惟妙惟肖,那麽可說的出那些畫的來曆?”裴重錦不動聲色的問道。
陸芷筠微微的一怔,隨後她立即憨笑了一下,“我隻知道畫,哪裏知道那些畫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她臨摹過的古畫隻要稍稍有點名氣的,她自然是說的出來曆的,隻是吃一塹長一智,她這次遭受這種無妄之災,便是急於賺錢,將自己那一手技藝給展露了出來。所以她還是選擇了藏拙。
老瘋子常說,知道的越多,越是會惹麻煩,她還是盡量裝傻比較好一些。
陸芷筠眼底流過的一絲精芒還是沒能躲得開裴重錦的觀察。
他自入錦衣衛以來早就練了一雙目光犀利的眼睛。他所主審的犯人很少有能在他的麵前蒙混過關的。
陸芷筠雖然聰慧,但是畢竟年紀還是輕了一點。
“看來你知道。”裴重錦的嘴角稍稍的一彎,目光便又冷了一些。
“裴大人真是會說笑。”陸芷筠再度怔住,她毫不畏懼的瞪了回去,這是在比誰的眼睛大嗎?“適才我已經說過我並不知道那些畫的來曆。”
“哦。”裴重錦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若是你想回去繼續安穩的過日子,我勸你還是在我這裏老老實實的回話比較好。”他淡然的說道,他的語氣雖然雲淡風輕,但是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莫要以為你可以安枕無憂了。”裴重錦加了一句。
“為何?”陸芷筠一急,坐直了自己的身體,“你不是說那些人都被你們抓了嗎?為何我不能安枕無憂?”
到底是年輕的小姑娘,裴重錦在心底冷哼了一聲,這麽沉不住氣的樣子還在他的麵前耍花樣。
“我隻是說將能抓的都抓了,還有不能抓的呢。”裴重錦見陸芷筠急了,他倒變得慢條斯理起來。
審人的度,他素來拿捏得很好,輕重緩急,若是旁人沉不住氣了,便是離說實話不遠了,這時候,你便要沉住氣了,等他著急了,哪怕你不問,他也會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這小姑娘是聰慧,可惜閱曆太淺。
“還有什麽人是你們錦衣衛都沒辦法抓的?”陸芷筠急了。若是連錦衣衛都不敢碰的人,那她一個弱女子怎麽辦?
她還想留著小命在這裏再熬上一年好回京城呢!
裴重錦先是抿唇不語,一雙冷冷的眸子落在陸芷筠的臉上,片刻之後緩緩的開口,“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不能亂抓。”
陸芷筠被他看的心底發毛,“那個……我能看出那些畫的來曆。”她不自在的抬手將散落在腮邊的碎發略到了耳後,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和緊張,“你看……”他剛剛專門問了她這個,應該是有所圖謀。是不是她看出哪些畫的來曆了,他便有了證據了?
“那就勞煩姑娘過來辨認一下了。”裴重錦也不多話,直接起身,“姑娘現在無礙嗎?還是要再休息一段時間?”
“無礙無礙!”陸芷筠也懶得裝了,趕緊點了點頭,“勞煩大人在外麵等民女。民女馬上就來。”
她可不想再和這個人渣錦衣衛扯上過多的聯係,隻巴望著這件事情趕緊過去,她好回家過她的太平日子。
“好!”裴重錦直接轉身出去,對等在門口的蘭姨說道,“進去服侍你家姑娘更衣吧。”
蘭姨……姑娘才剛剛醒來,怎麽就要更衣?
她也不敢怠慢,裴重錦周身的氣息冷的嚇人,她飛快的福了一福,便走了進去。
不多時,已經收拾妥當了的陸芷筠從裏麵走了出來。
“裴大人,咱們走吧。”她對裴重錦頷首道。
她身上穿著一套月白色的長裙,這裙子是他派人去買來的,買的人並不知道陸芷筠的身材,所以買的有點大了,不過穿在陸芷筠身上卻多了一份難言的飄逸之感。
她的臉色不太好,頭上還纏著厚重的繃帶,不過卻也給她憑增了幾分惹人憐惜的脆弱感。
若是這個丫頭不瞪眼不撒潑,這樣貌倒也不是不能看,清婉動人之中還帶著幾分旁人不能及的靈秀之意。
陸芷筠被裴重錦帶到了一個大屋子,這一路走來,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在臨川郡的郡署衙門之中。
裴重錦的官職似乎很高,一路過來,所有人都在朝著裴重錦行禮。
雖然陸芷筠不了解錦衣衛的製式,但是她的觀察力很好,這一路上也遇到了幾個錦衣衛,但是他們的飛魚服有的是用黑色的絲線繡製的龍魚,還有幾個人是用銀色絲線或者金色絲線繡製的,隻有裴重錦肩膀上的龍魚圖樣是由五彩絲線夾雜著金絲繡製而成,更顯得生動華麗,被光線一映,熠熠生輝。
陸芷筠忍不住問了一個很腦殘的問題,“你官很大嗎?”
“還可以。”裴重錦明顯的怔了一下,隨後淡然道。
還真是不謙虛……所以那就真的是挺大的了。
“比咱們臨川郡的郡守還大嗎?”陸芷筠又好奇的問道。
裴重錦掃了陸芷筠一眼,眼帶冰霜,陸芷筠……“問問而已,你又生氣!”她小聲的嘀咕了一下。
“看看這些畫,哪些是你認得的。”裴重錦懶得理她,指著掛了一屋子的畫對陸芷筠說道。
陸芷筠粗略的看了一眼,有些畫是她被關起來的時候畫過的,旁邊還掛著她臨摹的那一副,有的是她畫過的,但是臨摹品已經不見了蹤影了,還有一部分是她沒見過的。
“你應該問的是我有哪幾副是說不出來曆的。”陸芷筠挑了挑眼眉,回眸看了裴重錦一眼。
真得瑟!裴重錦雙手抱胸抿唇不語,意思是等著陸芷筠自己說。
以他的經驗,接下來,都不需要他再問,陸芷筠會一五一十將這些畫的來曆都說出來。
果然,陸芷筠選了一幅畫開始介紹,“這一副乃是江北漁火圖,乃是前朝永曆年間的大文豪歐陽子所畫。畫的是他晚年的一副江邊垂釣圖,後來被收入前朝宮裏,咱們大齊建朝之後便沒了音訊。這副圖乃是真跡,應是從宮裏流出的。”
她說完之後,隨後又指了好幾幅,“這幾張都是從前朝宮廷所藏,這幾張應是被我朝宮中珍藏,不知道如何是會流至這臨川郡。”
“記下來。”裴重錦對這屋子裏負責看護古畫的一名錦衣衛說道。
那名錦衣衛趕緊拿來了紙筆,將陸芷筠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記錄了下來。
陸芷筠既然打開了話匣子,又是自己所擅長了,便源源不絕的說了好久。起初裴重錦並不以為意,但是漸漸的他的目光便變得深邃了起來。
這姑娘在講解這些畫的時候,言辭流暢,條理清晰,將典故出處說的詳盡細致,娓娓道來,便如在聽故事一般。
她小小年紀便如此的博學,倒真的叫人刮目相看了。
良久,等陸芷筠講完,裴重錦才緩緩的問道,“這些你學了多久?”以她的年紀,便是天天浸潤其中,怕是也不能記下許多的吧。